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平别墅的最后一天,金泰涥提议一起种树,树有分工,每棵树有不一样的主人,宋泽辰是和郑浩锡一起的。
翻山越岭爬到小山坡上的别墅,宋泽辰又感到自己全身蒙了一层灰,再次在心中暗暗谴责把位子定在这里的金泰涥。
他们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经过恐怖鹅圈,到达目的地。
别墅的小院没有门锁他们很轻松地就进去了,内部似乎空空无人,大概房主人也明白很难再碰到肯听信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鬼话的小傻子了吧。
凭借记忆找到他们种的那棵小树苗,宋泽辰很满意,果然他的就是最好的。
长势喜人,稳扎稳打,比其他人的有前途多了,莫名其妙的骄傲充斥了他的胸腔。
郑浩锡蹲下抚摸树干,有些惊喜地拍照:“很好啊,要好好地长大啊。”
“哇,这是允其哥的树吧。”宋泽辰的感叹吸引了郑浩锡的注意,他跑到宋泽辰的身边。
这棵树长得和闵允其一样很冷静,没有太多放肆的旁枝,可能被种的时候被闵允其凶过。
但是树底下许是不久前有风来过,带来了生命的种子,一朵小花在风中摇曳。
下一秒,恶毒男巫宋泽辰毫不留情地拔下:“这片土地只能有一朵花出现,对不起你了。”
郑浩锡听懂于是笑了。
郑浩锡很喜欢花,喜欢问别人自己是不是花,所以宋泽辰会在他的mixtape发行、生日会、或者特别或者不特别的日子,送给他一束花店寄来的花,上面夹着各种各样的卡片,但开头一定是千篇一律的称呼:“小郑先生”。
小郑先生,祝今天你的心情比花灿烂。
小郑先生,今天只有八朵花但是加上你就有九朵了。
小郑先生,生日快乐,舞台的你比花美丽。
非常俗气至极的话了,大概因为土里土气每次都能戳中郑浩锡的笑点,梨涡浅浅地溢出来一层阳光。
“唉,明明想带你来放松心情的,怎么又变成你逗我了呢?”郑浩锡点着宋泽辰的鼻尖很无奈。
“我的心情可好了,好吃好喝好睡,甚至心宽体胖重了好几斤。倒是你就不一样了。”
宋泽辰刚才不小心指甲里都沾上了一些泥土,他边聊天边嫌弃地挠挠指尖,打算回去用洗手液拼命洗掉。
郑浩锡觉得他抿嘴的样子难得的孩子气可爱,跟着展颜,从胸腔里发出快活的震动。
笑完他揉揉自己的脸:“笑得太久脸有点僵了,在你面前我就先不笑了。”
马上就收敛了面容,虽然眼睛有笑意,但面部表情一秒变盐。
宋泽辰静静观察挑眉不说话。
“你别担心我了,我挺好的,完美适应了希望的角色,得心应手,别人开心我也开心。不过我答应你,在你们面前我一定不会勉强自己的。”
郑浩锡清澈的眼睛倒映着青天白日里的光粒,不知道是光照亮了他,还是他照亮了光。
宋泽辰突然就释然了。
长久以来他替郑浩锡忿忿不平的一点就是,不了解的人总爱用这样那样的固定程式去强行安放在他的身上。他们了解得他并不深入却热爱指手画脚,顺理成章 地伤害这个爱和世界牵手的人。
可是郑浩锡坦荡地去拥抱一切,随时在指尖绽放花朵等待送出驱赶黑暗。
亲爱的小郑先生,其实不管笑不笑,你会发光的秘密怎么能藏得住呢。
第227章 佛像
那朵被宋泽辰摧残了的花被他带了回来,从家中找到一个精致的手工木盒放了进去,推到闵允其的面前。
“你种的树下面的花被我拔了。”
闵允其飞快地打开看看,宋泽辰其实做过了一些处理,做成了干花标本,乍一看挺好看的。
“你没事找事干嘛?”
宋泽辰非常诚实:“为了让浩锡哥开心。”
闵允其正调整着自己的音乐设备,新仇旧恨一起来:“你最近得罪我是不是得罪得有点狠了。”
存心上赶着来气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宋泽辰笑嘻嘻:“呀,为了道歉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闵允其定定地盯住宋泽辰的笑脸,犹豫半晌答应下来。
有酒不喝王八蛋。
说着去喝酒,实际上只是吃顿饭顺便小酌怡情。
宋泽辰找的那家店离他小时候的家比较近,因为他是从他爷爷那里过来直接和闵允其在店内汇合。
点了几样家常小菜和店主自酿的酒,他们慢慢悠悠地享受难得的悠哉时光。
气氛太温和,所以吃完了也不急着回去,宋泽辰沿着人行道边低头踩住白色的线,转身向闵允其提议:“奉恩寺就在附近,我们去看看吧。”
闵允其欣然同意。
这是首尔颇为知名的一个景点,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香火缭绕。
他们穿得低调,在各个殿里闲逛,象征性地拜上一拜。
身体健康、家人幸福、事业有成......
大抵千篇一律的祈愿不知佛祖是否会听腻,但总归让地上的人们有了寄托。
“我们喝了酒还在逛寺庙是不是不太好?”闵允其嗅嗅自己身上沾的些许酒味。
宋泽辰很坦荡:“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但是人家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我们的。”
在某些方面,宋泽辰很有一套自己的歪理来说服别人,闵允其寻思有点道理,飞快地闭了嘴。
他们走到毗邻后山的院子里,中间有好几个石凳,长廊上有座位栖息,背对着佛像。好多游人在此处稍作停留,小声礼貌地交谈。
宋泽辰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往殿内看,之前在里面比较昏暗,而在外面的阳光处向内看又是一番不同的场景。
雕像有些斑驳了,提醒人时光的流逝。
闵允其也不做声地放空,树梢微弱的鸟啼在他的耳边流淌。
宋泽辰开口唤回他的沉思:“你觉得那些佛像的模样都是什么表情。”
他不明白宋泽辰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顺势望去,那人没有看他,光映得他的瞳孔变成透亮的一碗琥珀汤。
“开心的,温和的。”闵允其思考片刻回答。
宋泽辰若有所思:“我以前在西藏,发现自己看不清佛祖什么样,走出神殿的时候竟然觉得他们面容模糊。”
也许是当时心灰意冷,觉得谁都阻止不了他们的分离吧。
“我以前送外卖回到店铺的日子偶尔路过小寺庙也会拜一拜,反正不要钱。”闵允其想起从前舒了一口气,“送外卖被车撞伤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虽然他们没保佑我,但是他们太忙了,我可以原谅他们。”
“人人都说菩萨慈悲,可是只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到你经历过的那些,我觉得他们的面目并不可亲了。”
宋泽辰转头,闵允其在日光白得发光到透明,没人会记得这张脸上曾经有过的泪痕。
他亲手把时光的伤痛抹去,告诉别人生活是美好的,明明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在黑暗里崩溃。
凭什么这么对他呢?
宋泽辰想想便难受与不甘心。
“泽辰,都过去了。”
闵允其愣了愣,小声地和他说话。
阳光透过树木的枝桠落在他们的脸上,还有远远殿堂中的佛像,留给他们庄严的背影。
神明能不能多听听我的愿望,将他那些年的苦难变成太阳和月亮还给他。
可以的。
宋泽辰自问自答。
大家已经在他试炼的终点摆上簇簇盛开的花了。
***
“那朵花是送我了不会拿回去了吧?”回到公司前闵允其特意确认宋泽辰不会翻脸无情。
“那可说不准。”宋泽辰条件反射地回复。
“嘁。”闵允其冷哼,欲言又止了一下又叹气。
“怎么了?”
“忘记要和你说什么了,等想起来再说吧。”他挥挥手潇洒地离开,准备把那朵干花藏到对方找不见的地方去。
宋泽辰正准备去制作室,与等在那里的田正国撞了照面。
“我来找你练钢琴的?”田正国迎上来。
“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宋泽辰担心他犯傻眼巴巴在这里干等。
“没多久呢,我刚刚吃完饭上楼的。”
“你喝酒啦?”田柾国的鼻子很灵,嗅嗅空气马上就闻出来了。
“嗯。”
“那我给你喷点香水吧。”田正国神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香水。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了?”
宋泽辰其实想拒绝的,但是看见田正国活泼干净的眼睛便闭了嘴,安慰自己万一喷了之后能再次遇上一只笨蛋蝴蝶呢。
“出门前顺手往口袋里放的,觉得练完舞肯定室内一身臭汗。”田正国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你倒是先嫌弃起他们了。”宋泽辰搬来一张钢琴椅放在本来有的椅子旁边,抬起钢琴盖随意敲了几个音,“你的身体扛得住这支舞吗?”
田正国乖乖地跟着坐下。
其实宋泽辰也知道自己问这句话一点必要都没有,因为田正国肯定有事也会否认,果不其然,田正国开朗地摇头:“我没事的。”
宋泽辰不说话了,挪开点距离示意田正国把练习的成果展示给自己:“弹弹看。”
田正国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小小地呼出一口气,翻开谱子开始演奏。他干净的眼睛下垂,最初些许忐忑,尔后越来越流畅,彻底沉入其中,
宋泽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思绪从清脆的钢琴曲里飘到不知名的回忆中。
田正国是一个特别认真的小孩。
哪怕他现在已经二十出头变成青年的模样,宋泽辰仍然乐意喊他小孩。
小孩小孩,他陪伴他见证他的长大,却渴望他永远做快活的小孩,一辈子不被成人的悲欢离合难过。
田正国的世界很简单,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在舞台下挥洒汗水,和身边人的打闹,捧着一颗透明纯粹的心用憧憬的眼光看世界。
可是哪怕这么简单的内容,宋泽辰也时常痛惜于田正国对自己粉身碎骨的要求,他的高于常人的标准线,他变态到标准的教科书式舞台,他所有的咬牙和泪水。
宋泽辰真正难过的是他没有资格告诉田正国你可以对自己放松一点,谁都没有资格,那是田正国的底线。
“我弹完了,怎么样?”田正国星星眼求夸奖。
“很棒,进步很大,看得出来挤时间练了。”宋泽辰只听了一部分也感到对方的努力。
“那你来吧!我想听你的。”田正国兴奋地让位,身体前倾期待宋泽辰的作品。
宋泽辰指尖停留在黑白琴键上犹豫片刻,筛选完脑海中的曲子,一串流畅的音符。
田正国立马眉开眼笑。
黑发白衣,巴赫的平均律,推进的过程中不断加入新的调子,最后结尾变成原调。
兜兜转转回到初见时。
“果然听谁的都不如你弹出来给我的感觉强烈。”田正国在宋泽辰一曲毕后,一手托腮,弹起简单的儿歌。
他们俩的钢琴课实际上很无聊,宋泽辰坐在田正国旁边在他音错后提出,拿着手机记录下好的片段在结束后和田正国讨论。
但两个人倒也乐在其中,田正国突然边低头边提问。
“我听说,你写给硕真哥的信可浪漫了,我也想要。”
“那我是你的什么呢?”
他不自觉的可爱语调,空出一只手晃着宋泽辰的衣角,像十五岁刚来首尔一样缠着要一个很温暖的童话答案。
宋泽辰想了很久,没办法给出有新意的答案。
是我的玫瑰,我的小王子,披荆斩棘一起等待日落的守护。
是我的黄金,耀眼得让我骄傲。
是我的远花火,在远方观看盛大却无声的烟火,远远旁观你的绚烂便足够令我心满意足与心碎。
“是我的小朋友。”
宋泽辰在田正国的威胁眼神中故作不在意地说出。
是我要是看见了就恨不得捧到天上去的人,万分珍贵,要爱到比月亮还远的小兔子。
“我知道你肯定想说小孩,怕我生气才换成了小朋友,可我现在是大人了。”
田正国假装豁达地强调着“大人”,神气又得意。
宋泽辰舒展着眉眼。
那也拜托得一直是走在晴天里的小大人。
窗外恰好是艳阳天,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云,他纵然爱夜晚,但也需承认青天白日的好天气令人呼啦啦放飞心中的气球。
闵允其的短信在这时进来:
“我想起来我要问的事情了。”
“说好我的solo曲听后感呢?”
“我们都要发歌了你还不给我?”
催促的语调,假意的抱怨。
宋泽辰惬意地伸直自己坐在钢琴椅上的腿,小时候为踩不到踏板而烦恼,现在能轻而易举地实现,叮叮咚咚伴随田正国的钢琴声中,他点击发送:
“让我们一起把跷跷板变成长椅吧。”
第228章 分离
首尔大学的期末季结束,陆陆续续有学院的学生搬着行李回家。其实无论他们几岁了,放假的喜悦总是通常能轻而易举地打败先前的苦恼。
宋泽辰从教授办公室出来,他手上的项目快要结束,为此成员们去马耳他的旅行最初几天没有办法加入。
金相元在拐角早早地等待着他,他出门后直起自己靠着墙的身体:“走吧。”
学校附近有些小饭店,他们随意找了就近的一家。
首尔的七月底太过炎热,走在路上会觉得自己快要被晒化了。
空调制冷的凉意疏解身上炙烤的不适,金相元简单点了几样小菜和饮料,询问宋泽辰:“你是不是又没有胃口了?有什么想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