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电视剧,主角见到个王爷获得王爷的爱情,参与这件大事那件大事,好像格外轻易。但现在才明白,就算已经身处翰林院,颇得张孟野赏识,但面对一个王府管事,却依然无能为力。
那管事有豫王护着,压根就没和杜王氏他们关到一块去,真正受苦的还是无辜的两人。而这段时日以来,他们能做的无非只有打点关系,探听细节,托狱卒多加照看。
他们说到底不是三法司的人,就算想过问,也师出无名,不好将手伸得太长,否则难免同三法司结怨。就算能结识江储和张孟野,好像倍儿有面子,实际上,那也只是江储和张孟野等人自己身上的光环。
简娣很清楚,她就是个普通人,就算和豫王曾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还是个普通人,她真正有牵扯有来往的,诸如姚鉴等人都是和她一样的人。
卢仲夏还得打个问号,他前途光明,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但现在还一样是个小人物。
所以,一直以来,谈到杜苓的事,她和卢仲夏之间的气氛都算不上太好。眼睁睁看着,却碍于人微势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但今天不同,今天卢仲夏虽说沉默了一会儿,但脸上却多了些表情。
“阿娣,你还记得上次在翰林院中,你救起江大人一事吗?”
“和杜王氏的案子有关系?”
“正是。”卢仲夏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莞尔笑道,“那日匆忙,江大人未来得及说别的,但几日后,他曾经来了一趟馆中道谢。”
简娣一怔,“你的意思是?”
卢仲夏颌首,“江大人为左副都御史,已责令手下的御史们好好查一查杜王氏一案,此事,已交由江大人负责,他为人正直,想来过不了几日便能有个交代。”
“实际上,自从那日他在酒楼中言及苏姑娘起,他便对此案已有些了解。不过事务繁多,加上还未判决,算不上急,便暂且搁置。”
“今日,我同江大人便是为此事才结伴同行。”
“那……那他人呢?”
“该说的都已经交代清楚,江大人已先回去了。”
简娣松了口气。
回去就好,要是真碰上了江储,这画面她压根没办法想象。
江储要真打算插手杜王氏的案子,那么一切都好办得多了。不过,简娣不相信他是因为事情多才一直搁置着没管,其中可能是因为牵扯到豫王,总要斟酌一二。
不管怎么说,卢仲夏带来的这个消息,都让简娣心情变好了不少。
当然,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她纠结了这么时间,轻轻松松就让人给揽了过去。
好在她和卢仲夏心态都够稳,并没有生出什么低落等其他负面情绪来。
“怪不得,刚刚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你格外高兴。”简娣笑道。
“那阿娣呢?”卢仲夏突然问。
“我?”
“为何我瞧见阿娣听闻江大人时,面色却如此失常?”
第105章 元宵礼物
“我……”
简娣语塞。
这什么恐怖的洞察力。
一时间,她看着卢仲夏的表情就像在看个怪物。她也就出神了片刻,没想到还是被卢仲夏给逮了个正着。
“我能不说吗?”简娣苦着一张脸。
卢仲夏看着她蓦地笑了,“自然可以的。”他轻声道,“倘若阿娣不愿,我自然不会逼迫你。”但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失落。
又来这套。
简娣移开了视线,不禁苦恼地嘟囔道。
明明知道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垂着一双兔耳的模样了,嘴角还勉力弯出些体贴的弧度,黑玉般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软而温,微垂的眼睫好似不愿让人察觉出他心中的心思。倘若真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漏出一些端倪来,好叫人察觉。
这让她心中会不自觉地冒出一股愧疚感,更仿佛被美色所惑,晕乎乎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这两种情绪的交织下,几乎什么都抖落了个干干净净。
“原是如此吗?”卢仲夏喃喃道。
“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想到自己刚刚被美色所惑这事,简娣郁闷地鼓起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卢仲夏的神情太具有欺骗性,总之,面对这么一个害羞而体贴的青年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法忍心编个谎话骗他,即便她清楚面前这个其实是面善心黑的芝麻馅汤圆罢了。
“那阿娣……打算何时再见江大人?”
卢仲夏的明知故问让简娣差点翻了个白眼,“都到这地步了,我还怎么去见他?”
果不其然,她一说出这话,面前的青年又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一晃而过,在下一秒,便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轻声道,“我今日既做出此事,便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同阿娣共度一生的,故而,阿娣完全不必担心,即便没有了江大人,也有在下。”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卢仲夏眨眨眼,忍俊不禁,脸色发红地说,“阿娣可以告诉令堂不必忧心,我绝不会叫你嫁不出去的。”
“你……”简娣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懵,“你不生气吗?”
对方奇怪地看着她,“在下为何要生气?”
按常理说,她和江储相亲,就算她和江储没发展出什么,卢仲夏这反应也太过淡定了些。
“不不不……不是应该……”
对上卢仲夏讶然的视线,简娣脸上温度“蹭”地升高,话说了一半,接下来的话压根就说不出口。不是应该吃个醋什么的吗?简娣窘迫地想,还是说她真的想太多了?但卢仲夏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这脑补十分得令人尴尬,尴尬地想钻个地缝里把自己埋了。
在卢仲夏的目睹下,她脸上温度一路直窜。
“原来如此,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卢仲夏看着看着她,眼中的讶然渐渐散去。
“在下生气,或者说,没有对你生气。”
“自始至终,都未曾对你生气。”他苦笑道,“我气恼的不过是自己。”嫉妒也好,气恼也好,那些隐晦而无法开口的心思也好,都是因为面前的人而起,却非针对面前的人。
“此事只是令堂安排,我相信阿娣倘若知晓要面对的人是谁后也不会前去。”
这倒是被卢仲夏说中了。要是知道和她相亲的对象是江储,她就算是条死狗也拖不过去。
“别想这么多了。”卢仲夏莞尔,“今日元宵,难得的好时候,不如一块儿看灯吧。”
虽然卢仲夏他自己说不生气,可简娣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慌。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和卢仲夏一块儿看灯的时候。好在,等真正投入看灯的时候,简娣她也没余力想这么多。
没逛上几步,她满心满眼就剩下了面前那一盏兔子灯,停在摊前,走不动了道儿,想都没想,马上掏出钱来,迅速付了钱买下了这盏灯,然后塞到了卢仲夏手上。
“送你的。”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盏兔子灯给她感觉太像卢仲夏了,通体雪白的趴在那儿,竖着两只白而长的耳朵,圆溜溜的红眼睛显得有点儿呆萌。
卢仲夏被她猛地塞了个兔子花灯,还没反应过来呆在了原地。看上去就像个儒雅的大兔子手上捧着个小兔子。
大兔子慢慢地眨了眨眼,耳根和脖子也慢慢地变红了,就像是被绯色的灯光晕了一般。
简娣的心情这才终于便好了,感觉自己终于掌握回了从前的主动权。
“我给你的,拿着。”
大兔子也不反驳,乖乖地将小兔子灯拿好。
一路上,烟火挤着烟火,人挤着人,花灯如星布一般,远远看上去,好似串珠攒玉,金玉富贵。简娣还头一次见到高高的烟火架,当中古来神仙名人戏剧人偶摇摇晃晃,寓意吉祥,烟火喷薄而出,如无数散落的星。
头一次直面古代如此精妙的手艺,简娣不由得愣了好半天。
有盘着云鬓,精心打扮过的妇人,正一起走宵行,珠钗绮罗绚烂成华彩,也有唱唱跳跳捶着太平鼓的,鼓声阵阵铁环当啷直响。
看得她眼花缭乱,明明也算见识过大场面的现代人了,现在瞠目结舌的模样却像个刚进皇城的土包子。
“其实,有时候,皇上也会出宫与民同乐。”卢仲夏在一旁微笑道。
不过是偷偷溜出宫的,外面世界如此多姿多彩,想看看子民与百姓同乐也难怪,却让一众大臣操碎了心。
逛了一路,简娣和卢仲夏在一家卖元宵的摊位上坐了下来,点了两碗汤圆。她其实和他也没有逛太长的时间,分别是肯定的,就算确定了关系,她也不能高高兴兴地和卢仲夏一起看一晚上的花灯,毕竟刘芳洲和简露她们还在等她。
吃完汤圆,她和卢仲夏沿着长街走了一半,就折返了回去,去找还在酒肆中等她的刘芳洲和简露等人。
卢仲夏将她送到酒馆前,没有跟着再进去。
“阿娣,”他喊住她,黑玉似的眼珠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微笑道,“日后再见。”
“好。”
简娣进了酒肆后,能看到他站在一棵挂满了灯的树下,好似融进了灯影与树影中,手中的小兔子灯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团莹莹的火,不过简娣她却没看到那双眼中晦暗不明的郁色。
当看到手中那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时,他好像才微微一松,手指抚摸着微烫的灯面,笑容无奈。
等她回到了酒肆中,却只有刘芳洲一个人。
见到她回来,刘芳洲也没多问她。简娣对上刘芳洲就觉得愧疚,他没有问,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说些旁的。
“阿露呢?”简娣问。
“还未回来,许是和杜若玩疯了,不过她们年纪不小了,心中也都有数,想来马上就该回来了。”刘芳洲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屋外冷,喝杯酒暖暖身子罢。”
正如刘芳洲所说,简娣才坐下捧着酒没等一会儿,就看到简露和刘杜若相携着迈入了酒肆中。
女孩子间的感情十分奇妙,在她的事发生过后,刘杜若恼怒她拒绝了她兄长,和简露曾经冷淡了好一阵子,直到去吴丽娘家中时才有所缓解,而到现在,却已经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亲亲密密地挽着手,笑嘻嘻地看花灯了。
“你们这便回来了?”刘芳洲讶异地问,“我还以为你二人要逛上许久。”
面对自家兄弟的疑问,刘杜若面露无奈,“前面人实在太多,我和阿露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挤出来。”
“那就不去挤了,陪我同阿娣一块儿坐坐罢。”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了,玩兴也消减了两分,刘杜若和简露两个人都没有异议。两人坐在一起说着今天看到的灯谜,刘芳洲陪他们一块儿猜,他才思敏捷,基本上连连猜中。
简娣没参与她们间的活动,看着酒肆外的灯河,脑壳发涨地想着相亲的事。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简娣她有种预感,要是她坦白卢仲夏和她之间的事,吴氏肯定会生气。更何况既应下了,又再拒绝,未免太过没有礼貌。
她和卢仲夏这也算是私相授受吧?简娣怀疑地想,吴氏出生小门小户的书香之家,大庆朝的高族们除了固守高门尊严的,其他的倒能紧跟时局,也算开放。倒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大多保守。
吴氏虽然养出个整天上蹿下跳,斗鸡走狗的简露,但为人还十分固守礼节。有长辈介绍的相亲无妨,但男女私相授受,简娣估摸着吴氏心理接受能力还没这么强大。
想来想去,简娣还是决定先不把卢仲夏的事告知吴氏,不过,要找什么借口回拒江储的事,就成了她现在要担心的头等大事。
简露和刘杜若休息好了,简娣跟着她们一块儿又看了会儿花灯,吃了点东西,才由刘芳洲送回了家。
夜色已深,吴氏没有再留刘芳洲和刘杜若兄妹俩坐坐。等刘芳洲和刘杜若离开了,才问,“阿尧呢?”
“碰上了学堂的同窗,一块儿吃酒去了,想是今天不回来了。”
吴氏见怪不怪地应了,先吩咐丫鬟带着简露先回房,而后才留下简娣她一个人。
“你回来的正好,方才有人托下人送来一样东西到府上,说是给你的。”
“我?”
吴氏颌首,叫旁边的丫鬟把东西拿了过来,送到了简娣面前。
递过来的是一条长长的红木盒。
还有谁会给她送东西?
简娣懵逼地问,“娘,你知不知道这是谁送的?”
吴氏叹了口气,好像有点疲倦也有点头疼,“是姚鉴托人送来的。”
第106章 铜镜
吴氏叹了口气,“是姚鉴托人送来的。”
除了惊讶送礼的人是姚鉴外,简娣没有生气。
实际上,也没有感到太惊讶。她一直隐隐约约有预感,姚鉴的事还尚未结束,或许是因为之前和离得太过轻易,依照姚鉴的性格,总没有这么简单。
打开手中的木盒,简娣神情复杂地想,姚鉴这到底是在图什么,要说爱情他对原主恐怕没有什么真爱可言,要说其他的原因,他能借助简家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简家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地方。
木盒中是一对葫芦状的白玉耳坠,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
“娘,姚鉴除了送来这东西,他还说些什么了吗?”简娣问。
“他未曾说些什么旁的,只嘱托来送礼的小厮带声好。”吴氏皱眉问,“你和姚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他之间还能有怎么回事。”对上吴氏犹疑的目光,简娣心里也是特无奈。
她哪里知道姚鉴他在想个什么玩意儿。
“这礼,我想着还是还给他最好。”合上盖子,简娣睁着一双诚恳的大眼说,“女儿和他既已经和离,便是寻常男女,收了他的礼,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