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这响声极大,仿佛巨石压顶,山壁和心脏一起震动,王经手上的帘子挑起了一些,邵箐赶紧顺势看去。
  只见几巨石携千钧之势,“轰隆隆”从数十丈高的山顶正往下急坠,沿途压垮歪斜的小树和灌木无数,沙尘碎屑纷纷而下。
  偏前头是一处隘道,山势陡峭笔直,巨石滚落的中心位置正是并骑而行的魏景何泓。
  左右是山壁,头顶前后都有巨石压顶,正常人的速度,肯定无法赶在巨石压顶之前逃离此范围的。何泓仰头一看,脸色大变。
  人慌乱马嘶鸣,这个当口不说何泓,就连待在危险区域外的邵箐都悬起一颗心。
  她知道一切都在魏景的密切监视下,也知道他身手高绝,但还是心惊胆战。
  这当口,魏景一声厉喝:“公子,小心!”
  他一踏马镫,人从马背窜起,迅速提着何泓往外扑去。
  这并不是魏景的最快速度,他藏拙了。当然何泓不知道,他对魏景的身手是又惊又喜,提着一颗心赶紧拽住对方,千钧一发,二人堪堪在巨石落下前扑了出去。
  “啊啊啊啊!”
  何泓惨叫一声。
  原来方才最后一瞬,巨石堪堪擦着他的身体落下,边缘处蹭刮了他的脚一下。虽魏景咬牙拽了他一把,没有让巨石压住,但脚背处还是立时一阵剧痛。
  “幸亏有你,子况!”
  脚背剧痛,肯定伤到骨头了,但对比起压成肉饼,如今全须全尾简直叨天之幸。何泓惭愧自己曾对魏景的忌惮,趴在地,就一脸感激看向对方。
  魏景却神色一凛:“小心!”
  他揪住何泓,往前一窜,漫天微黄色的粉末扬起。同时前方灌木丛一阵抖索,数十名蒙面壮汉提着明晃晃的大刀,瞬间杀至。
  “保护公子!”
  何泓的随卫首领反应最快,屏住呼吸一扬手,率人冲上去阻挡。
  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声响起,何泓随行人员的马车走在前面,如今众人纷纷下车逃窜,现场乱成一片。
  魏景闭目屏息,一直退出了粉尘范围,才睁眼停下,扫了眼双目大睁的何泓及其手下诸人,他淡淡一笑。
  青翟卫昨日才追踪上这群悍匪的,恰好遇上他们顺手行劫,这黄色粉尘对人眼睛刺激极大,会导致人短期内失明。
  魏景离开高陵之前,原本吩咐颜明准备了类似的药物,是下在饮食里的,打算用来解决何泓随行人员。他本欲找个机会下,很好,现在不用了。
  果然,何泓的随卫很就顶不住了,揉着眼睛刀锋失去准头,登时“啊啊啊”几声惨叫,鲜血喷溅。
  “粉末有毒,致人失明,大家小心!”
  在随卫首领的厉声大喊声中,魏景冷冷看了一阵,确定中药者毫无纰漏后,率人上前救援。
  刚占上风的悍匪们对上训练有素的青翟卫,败相立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何泓双目火辣辣的,模糊一片陷入黑暗,他惊慌失措,王经安慰道:“公子,解决贼人后我们立即找城镇就医,应能无碍的。”
  “对,对!”
  一等匪徒被解决,抱着仅存希望的何泓等人连同伴尸首也顾不上收,立即催促去寻医。
  魏景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就匆匆上了路。
  距离此处三十里外,有一个小县城岷县,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趁着这些时间,魏景和韩熙先换装。
  二人交换了装束,马车太颠簸不适宜易容,三人就先停下。邵箐技巧纯熟,手脚麻利,很快就替他们上妆完毕。
  韩熙描开眼角,修了眉毛,肤色没怎么变,但用阴影缓和了较立体的轮廓,各种描绘过后,最后黏上络腮短须。
  这假胡须是邵箐得意之作,她特地命王经悄悄找匠人做的,胡须是真须,黏上能以假乱真。
  韩熙易容完毕,陌生人骤一看,会仿觉他眉眼与魏景有二成相似。但熟悉的人一照面,却全无此感,因为两人脸型完全不同。
  这是邵箐苦心安排的,毕竟以后这安阳郡守还得魏景来,到时候就说剃掉胡子得了,益州其余官吏也能糊弄过去。
  “不错。”
  魏景即使不止一次亲眼见妻子易容,但依旧觉得神奇,居然能仅靠妆粉,就把人脸彻底换一张,真真神乎其技。
  “你这手艺,有空教教王经几个。”青翟卫学了,肯定能派上用场。
  魏景也易容完毕了,一个脸色泛黄五官普通中年男人,他尽力收敛气势,效果颇佳,现在就整一个扔进人群找不见的模样。
  “行了,我们追上去。”
  再不追,何泓一行要抵达县城了。
  邵箐匆匆收拾好东西,包袱她想背上但被魏景先接了,他另一只手挟着她的腰,提气往前飞掠。
  韩熙紧随其后。
  他轻身功夫不及魏景,但也极佳,没掉队,三人一路急赶,赶在何泓抵达县城前无声汇进队伍。
  ……
  “幸而毒性不持久,养个十天半月便可逐渐恢复,公子勿要担忧。”
  韩熙对左脚包扎妥当,眼睛蒙了一段白布的何泓说道。
  “子况费心了。”
  韩熙压低嗓音刻意模仿,何泓并未听出不妥,他也根本无心留意这些,抹了一把脸:“我们赶紧回谷城。”
  经大夫诊断,眼睛约莫半月可恢复,脚背的伤虽严重,但小心养也不会留后患。摆脱瞎眼阴影,何泓镇定下来,他立即想到,这次意外肯定是他那好弟弟所赐。
  他方才已取了自己的腰牌给青翟卫,让寻此地官府,一边往谷城送信,一边去封锁现场严查此案。
  何泓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即回去撕了何信。
  ……
  一行人日夜兼程,两日后抵达谷城。
  “那个就是何允?”
  邵箐挑起一线车帘,远远眺望正一脸急色迎上何泓马车的赭袍男子,小小声和打马护在她马车侧的魏景说话。
  他们这些小喽啰距离前头颇远,附近都是自己人,但她说话声音还是压得极低,她知道魏景能听见。
  果然,魏景低声回道:“对。”
  邵箐啧啧两声,这何允也太老相了吧,不是说才五旬出头吗?怎么就头发花白了大半,距离远看不清但皱纹肯定不少,外表得有六十了。
  难怪对两个互相争斗的儿子无可奈何,只能采用和稀泥策略,大概他是明白自己再奋斗不出儿子来了。
  魏景邵箐二人在后面看戏,前头韩熙演得也带劲。他一见身穿州牧官袍的何允疾步而来,立即下马撩起车帘,将何泓扶出。
  “父亲!父亲!你要为儿子做主啊!儿子差点就回不来见您了!”
  何泓爆发一阵大哭,眼蒙白布腿脚有伤的他看着极为凄惨。何允登时就老眼湿润,捉住儿子看了半晌,转头对后面另一个年轻男子喝道:“何信!你!”
  饶是他知晓二儿子眼睛腿脚都能好,此时也气得哆嗦,就差一点,他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何信容貌和何泓有三分相似,见父亲爆发,立即垂泪:“父亲喊我为何?兄长遇险我亦担忧。”
  “难不成,父亲怀疑我?!”
  他重金聘匪没留下任何证据,也很清楚父兄并没查到证据。但是吧,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
  本来只要成了,一切都不是问题,然就差这么一点,他恨毒了“杨泽”之余,也不得不先设法脱身。
  “承渊去了以后,我公务缠身,如何有这心思算计这些?”
  承渊,姓徐,是何信的表兄兼妻兄,在不久前的宜梁郡动荡死于何泓计策。他说这个不全为了抵赖,而是隐晦强调对方并没多无辜,即使他报仇雪恨也不能怪他。
  这徐承渊,在何允的眼皮子底下长大,颇看重的一个子侄辈,和三儿子的情谊自他也是知道的。
  何允的怒火当头被浇熄了一截,但儿子和子侄还是不同的,有很多话在外头也不适宜说,最终他肃着脸道:“日后谁再敢行此等事,就不是我何允之子!”
  这话说得认真,儿子争权夺利他能睁只眼闭只眼,但谋命不行,今日他得划下底线。
  何允看向韩熙:“子况,这次幸亏有你。”
  何泓恨恨“盯”了何信方向一眼,也转头:“危难之际不曾忘我,胜过手足多矣,子况,今日起你我即为异性兄弟。”
  他这话虽感激但更多的是针对何信,韩熙自然不会径直接下,只拱手道:“此乃在下应为之事。”
  “好一个应为之事!”
  何允赞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进去说话。”
  ……
  何泓抬往等候已久的大夫处,韩熙则跟着何允去了,他这伪“杨泽”很顺利地进入益州诸官吏视线。
  成了。
  邵箐心喜,她跳下马车后和魏景交换一个眼神,二人并未交谈,而是跟着引路侍者前去下榻处。
  四人一间的排房,王经和另一个小伙子很自觉退到外间守着。
  “五哥,也不知何日启程?”
  谨慎为先,这趟出门邵箐不再唤魏景夫君,他行五,就叫五哥。二人洗漱妥当她重新给画了妆容,躺倒在床打了个滚,骨头一阵颠簸后的酸软,她舒服地叹慰一声。
  特制的液态妆粉效果持久,韩熙过夜后肯定没问题,但总不能太久不洗。
  “明后两日,必定启程。”
  朝贺可不能耽搁的,赶早不赶晚,现在北边已降雪,路不好走,这预防阻滞的时间肯定得留出来。儿子们问题再严重,何允也绝不会延误行程。
  魏景坐在她身侧,力道均匀地替她揉按肩膀腰肢,邵箐舒服得哼哼两身,眼皮子就抬不起了。
  “那就好。”
  她含含糊糊地道:“唔困,我要睡啦。”
  肩膀上的大手并未停止,热意随揉按渗透,魏景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嗯,快睡吧。”
  嗯,他声音很轻缓,似乎还带了几分疼惜。
  朦朦胧胧这么个念头一闪而过,邵箐已陷入黑甜乡。
 
 
第53章 
  果然, 第二天邵箐就收到消息, 明日辰初启程。
  益州十二郡,最晚的当天下午也抵达了, 无人敢怠慢朝贺。诸郡守难得齐聚一堂,何允当晚设了宴。众人对“杨泽”挺好奇的,韩熙虽寡言却进退有度, 很顺利地跻身其中。
  至于魏景和邵箐, 十二名郡守带来的随行人员加起来足有数百,这一片排房很热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一整天都没出过屋子。
  安生过了一天一夜,翌日天蒙蒙亮,内间门就被敲响,王经轻声唤道:“郎君, 该起了。”
  这回出门,魏景的身份是一名普通随卫,为谨慎计各种惹人疑窦的敬称一律不用。但让王经等人平等称呼魏景, 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对主公的冒犯,于是就折中一下唤“郎君”。
  魏景已经醒了, “唔”一声回应后王经不再言语,他守着, 而另一个伙伴则去打水。
  邵箐一唤就醒了,仔细收拾收拾,四人出门和大部队汇合。
  她乘车, 魏景骑马,出了州牧府侧门,在大门前列队。十二郡随行人员好几百乌泱泱一片,二人淹没在其中,意料中的不起眼。
  辰初,何允领十二郡守出,出发。
  出了谷城往西,走一天便抵达河阴码头,歇一夜,明日登大船,沿南水而下,数日后汇入长江。
  这一条横贯神州大地的滔滔江水,四季通航,自西往东乃顺流而下,如无意外十二三天出头即可抵达新陵。再从新陵北上京城,虽冰雪季节但途径州郡有军士日日清理道路,预计十七八天就能抵达京城。
  倘若顺利,抵达京城还能剩十天左右。
  大楚的京城,名洛京,具体位置和邵箐上辈子的洛阳差不多。
  其实,这大楚和她的故乡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曾经她一度笃信这就是她的故乡,只是历史遭遇蝴蝶翅膀拐点不同而已。但后来,又恍惚觉得不是。
  “六郎,该上船了。”
  邵箐喊魏景五哥,他就随口称她六郎。现在他们在平阴码头正要登船,魏景见她有些出神,就轻唤了一声。
  “哦,好!”
  管它是还是不是,反正由不得她选,既然来了安心待着就是。邵箐回神应了一声,跳上跳板,利索登上大船。
  码头停泊着一排九艘红漆大官船,上下各两层船舱,一辆轻松能载百余人。最前头一辆是何允何信父子及一众随行人员的,后面的两郡守一艘共六艘,最后二艘是沿途护卫的数百州兵。
  安阳郡守杨泽资历虽浅,但刚得何州牧青睐的他被安排在第四艘,同船的永昌郡守蔡俞乃何信心腹,阵营不同二人两看生厌,泾渭分明一左一右安置。
  这些事情交给韩熙才处理去吧。就这么两三天功夫,邵箐发现韩熙真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突出的人才,难怪万里挑一成为魏景最信重的心腹,还委以亲卫营。
  她上船后,和魏景径直往二人的舱房行去。
  官船很大,船舱很多,但由于还得安置马匹行李,因此普通随属二人一间。邵箐推门一看,整洁的舱房空间不大,床勉强能躺下二人,一个大箱子里头放东西,阖上就发挥餐桌书案等等功能,边上两把椅子。
  “二位郎君,这船舱有些小,……”
  王经等人很不安,深觉主子受了委屈,邵箐笑着摆摆手:“无事,挺好的,很干净。”
  二人现在普通随属身份,当然得不起眼,不用怀疑这肯定是能安排的条件最好的舱房。
  舷窗推开,久违的阳光照在粼粼的江面上,不断有船只进出码头,岸上熙熙攘攘,近处兵卒肃立益州赴京团不断上船,远处小贩吆喝挑夫行走,极生动的晨曦码头图。
  魏景言简意赅:“无碍。”
  他见邵箐高兴,在外一贯冷肃的眉眼缓和,随她进了舱房。
  王经等人就安置在左右舱房,见状恭敬告退。
  舱门关上,魏景温声说:“很喜欢坐船么?”
  虽有阳光,但风依旧湿寒,他取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抖开为妻子披上,兜帽也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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