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郡守,掌一郡军政,可自置属吏和任命治下大部分官吏,权利非常之大,需由朝廷正式任命。但上级州牧是有推荐和建议权的,尤其像益州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州,基本一推一个准。
  只要委任魏景暂领郡守一职的公文一出,此事便成定局。
  现在差的就是这临门一脚,邵箐一听登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即飞奔往魏景的临时外书房。
  穿过重重守卫,一推门,魏景正端坐上首,手里恰恰拿着一封刚开启的信笺,季桓张雍庄延等人也齐齐在坐。
  她忙问:“是何二公子的信来了?”
  是委任公文出了么?
  “嗯,已经出了。”
  魏景一看她脸色,登时皱了皱眉。邵箐跑的微喘,面上不见红晕却隐带苍白,他心一紧立即站起迎上来。
  季桓道:“何二公子说要亲自送委任公文来,已准备上路,他先来一封信,让我们安心。”
  这为的并不是送委任公文,而是要亲看魏景真人并加以笼络。
  来就来吧,委任公文出了就行。
  邵箐大喜:“太好了!”
  谁说不是呢,外书房所有人都喜气盈盈。
  “好,太好了!”
  终于赶在今年把高陵拿下了,巨大的喜悦袭上心头,邵箐喜意盈眉,她正要和迎上来的魏景说话,谁知嘴张了张,一阵晕眩突如其来。
  她身躯忽晃了晃。
  “阿箐!”
  魏景大惊失色,两个大步冲上前,一把扶住她,急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我……”
  怎么可能没事呢?邵箐早疲惫至极,一直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喜讯确切,她这口气立时就泄了。
  她话说一半,眉心却蹙了蹙,身躯一软,失去意识直接倒在魏景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魏同学的心病急须解决。至于邵箐吧,她早就该病一场了,逃亡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生病,她这闺阁千金的身体早绷到极限了。
 
 
第45章 
  邵箐病了, 来势汹汹, 一开始就是高热,好不容易退了, 魏景还来不及高兴,她很快又重新烧了起来。
  反复了两次,总不见好, 人一直昏迷, 脸色时而潮红时而惨白,躺在床上虚弱得仿佛喘气都艰难,
  魏景又急又心疼, 攥紧邵箐的手,滚烫的温度让他面色阴沉沉的,“她为何还不退热?你可会用药?!”
  这厉声质问的是颜明。
  魏景本气场十足,急怒下压迫感惊人, 平嬷嬷春喜二个早大气不敢喘,偏颜明姿态一如旧日,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药箱。
  “她久疲损元气, 故而反复发热,久凝于内, 今发于外,是好事。病愈后好生调养就是, 急也没用。”
  又不是铁打的,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娃,累过了早就该病一场了, 撑着反而不是好事。
  其实早在合乡的时候,颜明就看出邵箐惊吓疲劳太过,不过人家精气神好,也没在意这回事,他自然犯不着上赶为人家调养。
  “且忧思伤脾,她心中所虑甚多,如何能轻易病愈?”
  颜明见魏景神色阴鸷,仿欲噬人,他撇撇嘴:“用虎狼之药倒能立时见效,你要我就开。”
  虎狼之药损伤根底,魏景当然不会同意,颜明轻哼一声将新开的方子留下,弹了弹衣袖走了。他冷着脸叱道:“还不赶紧去煎药!”
  平嬷嬷春喜急匆匆去了,魏景焦虑难掩,好不容易等来了药,却发现邵箐牙关紧咬根本喂不下去,他直接端起药碗一仰而尽。
  小心托起邵箐后颈,揉按她的下颌骨两边,他薄唇凑上去,小心翼翼将药喂了进去。
  触手黏腻,邵箐又出了一身的汗,寝衣再次湿透了,他立即吩咐:“端水来。”
  魏景不敢叫她见风,屏退平嬷嬷二人,他匆匆把外间内间的门窗都掩上,这才放下帐子,替她解衣。
  润腻依旧,但往日晶莹白皙的肌肤如同通红一片,触手滚烫,魏景一丝旖旎心思俱无,心中仅存焦虑急切。他拧了热帕子,快速给邵箐擦干净汗水,又匆匆给她重新穿上衣裳。
  一摸褥子,她躺的地方润润的,他又赶紧抱起她,给她换了个位置。
  颜明虽态度不好,说话也能噎死人,但不得不承认他医术还是非常精湛的。他让服药之后等着就是,急也没用,那就还真只能等着。
  只魏景怎么可能不急?仅守了一个昼夜他眼中就泛起赤色血丝,俯身搂着邵箐,他侧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仿佛烫进他的心脏,炙疼炙疼的。
  “阿箐,你快快好起来。”
  一直以来,她柔弱但坚韧,不管是密林逃亡还是被迫跳江,一路以来,她身上都有了一种惊人的生命力,炫目而让人向往之,甚至不知不觉影响着他。
  她总给人一种不会倒下的感觉,哪怕她弱质纤纤。
  但其实这是错觉。
  久疲,多虑,魏景咀嚼着这两个词,胸腔像被压上千钧巨石,沉沉闷闷般喘息艰难。
  一直以来都是她关心他照顾他,努力帮助他,而他因潜意识里的错觉竟高估了妻子承受能力,让她思虑过多,积劳成疾。
  “是我不好,我再不会的。”
  看她病弱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他急,他忧,更夹杂了一丝惶然,他紧紧搂着她,哑声道:“阿箐你快快好起来。”
  ……
  恍惚之间,不知被谁投进了火海,身处烈焰炙烤得痛苦极了,思绪却沉浸进一片黑暗当中,没了疲惫惊惶,没了不安焦急,也没了忧虑难眠。
  所有的所有,都离她远去,邵箐奇异地觉得很舒畅,身体上的痛苦换来思想上的安宁,她竟认为真不错。
  正当她准备彻底沉浸进去的时候,忽眼前火焰分开,却出现了一幕陌生却熟悉的画面。
  莽莽林海,冷雨如冰,面色惨白的年轻女子正搀扶一个浑身殷红的高大男子,二人跌跌撞撞,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是她,还有魏景!
  邵箐呼吸立即屏住,她紧紧跟着二人,看他们遭遇围堵,追杀,不得不纵身滔滔江水,博取一线生机。
  万幸,他们都没死,活下来了。合乡,平陶,高陵,一路艰难险阻,却曙光渐现,越来越好。
  重温旧事,就连她没记住的细节都毫无遗露,在“她”踏入高陵那一刻,邵箐喜极而泣。
  原来,竟有这么的难!
  幸好都过来了 !
  可惜邵箐并没能高兴太久,因为眼前画面又一转,出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
  低矮的屋棚,黑瘦的女人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一头一脸赤红斑斑,咽舌肿痛喘息艰难,咳嗽剧烈蜷缩着身体,疼痛得满床打滚。
  濮族秘毒!
  不知为何,邵箐心底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词,她心头一凉,紧接着,画面又一转。
  原来中毒的不仅仅的是这么一个黑瘦女人,青壮男女,耄耋老人,黄口小儿,统统在地上哀嚎打滚着,悲声震天,先前繁华熙攘的高陵城,竟成了人间炼狱。
  她置身其中,惊惶奔跑着。
  “不要!不要这样!”
  “不要!!”
  ……
  邵箐剧烈挣扎着,魏景急了:“阿箐,阿箐!你快醒醒!”
  颜明最新一贴药下去后,他又焦急守了一个多时辰,邵箐体温终于降了,颜明诊脉过后说情况好转,他欣喜若狂,刚又替她擦洗更衣了一遍,谁知她竟挣扎着呼唤起来。
  他一把将巾子掷下,立即返身抱住她:“阿箐别怕,我在这儿呢!你快快睁眼,有我在,你别怕!”
  急促的连声呼唤,邵箐终于挣脱梦魇,她眼睫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睛。
  视线聚焦,眼前出现一张英俊却憔悴的脸,魏景熬得双目通红,见她醒来面露狂喜。
  大病甫醒不知今夕是何夕,噩梦让邵箐心有余悸,她怔怔好半晌:“……我咳,咳咳我病了很久了么?”
  她这才忆起前事,自己是病了?病了很久么?连魏景这般体力的人,都憔悴成这模样。只她一开口发现喉咙干痒,难受极了,皱着眉连连咳嗽几声。
  “你病了一天多了,高热反复,一直难退。”
  魏景立即斟了温水来,将她抱着臂弯里小心喂着:“慢些,莫急了。”
  颜明说,只要醒了就基本退烧,魏景极欢喜,喂罢一盏水,他柔声问:“饿吗?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都一天多没进食了,只怕饿坏了。
  “嗯。”
  邵箐确实很饿,只不过连人带被被卷着的感觉并不好,她挣了挣以手撑床,想自己靠坐,谁知四肢软绵无力,竟直接摔回床上。
  他们现在条件很不错,衾枕极之柔软,跌在上头不疼,但邵箐却有一种肺腑都被震颤的感觉,她无力地躺在床上,闭眼喘息缓和着。
  她苦笑,果然是反复高烧,感觉将身体彻底掏空。
  “阿箐!”
  魏景下床吩咐平嬷嬷端粥来,听得声响急急奔回,他又急又心疼:“你要起来,唤我就是。”
  他情急下语气责备,动作却万分轻柔小心,抱起邵箐,取了大引枕斜靠在床头,再将她放上去。
  邵箐笑了笑。
  现在是白日,阳光从窗纱中滤进,投进天青色的百蝶穿花纱帐上,光斑从缝隙筛进来,投在邵箐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淡毫无血色,软软靠在引枕上,笑容虚软无力。
  很脆弱,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她仿佛如光斑般轻易消逝。
  有什么攥住了魏景心脏,慢慢地扭动着收紧,他难受极了。
  “阿箐,是我不好,我竟让你这般劳累。”他俯身抱紧她,低低歉道:“以后绝不会如此。”
  “颜明还说你思虑过重,我竟不知。”
  近日谋夺高陵,邵箐的坐立难安他看在眼里,但没想到她竟思虑成疾,魏景自责:“阿箐,日后必不会让你再烦心这些。”
  思虑过重?
  这四个字在邵箐唇齿间咀嚼过,梦魇中哀嚎遍地的画面一闪而过,她背心一凉,急道:“不行,日后不管有何事你都得告诉我!”
  她心脏突突狂跳,出了一身冷汗,登时又一阵虚脱感觉,她气喘吁吁,却紧紧盯着魏景。
  “好,好!”
  她突如其来这么大反应,魏景心一紧立即应道:“我从不瞒你,日后必如从前一般无二,你别急。”
  那就好。
  一阵晕眩袭来,邵箐无力闭上眼睛。
  ……
  邵箐高烧终于退了。
  可惜魏景没能高兴太久,因为他很快发现,邵箐并未如他所盼般日益好转,而是时不时就低烧,一直没能彻底病愈。
  不低烧时,她就靠坐在床榻上,怔怔地出神。
  人始终恹恹的,虽情绪平和,但一直无法提起精气神。
  甚至她还会梦魇,梦魇过后必会低烧。
  即便魏景不善医,也清楚这并非正常病体渐愈的情况,他质问颜明,颜明却道:“心病不去,忧思加重,故而病况反复。”
  ……
  “阿箐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思虑些什么?”
  邵箐精神依旧不大好,身躯乏力,不过她不爱整天躺着,正靠坐在床头,闻言一怔,她没想到魏景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抬眼看过去,见他眉心紧蹙,“颜明说你忧思过重,致病况难愈。”
  忧思过重?
  邵箐确实是,她自从第一次梦魇过后,就不可自控地反复梦见那些可怖画面,身临其境感觉太真切,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挣扎地重复惊骇,惶然,恐惧。
  在梦中被透支的种种情绪,和现实中的不安忧虑重叠在一起,教她思绪纷乱,倍感虚耗。
  “阿箐你告诉我。”
  她怔了怔的,魏景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抚了抚她消瘦了不少的双颊,低低道:“我们是夫妻,你有何忧思,告诉我就是。”
  竭他所能,必会为她解忧。
  “好。”
  邵箐与他对视片刻,应了一声。
  魏景也瘦了,她生病这段时间,他煎熬并不比自己少。邵箐其实也一直想找个好机会和他谈谈的,对上他一双饱含急忧和关切眸子,邵箐觉得,现在就很合适。
  她想了想,道:“我高热时做了一个梦,梦中高陵的百姓中了濮人秘毒,哀嚎遍地。”
  魏景一怔:“可毒盐我们已经处理好了,高陵百姓并不会中毒。”
  话一出口,他忽想起袁鸿下毒当天,妻子不顾一切的阻拦;而她的坐立难安,正是他艰难做出抉择之后开始的。
  而后,他每每自责愧对母兄,她眉心必会蹙起,抱着他喃喃道:“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母后皇兄在天之灵,必不会希望你为复仇不择手段。”
  他忽隐隐有些预感,她忧思的是什么。
  魏景双手一紧,他侧头移开视线。
  “夫君。”
  邵箐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重新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害怕。”
  她苦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利索,她不过说了一句,他就明白了。
  “我很害怕你有朝一日再遇这等抉择,你会做出不同选择。”
  “夫君锥心之痛,我虽不能感同身受,然即便如此,我也觉伤痛至极难以忍受。”
  魏景呼吸急促起来,下颌绷紧,邵箐跪坐起身,视线与他平齐:“夫君近日噩梦连连,自责愧对母后皇兄,没能将他们放在第一位。”
  “我感同身受,我也不觉得夫君有错,身为人子,身为人弟,血海深仇,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可是我还是害怕,怕你就此落下遗憾,下次再遇此等抉择,你会,你会……”
  魏景当初之两难,至今还历历在目,“复仇是必定要的,只是我不希望你不择手段,甚至于漠视寻常百姓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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