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官修炼手册——黍宁
时间:2019-05-09 09:19:00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除夕,简泉放了假,一家人当晚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吴承泽早在前些日子便启程回去过年了。
  吃完饭,简娣裹得严严实实的,和简露一块儿坐在廊下看烟花。
  烟花升空绽放的刹那将天照耀得如同白昼,此时看去,能在夜色中瞧见坊中数十户人家的屋檐,但在转瞬空中的火树银花便又如同星子一样纷纷下落,融入了黑暗中。
  呼吸间除却冰凉的冷风外还夹杂着硝烟的气息,刺鼻,但烟火与尘世的气息闻起来十分让人安心,这熟悉的感觉使得简娣一瞬间感到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以前和爸妈一起过年的时候,当时热热闹闹地一起看春晚,看着窗户玻璃上凝结的白霜,看着升腾的的烟花。如今,眼下触目所见的已非城市中的钢筋水泥,而是低矮而整齐的屋舍。更何况,在规定出台后,她居住的城市早已不能燃放烟花爆竹了。
  不过,她的伤怀却没有办法同任何一个人说,包括卢仲夏。
  这一个新年,简娣没见到卢仲夏,一直到元宵。
  元宵那天,刘芳洲和刘杜若兄妹俩,特地上门,约简娣她们一块儿出去看灯。
  年初那几天,简娣曾经见过兄妹俩上门来祝贺新年,不过当时人多,没能说上两句话,眼下才有空闲仔细地看看。
  他们兄妹俩都穿着蓝色,笑容可掬,温和有礼。
  竟一年到头难得一回,就算是皇上有时候也耐不住会出宫转转,吴氏和简泉也允了让他们出去看灯。
  简娣跟着出去的时候,心中一阵嘀咕。
  前段时间,看简泉他们好像还有意撮合她和刘芳洲,但自从和江储相亲后,她和刘芳洲的事肯定是没希望了,现在走在一起她都有点尴尬。
  看刘芳洲的神色,却好像没想这么多,他静静地走在他们身侧,看着刘杜若和简露在灯下走走停停,眉眼中满含笑意。
  如今,满街都好像悬挂上了灯,种类不一,远远看去,长街汇成了一条条灯河,形成了灯的海洋,即便夜空中的星星,都好像在灯光下黯然失色。
  在丫鬟和仆从的照看下,刘杜若和简露一块儿看灯猜谜去了,而简尧也跟着路上碰到的同窗去吃酒。
  此时此刻,唯独剩下了她和刘芳洲。
  简娣觉得尴尬,但刘芳洲却仿若未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小时候的事,新年的事,说到小时候他们也在元宵出来看灯,买了好多糕点揣回家,结果吃得第二天牙疼。
  “阿娣,我知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见简娣一直没有答话,刘芳洲轻轻叹了口气,眼神看向了远处的花灯,“没想到从小我们一起长大的,如今却也到了这无话可谈的地步。”
  “其实,那一天,自从书房归来我已经想明白了。”
  “你还记得我是如何说的吗?”刘芳洲道,“若有什么难处你不妨来找我。”
  他苦笑了一下,“我答应你如此,又怎会让你犯难?”
  听闻刘芳洲言外之意,简娣不由得错愕,“你……”
  刘芳洲点头道,“我知晓你对我无意,在廊下我已经想明白了,爹同简伯父不知,我怎么会不知。那天回去后,我已经同爹说明白了。”
  “你放心,我只同爹说是我眼下并无成亲的心思。爹和伯父也都明白,阿娣你不用再担心他们再为你我牵线。”
  怪不得从那之后,简泉和吴氏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刘芳洲。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吗?
  简娣看着刘芳洲的神色,他虽然是笑着,但笑容却有些勉强,她蓦然发现,他可能真的很喜欢原主,而她表现出来的尴尬和为难似乎伤害了这个青年。
  简娣沉默了少顷,“抱歉。”
  坦白说,听到刘芳洲的话后,她确实感到松了口气,其实刘芳洲是个很适合嫁的对象,他和原主有青梅竹马之情,对原主情深义重,两家家长又交好,门第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正好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刘芳洲的心意,事实上,简露的心意她有时候细细想起来也觉得十分难受。
  不论是刘芳洲还是简露,他们的情意其实都不是对她,对的只是原主。原主早在她穿越前就郁郁而终,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毫无愧疚地占据她的身子,占据她的人生,占据她应有的亲情与爱情。
  不过,就算简娣她不愿意,事实就是,她已经这么做了,即便穿越也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能和卢仲夏道歉,却没法和原主道歉了。
 
 
第102章 君子
  “你无需向我说歉。”刘芳洲笑道,“此事本不该牵扯到你身上来。”
  “但我还是要向你道一声歉。”简娣发自内心地说,“多谢你。”
  “说谢就免了。”刘芳洲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其实我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阿娣你既对我无意,倘若日后我们二人真结为夫妻,也不过是多了对怨偶。感情一事,强求不来,我也不愿日后回到家中,同妻子相顾无言。”他笑道,“要成亲,定要是寻个合得来的,每日都能有说不完的话。”
  似乎不愿再在这方面继续说下去了,在简娣开口前,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看灯吧。过了今日,一年到头来,都没有这么好的灯可看了。”
  简娣沉默地跟他走了半截路,一直到身后似乎有人喊了声她的名字。
  “简姑娘?”
  这声音听起来和卢仲夏的声音非常像,简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地扭过头,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人流如潮,并没有卢仲夏的身影,倒是动作幅度太大,吸引了刘芳洲的注意。
  “怎么了?”刘芳洲问。
  “我好像听见一个故人的声音。”
  “故人?”刘芳洲跟着转过头来,帮着一起搜寻,“是谁?”
  元宵来看花灯的男女老少无数。她回头一看,刚好看到一起出行的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在后,看着身前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并没有她熟悉的那个青年士子的踪影。
  可能真是她听错了,毕竟元宵人这么多,碰音色相像的也有可能。
  “没什么,或许是……”
  简娣正想要回复刘芳洲,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手腕蓦地一紧,有什么人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人潮中稳稳地拉了出来,就在下一秒,有两个手捧着花灯的小孩笑嘻嘻地从她站的地方冲了过去。
  简娣惊魂未定地站稳了,刚刚被人拉住手腕的那一刹那,她差点就脑补出了趁乱拐卖妇女的人贩子。还好这位仁兄只是为了帮她挪个道,否则要不就是她被熊孩子撞到,要不就是熊孩子撞她身上摔倒,不论哪一样,简娣都不想经历。
  简娣抬起头刚要谢谢这位仁兄拉了她一把时,一见来人面容时顿时呆住了。
  “卢……”
  “卢小哥?”回过神来,灯影绰绰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拥着莲青色的氅,眼睫如羽,眸中神采奕奕,嘴角还含着抹笑意。
  眼前面容温和的青年,不是卢仲夏还能有谁?
  “卢……卢小哥?”这么久没见,没想到真的是卢仲夏,简娣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怎么在这儿?”
  “在下刚刚唤了姑娘的名字,”卢仲夏冲她笑了一笑,笑容诚恳而亲近,简娣甚至已经有快两个月没看到这样的笑容了,“许是人太多了,姑娘未曾听见。”
  原来刚刚喊她名字的果然是他。
  “不不不,我听见了,就是没找着你人。”受卢仲夏的影响,简娣几乎在霎时间就忘了前段时间的疏离,下意识地,熟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简姑娘又为何在此?”
  简娣努了努嘴,“喏,我来看花灯。”
  卢仲夏笑道,“在下也是来看花灯的。”
  简娣脸一红。
  这时候出来的不是看花灯的还能干嘛?都怪她好久没见卢仲夏了,这会儿脑子都有点不好使。
  “阿娣?”
  两个人正交谈的时候,刘芳洲也走了过来,见到她面前站了个陌生的男人,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这位是?”
  刘芳洲看向卢仲夏的时候,卢仲夏也正看着他。
  简娣才想到这两人之前从未见过面。
  “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姓卢,叫卢仲夏。”简娣忙开口,给这两人介绍,
  看向刘芳洲的时候,她有点犯了难,她和刘芳洲如果说朋友的话也算不上。
  “这……”顿了一顿,简娣才接着道,“这是我从小一起玩大的玩伴,姓刘,名芳洲。”
  “你们……认识一下?”越说,简娣就越心虚,胆量和语气也越来越弱,看着他俩的眼神也渐渐地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是她没出息,是卢仲夏和刘芳洲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了,虽说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境地,但气氛却算不上多么融洽,这使得她也默默地陷入了一阵极为诡异的尴尬中。
  毕竟刘芳洲对原主还有情意呢。
  而卢仲夏……
  看清卢仲夏的神色后,简娣心中猛地打了个突。
  这个好脾气的士子,脸上神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眼神清明。但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看,简娣隐隐能察觉到不止这么简单。
  沉默了半晌,还是刘芳洲主动微微笑,“卢相公,幸会。”
  简娣心下稍安,好在卢小哥和刘芳洲都是彬彬有礼款的,她也没有那么大魅力使得俩人为自己掐架,在一方主动打破尴尬后,卢仲夏也颌首问好,气氛终于渐渐回归了正常。
  也仅仅是正常而已,刚见一面的人,简娣根本不奢求能相谈甚欢。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纠结,刘芳洲突然轻轻地喊了她一声,“阿娣。”
  “啊?”
  “杜若和阿露到现在都未曾回来。”他留意着她的神色,笑着道,“我去前面找找看,你陪你朋友说会儿话罢,倘若说完了,不妨到前面那家小酒肆找我。”
  说罢,冲她和卢仲夏颌首示意了一番,转过了身。
  简娣看着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袖摆在身侧轻轻荡起,静静地消失在了人潮与灯影中,明明四周游人如织,却显得格外孤寂与落寞。
  看得简娣她喉口一紧,突然想喊住他,但又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和理由去喊他。同情吗?这恐怕只会更伤害到对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简娣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刘芳洲。
  “简姑娘……”头顶传来了清朗的嗓音问道,“舍不得刘相公吗?”
  简娣抬起头,对上了青年微沉的双眼。
  “没有……我只是在想……”简娣努力地找了找说辞,“将人家就这么撇下是不是不大好。”
  “那我呢?”面前的人冷不防地发问。
  “诶?”
  青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线。
  “卢小哥?”
  顶着简娣震惊的视线,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如今有些失态,卢仲夏顿了一顿,抬起眼,脸上露出了些歉意,“抱歉,简姑娘,是在下失态了。”
  “倘若刚刚离开的不是刘相公,是我呢?”他一双眼静静地望向了她,“简姑娘可否会舍不得我。”
  卢仲夏的眼睛平日里如一汪春水,碧波漾漾,柳色轻光,很少泛起波澜,但如今站在灯影中,或许是受此影响,眼中微深,柔和的春景都一并消失地干干净净。
  看得简娣愣住了,几乎忘记了他不太合适的用词。
  她很少看见他这幅神态,除了上次在姚府的时候。
  他对上姚鉴时,她才看到了他冷冷的神情,温和中含着三分疏离。
  他本来就生得极为清逸,毓秀清朗,甚至略含女气,笑起来时温软,温温和和干干净净地没有脾气,如春风化雨,但在此时,却如同三月的春色中尚含着的料峭的寒风,暗藏刀锋般的艳锐与冷意。
  简娣被他看得心头一慌,有点不自地移开了视线,明明这时候应该脱口而出,当然会挽留了。但这时候她偏偏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却如重千钧,根本说不出口。
  “这……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憋了半天,她才狼狈地憋出这句话。
  按理说,在往常,察觉出她的紧张和尴尬后,这个兔子般的青年就会体贴地将话题一笔带过,然而此时他却没有这么做,只停顿了一会儿,便接着问道,“如何说是两件事?”
  “刘芳洲是我儿时玩伴,卢小哥你……”平常面对卢仲夏的神气和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自己以前经常调戏的青年,简娣舔了舔发干的唇角,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你……你是我朋友。”
  这话说出来,简娣自己都觉得不要脸,可是如今,卢仲夏到底算她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没个数。
  得到了这个回答后,卢仲夏终于没有再问,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简姑娘,你可知晓,这段时日以来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
  青年垂眸苦笑,“我自幼学习君子之道,可惜修习了这么久,却还是学不会君子的德行。”
  “没有的事,”简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都不君子了,哪这世上也没有君子了,你也别逼自己太狠了,毕竟世上哪有完人,在我看来,你已经是个君子了。”
  “若说君子,那是对待旁人,”卢仲夏的嗓音很镇静,甚至下一秒就淹没在了吵吵闹闹的人声中,“不是对简姑娘你。”
  “卢小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当初在四方楼中,我曾经见过姑娘的表哥,可是叫……吴承泽?”
  简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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