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魏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回道,无事。
  他微微抬了抬下颚,让她藏到七八步后面的一小丛灌木后面。
  这条小路石块居多,没有成片的茅草也没有大的岩石作遮掩之用,邵箐只能退到稀疏低矮的灌木丛后,尽量猫低身体。
  她帮不上忙,只能努力不拖后腿。
  魏景并未冲上去,而是勉强提了一口气,跃上山壁一处微凸处。
  他无声等着,灌木丛后的邵箐紧紧咬着唇,不知是冷是怕,她压抑不住浑身颤抖。
  但她还是努力地控制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接近,邵箐紧紧盯着灌木丛的缝隙,忽见有三双沾满泥泞的湿漉漉黑靴先一步转了过来。
  这三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魏景稍等了等,后面六七人也紧接着拐进。
  他倏地疾冲而下,银色的剑光一闪,最后面四个人喉管出现一抹血痕,登时倒地。
  前面五六人听得声响大惊,连忙回头,银色剑芒快如白练,魏景跟前三人动作一滞,捂着咽喉倒下。
  魏景暴起一瞬,已倒下六人,他面如寒冰,一纵身,奔向最先转弯那三人。
  “快放响箭!”
  这三人中间有个小队长,一回头的功夫已折损了大半兄弟,他又惊又怒。雪白剑芒又至,眼见避无可避,他当机立断,竟猛地推了左前方的两个同伴一把,让二人扑向魏景剑尖。
  自己则拼尽全力往后一退。
  两具粗壮的身躯确实起到阻挡一瞬的作用,哪怕魏景立即踹开二人,小队长也已急速退了好几步。
  脚下一个趔趄,他猛地往后摔去,只也顾不上了,他急忙探手入怀。
  而魏景已重新提剑急进。
  放响箭,需要一点点时间拉引线,如今怕是不够。千钧一发,小队长视线穿过稀疏的灌木丛,与邵箐直直对了个正着。
  这就是一直和齐王同行的女人!
  他心念急转,立即抬起另一只握了长刀的手,拼尽全力往向灌木丛一掷。
  杀他截响箭,救这个女人,只能选一样!
  被溅上几点鲜红的利刃闪着寒光,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邵箐即使竭力往后一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刀对灌木丛缝隙,往她的面门“嗖”地掷来。
  她,会死的吧?
  电光火石间,魏景眼前晃过刚才那张担忧的脸,和一个吃力拖拽着担架的瘦弱身影重叠在一起,他剑尖微不可察地一顿,倏地改变方向。
  “叮!”
  一声脆响,他终究挑飞了那柄长刀。
 
 
第7章 
  “咻!”
  小队长趁机扯开引线,响箭激射上半空,“砰”一声爆发出一蓬亮光与蓝色烟雾。
  魏景剑锋晚了一瞬,他眉目一厉,对方倏地头颈分离,一腔热血随着剑尖喷涌,溅了他一头一脸。
  “夫君!”
  他形容可怖,邵箐却未觉恐惧,一骨碌爬起来后,她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
  刚才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却不曾想……
  他竟选择了救她!
  邵箐心脏还颤抖着,又满腔感激,她来不及想太多,急道:“夫君,我们快走吧!”
  魏景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久久不散的蓝色烟雾,杀意稍敛,一手搂住邵箐,强提一口气,往前飞掠。
  他体温渐高,脸色比刚才还差,邵箐实在很担心,只是也不能劝,一旦追兵赶至重重合围,两人就是一个死字。
  尤其是昨日那二三十个黑衣杀手,身手明显比蓝衣人高出一大截,若是现在的魏景遭遇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魏景显然也很清楚,他必须尽快离开这区域,重新隐下行踪。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并不顺利。
  ……
  一路疾行,又杀了一拨蓝衣人,前方林木间阴影渐疏,似乎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高坡,魏景蹙了蹙眉,正要一股作气冲下,谁知,前方忽然脚步声大作。
  “他们在这里!”
  仇宗领着四五十人,迎面冲上山坡,见得魏景,他大喜过望,立即下令:“截住他!快快合围,放响箭!”
  一支响箭“咻”地飞上半空,魏景倏地停下脚步,手臂一用力将邵箐往上一抛,握剑的手一紧,不待对方站定脚步,立即提剑冲上。
  两朵血花立即爆开,邵箐一抱紧湿漉漉的枝桠,立即急急探头往下看。
  蓝衣人身手虽不及黑衣人,但眼前足有四五十人,而魏景,已是强弩之末,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同样心下大凛的还有仇宗,没想到齐王重伤中毒,居然还如此强悍,一个纵身,已倒下五六个兄弟。
  魏景倏地抬头,直直盯视仇宗,这位非常熟悉的羽林中郎将,他父皇的奶兄兼头等心腹,最开始还是他舅舅使力,将其安插进禁卫军的。
  他眉目冰冷,剑尖一晃,挑飞二名正攻向他的禁卫军精锐,往仇宗疾冲而来。
  仇宗大骇。
  电光火石间,他骤然想起一人,陡爆出一声高呼:“皇后,傅皇后!”
  “大胆齐王!你还不束手就擒,你是不顾京城傅皇后安危了吗?!”
  魏景动作生生一滞。
  “夫君!”
  邵箐急怒交加,眼见魏景这么一停滞,身上瞬间爆出数朵血花,蓝衣人趁机一拥而上,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尖声高呼道:“母后已薨了呀!!”
  “夫君莫要信他!他骗你!先帝驾崩当天,母后就被迫殉葬了!!”
  “母后已经死了!!”
  “啊啊啊啊啊!”
  随着邵箐的的高呼,魏景头脑“轰”一声巨响,他凄声怒吼,身躯拔地而起,剑光疾如闪电连成一片,最里层的包围圈立即喷溅出一大片血雾。
  “快上!拖住他!他熬不了多久的!”
  魏景陡然爆发,惨叫连连立即倒下一片,仇宗大怯,他一边急速往后退,一边指挥手底下人攻上去。
  就差一点,必须顶住了,援军马上就到!
  可惜天不遂人愿,禁卫军死的死逃的逃,不过退出二三十步,魏景已经急追而至。
  他急忙回身迎敌,只是一身血红的魏景如夺命修罗,攻势凌厉,堪堪抵挡了十来招,就被一剑正中心脏,他瞪大眼睛,长刀“哐当”落地。
  密林中,尸身倒伏处处,血水染红了黄土地,随着雨水流淌开去。魏景缓缓抽回剑尖,仇宗“砰”一声倒地,而他身躯晃了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夫君,夫君!”
  邵箐跳下树,连爬带滚冲到他面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魏景木木的,慢了半拍才低头看她,他双目赤红,神色狰狞杀意犹存,脸色却惨白得如纸一般。
  不知为何,邵箐哭了出声:“你莫要这样,你母后皇兄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魏景大恸,猛地一闭眼,一滴不知是雨还是泪,从他眼角滑下。
  有反应就好,就怕迷了心窍,邵箐哭道:“他们死了,你就要好好活着,替他们活下去呀!”
  “你不想替他们报仇雪恨吗?!”
  “他们在天之灵,看见你这般,该是有多心痛啊!!”
  “你想想他们,你想想他们!”
  邵箐握住他的双臂,“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们现在就走,可好?”
  魏景定定看着她,喉结滚动几下,终低低应了一声,“好。”
  说出这句话,他身躯猛地一软,倒向邵箐身上,邵箐倒退一步,勉强扶住。
  魏景重重喘着气,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邵箐身上,手里的剑已经拿不稳,“哐当”一声落地。
  他本是强弩之末,爆发后力竭本在邵箐意料之中,她捡起一柄剑,还有当拐棍的树枝,架着魏景,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响箭放了出去,敌人正往这边赶来,邵箐知道,但什么黑衣人蓝衣人的,她也不想管了,横竖这条命是捡来的,老天爷既然不是真心给,那就要回去吧。
  二人跌跌撞撞往前走,风卷着雨水扑面而来,脚下一滑直直滚落高坡。在臀部重重落地的一刹那,邵箐忍不住骂了一句,但她还是立即抱着魏景,护着二人头部,“咕噜噜”往下滚。
  ……
  “哗,哗哗……”
  一路滚落长长的坡地,万幸没有遇上凸起的石头,最后邵箐二人重重地撞在坡底一丛低矮的灌木上,碾压过一大片灌木,最后被一截干枯的树干拦截下来。
  邵箐后背正中树干,魏景重重撞在她胸腹处,她一时只觉心肝脾肺肾都快要被压得吐出来了。只痛呼一声后,她一时也顾不上这些,推开魏景,连忙支着身体勉强坐起。
  她滚落一半时已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哗哗”的好像水流声,当时没顾上,如今急忙引颈四顾。
  坡底是足有十数米宽的荒草地,再过去左边一直往上是低矮的树木,密密麻麻的;右边则是高高低低的奇岩怪石,最高的三四米,最矮也有人高,只分布并不平均,露出好些大缺口。
  水声正是从树木岩石后传出来的,而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大的缺口。
  “夫君,我去看看。”
  对勉强睁开眼睛的魏景说了一句,邵箐爬起来,奔至缺口处探头一看。
  她登时愣住了。
  只见树木怪岩之后,是一垂直崖面,往下二三十米,竟是一浩瀚江面。
  滔滔黔水,宽达五六十丈,贯穿连绵山岭,暴雨致河面升高,奔涌湍急,泛黄的河水拍打着河岸岩壁,卷起浪花,发出急促的“哗哗”声。
  邵箐跪倒在地上。
  坚硬冰冷的岩面隔着薄薄衣料,寒意侵袭她的膝部。
  这算什么?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天要绝人?
  邵箐重重地喘着气,仰头看天空阴云密布,都这么努力了,还不能活下去吗?
  江风卷着雨点,横着拍在她的脸上,“噼里啪啦”地直生疼,她心中陡然一狠。
  横竖都是死,既然这样,何不一拼?!
  她宁愿葬身大江,也不受吻颈之痛!
  最多一死罢了,没什么是不能豁出去的。更何况现在这情形,前者生还机会甚至还要高于后者。
  邵箐突然就镇定了下来,她迅速站起,回到魏景身边。魏景已经扶着树干坐了起来,他喘了两口气,低低问道:“是黔水?”
  “是的。”
  邵箐将他扶起,跄跄踉踉行至那怪岩缺口,安置他坐下。又迅速回头,用剑割下几条长长的软藤,将魏景方才依靠的那截半枯的树干绑住,用力往这边拖。
  她不知这是什么树种,但明显已被狂风从坡顶吹折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稀疏的枝丫已经干枯甚至腐朽,她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削干净了,只剩颇为笔直的一截一人多高的树干。
  邵箐固然抱着宁死决心,但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挣扎的。裁下布条将自己和魏景的臂膀牢牢系住树干,那柄剑也绑在上面,最后又加了软藤做保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响箭连续炸响,等邵箐最后将树干推至最边缘的时候,眼角余光已见坡顶树木摇晃,点点黑色的身影激射而出。
  她扶起魏景,一手抱住他,一手紧紧圈住树干,“夫君,你怕吗?”
  魏景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布条软藤绑他的臂膀,他也没有任何抗拒,低头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他道:“不怕。”
  “好。”
  邵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吧!”
  同生共死么?
  原来,在穷途末路的今日,他终究还有一个可以托之于后背的同伴。
  魏景手臂也尽力收紧,“好。”
  黑衣人已疾奔将至,几抹幽兰银光激射而来,邵箐冷冷盯着他们,用力往后一仰。
  “砰”一声巨响,二人纵身滔滔江水。
  作者有话要说:  逃无可逃,只能跳江博取一线生机,唉……
 
 
第8章 
  当身躯重重拍在江面上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让邵箐脑内一阵晕眩,树干片刻不停,带着二人垂直直冲向下。
  邵箐拼命保持清醒,一手护着已经晕阙过去的魏景头部,另一只手则紧紧抱着树干,将自己脑袋枕在这边手臂。
  她看中这截树干,可不单单为了当浮木的,万一河床边缘不够深,她还祈求着其能发挥足够的缓冲作用。
  “轰”一声闷响,树干最下一头直直撞在河床底下的岩床上,震得邵箐的脑袋无法靠住手臂,猛地重重地磕了一下树干。
  她眼前一阵发黑,恍惚只觉过去了很短的一瞬,但她再次勉强睁眼的时候,她和魏景已随着江水载沉载浮,正急速往下游而去。
  原身不会泅水,但上辈子酷爱户外运动的邵箐却是个游泳健将,这是一种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几乎在她恢复意识那一刹那,两腿已熟练地往下一蹬,借着树干的浮力努力往上冒头。
  越来越亮,在冲出水面的一刹那,邵箐猛地回头一看。方才跳江的地方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巨岩矮树黝黑墨绿一点点的,缺口看不见,那些黑衣人蓝衣人,也再看不见。
  虽未曾安全,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搠住她的心灵。邵箐用抱树干的手抓紧魏景,将树干圈在两人中间,她腾出一只手,手脚并用,努力控制自己的平衡。
  浮沉起伏,冰凉的江水不时淹没口鼻,邵箐一直努力想靠岸,可惜湍急的江流让她始终无法如愿以偿。
  就这般奋力挣扎着,不知什么时候起,雨停了,风也歇了,天也慢慢黑了下来,她最终力竭,只能死死抱着魏景和树干,陷入一片昏暗当中。
  ……
  邵箐再次睁眼的时候,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渲染着天际。
  一缕橘红的残阳刺进她的眼睛,她忙闭眼,用手挡了挡,才再次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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