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这个年代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尊重真正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所以,虽然聂博钊在家要拖地要劈柴,自己卸木头搭仓库,人家可是经常上报纸,受总理表彰的大红人呢。
“我带着家属出游,是想来考察一下这边的地质和壤,要写篇论文,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您等我给您请一个咱们当地的教授来,怎么样?”
“看他们的情况,有人的话,派一个来也行。”聂博钊说。
撒丫子到了河边,任陈丽娜紧赶慢赶,才追到过去,就见仨兄弟齐齐在脱裤子。
这几个熊孩子,对着清澈的湖泊,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一人先撒一泡尿。
当然 ,他们立刻就收到了,屁股蛋子上火辣辣而又响亮的,大巴掌。
第50章 大逃亡
“老聂, 我没发现你这人挺会变通的嘛, 我就问你, 你考察出来了吗?那一种鱼更好吃?”
“只要你的杏树叉子没带你吃过的,我都觉得很好吃。哎呀,他上辈子没带你看过这么壮美的景色吧,很好, 我会带着你, 把整个边疆都走遍的。”
“你这是吃飞醋, 而且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别给我戴高帽子, 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边疆,也不会离开石油业的,你不是说等将来, 南方还需要进口石油吗,那我告诉你,在我聂博钊这儿,这个不存在,我终要实现大江南北,石油不但能自给自足, 还能贸易出口。”
“美得你, 路是人走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额尔齐思河畔, 核物理基地的几个工作人员们正在捕鱼呢。
青黄不接的五月, 他们吃鱼早吃够了, 现在只盼着能有点儿粮食,八五粉都行啊,比鱼好吃。
但是,孩子们没吃过鱼嘛,那就更得拿出看家本领来烤啦。
仨孩子陪着那几个当兵的叔叔们一起抓鱼,这条严禁跨越的河里面,鱼又大又肥美,可烧烤可刺生,唯有一点遗憾,就是今天这边的专家们全去野外工作了,没有真正能聊得来的专家招待聂博钊。
年青的工作人员们在野外生起了火,就给仨孩子耍起了他们烤鱼的技能。
鱼香冉冉飘过来,陈丽娜和丈夫并肩坐在块大石头上,太阳当空照,脚伸进水里面,哎哟喂,真暖和。
一个工作人员摇着手里的鱼,就唱起了《乌拉尔的花揪树》。
像这些研究人员,因为跟苏国合作过,所以有很深的苏国情结,唱歌的时候,也总喜欢唱些原声的苏国歌曲。
这首歌里,有一句是:花揪树你来帮我看看,他们到底谁是更聪明勇敢的那个人。
陈丽娜反复咀嚼着,忽然一个警醒:“老聂,克孜尔加尔是不是在边境上?”
“是,穿过边境就是苏共,怎么了?”
她搞错了,其实那两女的讲的是俄语,而如果这样翻译,那她们当时在车上说的就是:今天晚上,从克孜尔加尔穿越边境。
“老聂,我问你,当初六几年的大逃亡事件,对咱们共和国的影响大吗?”
“你问这个干啥?”
“今天我见刘小红给俩楼兰农场的妇女带着,那俩女的会讲俄语,听她们的意思,应该是要沿克孜尔加尔穿越边境,逃到苏国去。”
“小陈同志,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当时把她们说的话全当哈语了,直到此刻,才明白那是非常生硬的俄语。”陈丽娜说:“俄语和哈语相似,但是又意义完全不同。”
“你知不知道,万一逃出去一个人,那意味着什么?”
“什么?”
“中国和欧美国家的关系,眼看就要破冰,这时候有人逃到苏国去,哪怕是一个人,只要歪曲事实,在国际上宣扬说他们受到了迫害,宣扬一些负面的消息,咱们共和国就要重新被孤立。六十年代的那次大逃亡,导致了共和国的被孤立。总理一直在出国访问,就是为了与更多的国家建立互通交流,这次与美关系的破冰意义非常,不能再被破坏。”聂博钊说。
陈丽娜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咋办,咱们要不就不玩了,赶紧通知军方?”
聂博钊想了想,说:“这种事情,要是真的串联起来,那估计不止一个农场的人,也就难怪车上那么多人有反动情绪,这样吧,你先去农场,找到楼兰农场的郭场长汇报这件事情,让他先在农场里把事态稳住。我现在就搭车去矿区,把事件报给武装部,想办法不通过边防,直接在咱们矿区解决了事情,否则,真正他们出了矿区,可就闹大事态了。”
“那些判逃的人给抓住了,会怎么样?”
“直接枪毙。”
妈呀,虽然说她知道刘小红将来也会到红岩省,但是毕竟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导致刘小红有了孙小爱那么个后妈,她的爸爸被抓的,别因为她,那孩子这辈子就直接给枪毙了吧?
“楼兰农场的场长,会不会被他们策反?”陈丽娜反问。
“不会,郭扬帆也是烈士的后代,我敢保证他不会有反/动思想。”聂博钊果断的说。
到了孩子这儿,有问题了。
陈丽娜想让聂博钊带走孩子们,至少安全一点。但是,就在她说要分开行动的瞬间,三蛋儿扑到了她身上,二蛋抱着她的腿,聂卫民一幅不要玩我,我绝不会跟你分开的样子。
好吧,母子四人,只能共赴楼兰了。
坐着蹦蹦车回楼兰农场,在途中,陈丽娜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儿讲给了仨孩子听。
虽然说仨孩子都小,但是,她现在要去的,可不是交好的友方农场,应该来说,已经是一个叛逃者们交流联络的窝子了。
至少大的这俩将来是黑社会,帮她干点事儿的能力还是有的。
“木兰农场的阿瓦尔古丽啊,原来真的长的年青又漂亮。”楼兰农场场长郭扬帆,今年三十岁,满身肌肉,一看就是一把劳动的好手。
“郭队长你好,咱们农场之间也该多多的交流互动的,否则各自搞各自的生产,就等同于是闭门造车了,你说是不是?”握过了手,陈丽娜说:“我和我儿子们今晚得住在这儿,我还有些事儿要跟你聊,你看着给我们安排个住的地方?”
“咱们二队正是招兵卖马的时候,一水儿的地窝子,里面冬暖夏凉,不过你陈场长来了,我当然不好叫你住到那地窝子里去,这样吧,你就住我们家,咋样?”
有如此朴实的一个场长招待,而且她还有情况要汇报,当然比去住陌生的地窝子的好。陈丽娜立刻就想要答应了。
不过,她还没说话,聂卫民就摇了摇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这小崽子,在人前吹牛吹起来,都是我妈怎么样怎么样,还从来没喊她叫过妈妈,一瞬间,她居然还有种,麻酥酥的意味,好小子,终于懂事了啊。
这小子在她手心里划了个圆,又在里面轻轻划了个时针,那意味着,两点钟方向。
陈丽娜顺目望过去,就看见有一只鞋,从半掩着的房门后面伸了出来,上面还吊着个东西,晃晃的。
那证明,后面坐着个人的,坐在把椅子上,脚翘了出来。
“这样吧,我们就不麻烦你了,二队是不是有个叫苟二材的,路上认识的,非得喊我们去他家,盛情难确啊。”陈丽娜说。
出来的时候,陈丽娜和仨孩子一共领到了半斤高梁面粉,这是他们今晚的口粮。
紧紧拽着陈丽娜的手,聂卫民说:“坐在柜子后面的那个人,是我舅舅。”
“孙大宝?他不是在劳改,咋能坐到农场场长的办公室里面去?而且,就一只鞋而已,你咋认出他来的?”
“他喜欢在鞋帮子上拽个兔尾巴,所以我知道就是他。”
“一个劳改犯坐在场长的办公室里,这就有很大的问题了,好啦,我们先去苟二材家吧。”
原来,他们在大卡车上碰到的人叫苟大材,而苟二材,是这苟大材的弟弟,陈丽娜进门的时候,全家一起,正在吃晚饭。
几个灰不溜啾的窝窝头,中间簇拥着一只切成片的大白馒头,这是苟大材来探亲弟弟,给他带来的。
“哎呀,同志你还真来了,那位干部同志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苟大材笑着,就把这母子四人让进了地窝子里。
“他还有事,先回矿区了。”陈丽娜说。
这地窝子里几个护食的孩子,看见呼啦啦涌进几个衣着光鲜的孩子来,怕要抢他们好容易得来的大白馍,当然也不高兴嘛。
“大哥,说好了来就来你一人,咋还有人跟着你啊,你这样干,可是在害我们,你懂不懂?”几个孩子的母亲,苟家二嫂虎着脸就站起来了,摔摔打打:“就这么一个地窝子,这么些人,难道要挂起来睡吗?再说了,家里就这几个窝窝头,能够吃吗?”
苟大材和苟二材兄弟都特别难堪:“这不有客人来嘛,银银妈,远方来的都是客,咱们招待一顿吧。”
苟二嫂虎着张脸,站了会儿,踢开了脚下那用来坐的烂木桩子:“行了,我今晚喝风明天屙屁,你们吃吧。”
“我们自己是带了口粮的,二嫂,咱们一起吃?”陈丽娜说着,就把半帆布袋子的口粮递给苟二嫂了。
从二蛋背上的大旅行包里掏了一只大列巴出来,她又说:“切了咱们一起吃,麻烦二嫂给我们烧点水喝。”
“这,这可是大列巴呀,好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我们也是走远路,所以给孩子们烤了一只。”
二蛋直流口水:“姨,妈妈过完年,就只烤过这一个哟。”
“吃,吃,来,大家一起吃。”陈丽娜于是说。
这家的几个孩子还有点儿胆怯,直到陈丽娜主动把大列巴切开,一人递了一块,才试着尝了起来。
吃完了饭,苟二嫂又忙活着,到隔壁的地窝子里铺床,其实也不过烂毡烂布,但总比睡在光床板上的强嘛:“你们也是准备要逃的人吧,我们这也是准备着要走了,索性就大家一起挤着,炕也没铺,你们将就住一宿吧。”
“二嫂,我得问你一句,这一回要走的人有多少,大家都是准备要跟着谁一起走的?”既然苟二嫂误会她也是想要逃亡的人,那陈丽娜也就不客气,直截了当问开了。
“哟,那可多了去啦,咱们农场,还有附近几个军区农场的人,至少好几百人了吧。”
果然是很严重的事件。
陈丽娜于是又说:“应该要交人头费吧,我钱还没交了,不知道要交给谁,也不知道多少钱。”
“大人一个人二十块,小孩子一个人五块,你要想交钱,我带你去交。”
“你先跟我说说那人,毕竟我们没打招呼跟来的,我怕人难缠,钱我交不上怎么办?”
“人不难缠,而且,人家原来可是军人家属,跟那边有直接联络的,人可热情着呢,走吧,我带你们去。”
陈丽娜心中一跳,暗猜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孙小爱,只有她,才会四处打着军属的名号。
她逃出基地,居然也不走远,就躲在楼兰农场发展下线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