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傅氏一门连同中宫嫡脉,一夕倾覆,始作俑者,正是他那个慈眉善目,爱他护他二十年的父皇。
  ……
  “啊啊啊啊啊!”
  哗哗的暴雨声,魏景于黑暗中倏地坐起,怒喝道:“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胸膛剧烈起伏,恨意几欲透体而出。
  丽妃母子,还有他那个好父皇,欺他如斯,他必得将其掘棺鞭尸,一寸寸煅成灰,方能泄心头之恨,祭奠他胞兄舅舅等至亲的在天之灵!
  不,那不是他父皇!
  他不配!他不配!!
  “我要杀了你!!”
  魏景浑身颤抖,牙关“咯咯”作响,一时竟是无法自拔。直到呼呼狂风卷着雨水扑进不凹洞,冰冷迎面打了他一脸,他才从梦魇中彻底挣脱出来。
  黑黝黝的窄浅山洞,暴雨倾盆,他浑身冷汗,重重喘着气,良久,他无力侧身往山壁倒去。
  左胳膊一阵刺痛,这是中毒后的伤口。
  他捂了捂左臂,一怔。
  伤口包扎好了,里头敷了一团不知什么东西,湿润清凉。
  眼前闪过一双清澈澄亮的杏目。
  魏景顿了顿,垂眸。
  一个娇小且瘦弱的身躯,正蜷缩在他身边,因为地面阴寒又逢冷雨,她睡梦中不知觉挤过来,正紧紧贴着自己腿脚处。
  他动了动腿,她又挪着贴上来。
  魏景目光有些复杂。
  在亲身经历了尊崇的父皇设下的天罗地网,胞兄舅舅至亲惨死,母后生死不知,他满心愤怒怨恨,防备任何一个接近他的人。
  当然包括这个婚后没见过面的妻子。
  然而就是这个他半眼不看的瘦弱的女子,一路上似乎都病着,但病好些后,就撑着身体来照顾他,鼓励他,甚至还拼命助他脱身。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很不合常理,她究竟有何目的?!
  只是转念一想,如今的他,并未有任何东西值得人家惦记了。如果硬说有,那唯一的大概就是这条命吧。
  她并没有要他的命,反而一再救了他。
  钥匙解锁,这个暂且不说。先前在溪边晕阙时,他并不是彻底失去意识的。
  当时,因毒镖的毒性比他预料中还要厉害些,加上失血过多,让他来不及处理伤口就倒地。
  他动弹不得,但迷迷糊糊中仍有些感知。
  她替他止血,然后又急急移他到溪边放毒血,处理得很正确。
  他立即凭本能运功压制毒性,意识渐沉,直到一阵震动,他恍惚中费力睁了睁眼,发下自己不知躺在什么东西上,一个纤细瘦弱的身躯正拼尽全力往前拉他。
  很吃力很吃力,因为他迷糊中看见那藤绳深深勒了她两边肩膀的粗布衣料中。
  “轰隆隆”又一声惊雷骤起,魏景借着那刹那的亮光,看见邵箐颈部露出一小段深深的淤痕,红肿青紫,她抹了点东西在上面,可惜因为不好包扎,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真有人仅凭一个名分,这么轻易就托付真心吗?
  魏景思绪纷乱,忽又想起他的父皇。
  不,不可能的。
  只是他伸手触及自己身上所有伤口时,发现都包扎得极仔细,口腔中还有一中黏腻的腥味,是生蛋浆。
  他又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
  邵箐越睡越冷,她很想沉浸在睡梦中,可又无法控制被冷醒,一声雷轰,她彻底被惊醒。
  她迷迷糊糊中,睁眼想望望洞外情况,不想却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啊!”
  邵箐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猛坐起才回神,原来是魏景醒了。
  她大喜过望:“你醒啦!伤要不要紧?你中毒了知道吗?”
  一叠声追问,她喜形于色,魏景顿了顿,道:“你毒血放得及时,我稍后再运功压制余毒,待出了山林再解就是。”
  “这毒厉害吗?你还能不能动?”他声音听着很虚呀。
  这毒是特地用来招呼魏景,自然是很厉害的,只他淡淡道:“应是无碍。”
  “那好极!”
  邵箐休憩过后,其实浑身骨头疼得厉害,尤其拖拽过担架的肩膀伤处,火辣辣的,很不舒服。但此刻她满心欢欣,一时也不觉得太难忍受了。
  “我给你换些药草吧。”
  她已抓起毛阙和蒲公英在切碎了,一边切一边说:“这山间的寻常药草,功效小些,怕是得多换。”
  不然明天出发,怕想换也未必有时间。邵箐恨不能尽一切努力,让魏景能更好一些。
  魏景看了她一眼,“嗯”地应了一声。
  黑暗中,她捣好了草药糊,上前解魏景衣裳和布条,冰凉的指尖触及他的肌肤,他肌肉陡然绷紧。
  “很疼?我轻点。”
  二人距离颇近,昏暗中她背着光,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但她极专注,长翘而密的睫毛一动不动。
  魏景慢慢放松,卸下因陌生人接近而绷起的戒备,“没事。”
  那就好。
  邵箐仔细敷药包扎,弄好他锁骨的伤口,又转移腿脚,她随口问:“我们接着要往哪边走啊?”
  “往北。”
  她正要问为什么,却听到魏景说:“我得先回京城一趟,确认我母后的安危。”
  邵箐大吃一惊。
  他母后,傅皇后她,薨了呀!
  先帝拿下魏景当日就崩了,咽气前他言道不舍皇后,而傅皇后紧接就因“不舍先帝”,主动殉葬了。
  原身是新帝登基后的次日才被牵连进了大牢的,所以邵箐知道。
  只是她看着唇色惨白伤痕累累的魏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他如今这情况,又如何再承受这重重一击?
  邵箐顿了顿,道:“你伤很重,还得解余毒,我们先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再说吧。”
  魏景“嗯”地一声:“雨停了就走,雨不停,天亮就走。”
  ……
  见邵箐已包扎妥当,魏景立即闭目运功压制余毒。
  他话语和动作都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紧迫,让邵箐稍松了半晚上的心弦重新绷起。
  情况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峻些,也是,暗杀魏景的必然是新帝,为了斩草除根,必定会不留余力。
  说不定,昨日的杀手只是先抵达的第一波。
  这么胡乱一想,她睡意全消,地上还冷,干脆不睡了,开始有节奏地揉按自己腿脚。
  运动过度的肌肉发紧酸疼,她得尽量提前放松,以免明天给自拖后腿。
  夜雨“哗哗”不停地下着,魏景一直悄然无声,邵箐又开始揉捏胳膊,她时不时抬头望外看,求神拜佛希望雨能早些停。
  再不然,小些也可以的。
  大约上天听见了她祈祷,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山风吹过后,雨小起来了,“淅淅沥沥”的只疏疏打在洞外的茅草丛上。
  邵箐大喜。
  她刚探手想拨开茅草看仔细点,谁知忽然“啪”地一声响,洞口上的陡崖突往下掉落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石块就落在凹洞前的窄小石台上,跳了几下,“咕噜噜”地滚进凹洞。
  邵箐借着微微天光一看,只见石块一侧黝黑有青苔,而另一侧是新鲜的黄泥。
  是被什么东西踩下来的。
  动物?
  有人?!
  邵箐倏地瞪大眼,心脏突突狂跳起来。
 
 
第6章 
  一只大掌无声从身后伸出,捂住邵箐的嘴。
  她紧紧闭住嘴巴,回头与魏景对视一眼。
  上面的是人?
  魏景面沉如水,轻点了点头。
  邵箐“咚咚”的心跳声仿佛在耳边,手足冰凉,一动不敢动,两人十分默契地放轻自己的呼吸声。
  ……
  “不是说中了毒吗?又身负重伤,为何搜了一夜都没搜出来?”
  陡坡顶上,赫然站着两拨人,一蓝衣一黑衣。问话的中年汉子身穿寻常的蓝色扎袖劲装,站立时双脚却习惯性微呈外八字,挺胸收腹,说话的姿态很有几分官威。
  他身后一群装束相类的蓝衣人,个个同样姿势肃然而立,手提一色雁翅刀。气质与对面的黑衣人迥异,不像暗杀者,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精锐。
  没错,这群正是禁卫军出身的精锐,为首者乃羽林中郎将仇宗,新帝的心腹,这次正领了绞杀齐王魏景的重要任务。
  他领麾下二千精锐化整为零出京,就是唯恐第一波的黑衣杀手出纰漏,好及时围捕。
  谁曾想进入黔地以后,天连降鸿雨,导致零散出京的二千禁卫军迟迟未能在指定时间汇合。眼看着魏景一行快要过黔水了,再不行动就错失最佳时机,仇宗和黑衣首领商量过后,最后决定动手。
  没想到事情发展偏偏往最坏的方向奔去。
  仇宗语气不怎么好,黑衣首领也冷:“昨夜大雨,我们只有二十余人,如何搜?”
  刺杀失手是他们的错误不能否认,但搜索这黑锅他们不背。
  “那我们现在好好搜!”
  仇宗不悦,只目前最重要的事的绞杀齐王,不然在场的人都得遭殃,他只得按捺下心气,道:“我的人都齐了,你再仔细说说,他往哪个方向奔逃的?”
  “他重伤在身又中了毒,跑不远的,且他还带了女人。”
  黑衣首领语气也和缓下来,打开临时绘制的地图,他点了几下:“此处,此处,这两个方向,还有我们脚下这一块,他们必定在。”
  他对自己的独门秘毒十分自信,语气十分笃定。
  仇宗精神一振:“好!”
  他迅速招来麾下十余心腹,吩咐将二千人分散到各个区域,马上展开拉网式搜捕。
  “一旦发现痕迹,响箭报讯。”
  仇宗看向黑衣首领:“届时,请诸位立即赶过来。”
  齐王武力过人,即使身负毒伤,他依旧不敢轻慢,这次任务事关他们一伙人的身家性命。
  黑衣首领也不敢轻忽,立即应了。
  “好,速速加紧搜捕!”
  ……
  魏景一直垂眸倾听,邵箐紧张地盯着他,许久,他突然抬头:“我们马上就走。”
  雨声滴答,陡坡并不算矮,他并没太有听得清上面的对话,但从来去动静判断,人很不少。
  最起码远超过了那日剩余的二十来个杀手。
  敌方援军来了。
  而且现在头顶就有一拨人在搜索。
  必须马上走,趁着夜色犹在,树影雨声的遮掩离开。
  邵箐立即点头,匆匆随魏景一同站起。
  “你撑得住吗?”
  这个凹洞就不收拾了,收拾无用,只要一被发现就立即能判断有人住过。邵箐只怕魏景身体挺不住,他站起的动作很有些迟缓,这重伤在身还有余毒,外面又下雨。
  她上前想扶他,魏景却摇了摇头,一手抄起剑,一手勒住她的腰,提气脚尖一点,穿过茅草丛,在幢幢的树影下一掠而过,越过小溪,迅速奔进对面的密林。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脸上,有些冷,邵箐抱紧魏景的腰,有些庆幸又些担忧。这样走得快,陡坡顶的人发现不了他们,但他情况看着并不好,恐怕撑不了多久。
  实际上,魏景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好,强行提气疾奔出七八里地,他胸膛剧烈起伏,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们慢慢走吧,你不要运功了。”
  魏景脸色泛青,邵箐看得心惊胆战,“你不是要压制余毒吗?万一压不住怎么办?”
  “我们也走出一段了,他们搜得不快的。”
  他们路上很可能会遭遇敌人,作为主要战斗力的魏景,好歹也要保存一点实力啊。
  魏景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男女生熟问题了,邵箐赶紧上前,一手扶住他的紧窄的腰身,一手握住他的手臂,用肩膀架住他。
  这泥泞的山路,两个人互相支撑,总比一个人单独前行要容易些。
  魏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个人互相依靠着走,也不敢走泥地和青苔石头多的地方,只捡有草的地方走,而且还不时回头拨一拨,尽量减少痕迹。
  邵箐捡了一条较直的树枝,一方面用作敲打草丛以防蛇虫,一方面用来当拐棍。
  雨一直下,她浑身湿透,愈发觉得冷,但幸运的是,雨水冲去很多痕迹,后面一直未有敌人发现并追踪。
  前方倒是出现过几拨敌人,约十人一组的,一字排开仔细搜索,魏景看见蓝衣人熟悉的步姿也不意外,拉着邵箐无声地避开了。
  “夫君,你可是发热了?”
  这样一直迂回着走,也顾不上东南西北,直到中午,雨又渐渐大了起来,邵箐冰冷的身体下意识往魏景靠了靠,她突觉他的体温似乎比之前高了一些。
  受伤后发热,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偏偏如今却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她一脸焦急,魏景道:“无事,我……”
  说话间二人沿着山壁拐了个弯,刚踏出半步,他忽地噤了声,迅速退后并把邵箐也拉了回来。
  前面又有一波蓝衣人,邵箐晃眼间也看见了,她不由得焦急起来。
  不久前,二人就是因为避让蓝衣人才走这条路的,现在左有山壁,右有深涧,后面不能退,前方又出现敌人,这可如何是好?
  魏景并未思索太久,低低道:“你退后些,我先解决了他们。”
  既然不能退,那就进吧。
  是这个道理不假,然而他现在这个状态,还以一对十?
  邵箐紧紧握住他的手,以口型说,你千万小心!
  淅淅沥沥的雨点下,她冻得唇色泛青,几缕湿透的凌乱青丝粘在苍白的脸颊脖颈上,她看着他,一脸化不开的惊惶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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