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可不是以体能充沛闻名的,她玩的是心眼。”
“就玩心眼,我也不比她们差。”
“行了,我得感谢我只是个搞工科的,没有从政,否则今天别人要从天上打下来的,可就是你了。”聂工说。
“上车吧,咱们继续走。”
跟前面的车队拉开距离之后,聂工把自己的呢子大衣往车地板上一铺,把俩孩子全放一起睡了,然后再把陈丽娜的棉衣给他俩一盖,小聂还在后面研究无线电呢,他往陈丽娜旁边一坐,一个喂,一个吃,在行驶了一千公里之后,大约还要再行驶一千公里,才能出自治区,跨到另一个省。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陈丽娜小声的唱着,聂工坐在旁边听着,赞叹说:“这歌词写的可真好,难怪卫国会喜欢。”
说实话,生活在沿海,或者西南的人,不到边疆一趟,真的是无法从980万平方米这个数字上,对自己的祖国版图有概念的。
当然,能这样开着车走一趟,才能明白,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到底有多么的广袤和辽阔。
以及,白雪笼罩大地,山峦在夜暮中是银色的起伏,平坦的,没有一辆车的道路,它是那么的温柔。
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共和国的每一个人民的。。
第100章 葡萄沟
“妈妈, 咱们怎么走到天黑啦,吐鲁番有这么远吗?”三蛋儿醒来了, 一看哥哥的脸绿油油的,还在后面坐着呢,再看天,已经黑透了。
车里拉着这么多的无线电设备, 还开着暖气,倒也不觉得冷,但是坐车嘛,总归不舒服嘛。
“再睡会儿,估计再有半小时呀,咱们就到了。”
“可我都睡很长时间了。”
“你看二蛋都没醒, 你就继续睡。”聂工这会儿在后面了,怕孩子烦自己, 语气就有点儿不太好。
“蛋蛋, 你吃点东西再睡, 就能睡着啦, 我估计你是饿醒来的。”聂卫民说。
三蛋儿默默的坐起来, 抱了一只大苹果,就着饼子, 跟只小老鼠似的,咯吱咯吱的啃完了, 又给自己添了俩鸡蛋, 喝完之后抹了个嘴, 说自己要下车尿尿。
“不行,你现在不能停车,我们已经拉下于参谋他们好远了,让孩子憋着。”聂工在后面说。
“人有三急,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蛋蛋,赶紧开门下车,撒了尿再回来,我也要尿尿呢。”为了能跟紧于参谋他们,都快24小时了,陈丽娜几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妈,我的尿结冰了哟。”外面风呼呼的刮着,三蛋儿冻的直发抖,还要甩着牛牛给妈妈看。
冷啊,又是旷野,本来尿就够憋的,但风一吹,下面简直跟那贴到冰上了似的,疼。陈丽娜觉得,自己给这风一吹,今晚绝对要尿频。
“行了,赶紧上车,把二蛋也叫下来,叫他尿一泡了再睡。”
陈丽娜见路边有界碑,借着车灯的光看了看,额旗,再看路,国道111,好家伙,要再这么开下去,给她一天一夜,她都能开到首都了。
这些人,不会是要跑到首都去打/飞机吧,陈丽娜心里就嘀咕。
“好了吗,于参谋都已经催过很多次了,赶紧上车,给我开车。”聂工气呼呼的,就说。
“人有三急,孩子们在车上屈了一天了,下车撒泡尿有错吗,你早这样说,别人替你开车,我们是不会跟你出来的。”陈丽娜也生气了:“聂老大,我嫁给你四年了,除了去了一回独山子泡了个温泉,这还是第二回出门,冰天雪地不说,都不知道走哪儿了,你还这么大的气,你就不觉得我们辛苦吗?”
“我不觉得辛苦。”聂卫民就说:“爸,你也不觉得辛苦吧。”心情不爽的小聂开始了煽风点火。
“你们以为谁都能跟你们一样,工作狂人,高兴了可以不吃不喝,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打住,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将来是怎么死的,我对于生死看的很淡,很开。”
“不,聂工,你不知道,你这人有非常多的毛病,就比如说,现在咱们能不能讨论一下,包小姐给你寄了多少张明信片,你有给我看过一张吗?”
“爸,包小姐是谁?她长的漂亮吗?”
“秋天有秋叶,春天应该还有春草吧,哦,夏天是不是她还给你寄了个清凉的比基尼。”
“陈丽娜,你要再这样吵吵,我就把你从车上踢下去。”
“好啊,来啊,你来踢我啊,不不,应该是我把你给踢下去,真是的,你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对我坦诚过,你始终就觉得,好嘛,这女的当初走投无路,跑我这儿躲难来了,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农场了,她哪也去不了,由着我捏圆搓扁。”
“你简直强辞夺理,你没事找事儿。”聂工气的,四处找着自己的保温杯。
聂卫民适时就递杯子:“爸,喝口水再吵。”
聂工也生气了:“你不要给我来疑神疑鬼的这一套,不就是一张明信片嘛,同学寄来了,难道我就拿到你跟前,对你说,你看,这同学寄明信片了,她保准对我有意思?”
“一个女性告诉一个男人,说自己离婚了,她就是对他有意思。”
“强辞夺理。”聂工说。心里其实挺悬的,因为确实包曼丽说自己离婚了。
毕竟曾经的校花嘛,遇人不淑,写信来倾诉了两句,聂工也劝慰了两句,主要是小包同学非常热情,而聂工呢,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看到明信片上她穿着飞天伎乐的衣服,也知道她在艺术上的成就,当然了,对于成功的女性,他还是很尊重的,于是就夸赞了几句。
但这尊重在陈小姐看来,就属于爱慕了。
聂卫民听吵架听的很开心呀,不过,这时候他们所搜寻的波段上有信号了,加密的。
“前方三十米左拐,看到车辙了吧,拐弯。”
“于参谋他们往前走了,咱们怎么拐弯,拐下去可是戈壁滩,我不拐。”
“我叫你拐你就拐,就现在,赶紧给我拐。”聂工声音可粗了:“现在零晨四点,陈丽娜,再往前走就是65军区的无线电监控范围了,往右拐,就是红岩军区的无线电监控范围,我们的波段一旦暴露,就会被追踪的,赶紧拐弯。”
几乎于一时间,嘀嘀嗒嗒,后面所有的信号源全部在乱叫,聂工七手八脚,还在嘴里喊着:“快,我叫你再快一点。”
“黑天胡地的,戈壁滩上,你叫我怎么快开,难道飞进沙窝子你才愿意?”
好嘛,总算又跃到一条公路上了,凭轮胎的声响,陈丽娜觉得,这是一条省道,但是,她已经完全晕了,好在北方的地够广,路够直。
敌人没看着,飞机也没打着,只凭聂工的声音,陈丽娜觉得自己已经把首都给攻陷了。
眼一闭心一横,她踩死了油门就往前轰,黎明中笔直的公路,但因为大车压过太多次,不是沟就是坎,而在180的速度下,碰到一个坑,车上所有的人都得飞到顶棚上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监听不到信号。”聂工还在后面喊,这一回陈小姐不吱声儿了,连俩小的都醒了,抓着隔绝前后的铁栏杆,一动不动,望着彼此。
而前面,在路最遥远的地方,可以看得到一条缓缓的起伏,但是,看山跑死马,就那个起伏,陈丽娜就愣是跑不到。
“我告诉你,你现在可是在带着全家一起玩命,要葬身在这戈壁滩上,搞笑了,狗屁的壮烈牺牲,是死于我的飚车,偏偏还是你叫我飚的。”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聂工直接是吼的。
看他俩一来一往,俩小的吓的,眼睛格外的大,嘴巴全抿着,乖的跟那小猫眯似的,瑟瑟发抖。
“刹车刹车,叫你刹车。”聂工突然又吼了起来,陈丽娜也不跟他吵了,心说这人估计是触电了吧,你看他那抖的样子,绝对是触电了。
她从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不停的在按着什么,满车嘀嘀哒哒乱响,这时候也就只有二蛋敢悄悄的,只一枚从脸盆里散落出来的油果子。
咔嚓!
车一脚闷死在公路上,颓废的冒着尾气,像头累瘫了的老黄牛。
“过了,已经过了,能不能……”聂工摘了耳机,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隆的一声,他扶住小聂,整辆车开始倒退,退到有信号的位置,再一脚栽死。
……
“来,都下车,给你们看个好看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聂工才说。
打开车门,他自己率先下了车,再伸手抱了一把聂卫民,儿子就趴他身上了,他再伸手一抱,没抱动,二蛋于是主动就跳他爸爸的身上了。
陈丽娜加起来应该开了有36小时的车,腿有点儿软,把三蛋一抱,就说:“聂工,今天天上要没个飞机炸了,我就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肯定会有,不信你等着看。”
“爸,咱们真的要打飞机?拿手打吗?”二蛋好奇的张望着,挣下他爸爸,在公路上往前奔跑着。
陈丽娜很同情他,因为她觉得,在这辆车上,大概只有她和二蛋的智商,才是相等的。人聂卫民就一点也不激动,直接踩着他爸的肩膀爬到了车上,手里还抱个小望远镜,一手扬指着天空,对着焦剧。
“五,四,三……”聂工还没有数到一,天边一道火光,继而就是怦的一声,应该来说,离这儿挺远的,但是,脚下的大地都在明显震动。
上辈子,陈丽娜经历过的,就只有唐山大地震,以及五泉卫星基地发射卫星时的震动,才有这么大。
轰隆隆的声响持续传来,一声连着一声,不,这应该是巨大的回声,仿佛整片大地都被震起来了一样,震的陈丽娜于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疼。
“上车,赶紧走,快走。”聂工立刻就说。
而且吧,他把方向盘抢了,由他自己来驾驶,陈丽娜于是就坐到副驾坐上去了。
“这就完了?”陈丽娜觉得很好笑:“聂工,你甭告诉我那架飞机是你打下来的。”
聂工不说话了:“行了,你们好好睡一觉,我带你们去吐鲁番吃葡萄,洗温泉,喝葡萄酒,烤肉串儿,这总该成了吧。”
“这个车不好。”二蛋不高兴了:“爸爸,吐鲁番究竟在哪儿啊,我不坐车了,这个车把天都给弄黑了又弄亮了还不到地方,这个车不好。”
“傻子,不是车把天给搞黑了,而是天本身就黑了,然后,天现在又亮了,你都不看看,你一个人吃了十个鸡蛋,咱们是昨天早晨六点出发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六点啦。”聂卫民说。
既然有人开车,陈丽娜披了件衣服,也是倒头就睡。
当他们行驶在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上的时候,就发现各类军用大卡,战时指挥车,正在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当然了,都是冲着飞机爆炸的方向去的。
聂工一路吹着口哨,回头看一眼后面给自己递水递苹果的小聂,俩父子甭提多骄傲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额旗的边界上她才醒来,这一回,前面那辆假吉普给于参谋长他们开走了,又换给他们一辆很老式的北京吉普,于是,一家人开着车,继续又往哈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