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远端起茶杯,轻轻碰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辛苍心里这才放松一些。
两人又聊了一会,周书远拿来一份装订好的文件,说:“既然你回来了,还是看一下。”
辛苍不明所以,拿过来才知道是道馆这几年的财务报表。
父亲走后,这家道馆百分之五十归她,百分之三十归周书远,另外两位师兄各得百分之十。
因此,她的银行卡每年都会收到一笔钱,是道馆给她的年终分成。
她翻开纸张随意看了几眼,很容易就注意到房租的支出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就算她人不在国内也知道这几年南港房价飞升好几倍,租金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租金怎么……”
她刚问出口突然就想明白了。
周书远笑笑,“陆先生说房租还按从前师傅在世时签的合同交,尽管我说不用,他还是坚持。”
他摊摊手,“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我没道理拒绝。”
辛苍心想,虽然他们已经说了分手,却处处藕断丝连。
不一会,有客人来访,周书远临走前对辛苍说:“他应该在休息室等你。”
辛苍本来不打算找陆明易,想想自己没必要躲着,况且还有事没解决。
她走到VIP休息室,敲两声门,等了一下没人应。
她微微扬声,“有人在吗?”
“进来。”
他果然还在。
辛苍开门进去。
陆明易依旧穿着白色开襟道服,腰间系着象征段位的黑带,安安稳稳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
见她进来,也只是心不在焉抬眼看上一眼,说:“把门关上。”
辛苍照做,也不走近,只在门边站着。
陆明易轻哼一声,“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休息室很大,辛苍用眼丈量一下她和他之间的长度,觉得这是个安全距离,随时可以开门逃离。
“过来。”
辛苍不为所动,依旧牢牢站在门边。
三秒钟后,陆明易突然一跃而起,以辛苍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袭来。
辛苍手刚扭上门把,他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辛苍心中震惊,他刚才明明全身放松懒洋洋坐着,怎么可以这么快?
她顿时想起父亲所说“这个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他的心也是如此,你不是对手。”
陆明易两手撑在门上,就在她头的两旁,弯下腰欺近她,嘴边带着笑,
“宝宝,你知道我最爱你什么?最爱你跟我作对时还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辛苍此时注意力有点没法集中,整个人像是被他定在门上,眼睛不敢看他的脸只能微微垂下,视线所及正好又是他襟口露出的一片白□□人的皮肤,立即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脸。
陆明易看在眼里,心下好气又好笑,起码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
他语速放缓,嗓音低沉,“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嗯?”
辛苍知道他故意引诱她,勉强定定心神,说:“我们已经分手。”
“不是不可以复合。”
“恋爱不是儿戏。”
“你也知道不是儿戏!”
陆明易声音突然扬起,眼睛里开始冒火花。
辛苍抿抿嘴唇,没说话。
陆明易神色有些黯然,“这么多年没见,真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辛苍心里是歉疚的,抬眼看他,语气诚恳:“对不起,是我没能完成承诺。”
“什么承诺?”
“六年后回来见你的承诺。”
“我还以为你忘了。”
陆明易语露讥讽,突然伸手揪起她胸前道服襟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冷下来,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当耳旁风?”
辛苍护住自己领口,忍不住去拍他手臂,恼羞成怒:“陆先生,请自重!”
陆明易眉头一皱,“你叫我什么?”
辛苍叹口气,“明易。”
陆明易脸色稍缓,“乖。再让我撞见一次,以后就别来道馆。”
辛苍不由自主辩解,“今天没有跟人过招,只是临时表演。”
她当然明白他在气什么。从前做陪练时她里面都会穿着一件很安全的抹胸,道服宽松,难免撕扯,就不用担心走光。她今天来根本没想到要换道服上场,里面只是一件普通文胸。
转念一想,她根本不用跟他解释,毕竟两人已经分手。
她说出来找他的目的:“请把钥匙还给我。”
陆明易瞥她一眼,缓缓解开腰间黑带,当着她的面脱下白色道服。
辛苍暗恼,盯着他提高声音再重复一遍:“陆明易,把钥匙还给我!”
陆明易裸着上身,径自走回沙发,拿了衬衫套上,之后才对她说:“自己过来拿。”
把一旁的西装往靠近她的沙发那头扔过去。
辛苍走上前,拿了西装伸手往口袋里摸,什么也没有。
陆明易正在慢条斯理地扣扣子,看她一眼,“另一边。”
辛苍果然又去翻另一边口袋,除了手机,没有其它。
对这结果并不意外,辛苍笑笑,“耍我很有趣?”
陆明易一脸无辜,“我忘记了,钥匙没带。要不你跟我回家拿?”
“不用。我会重新换一把锁。”
“那多麻烦。”
陆明易突然一拉她胳膊,整个人都覆了上来。
辛苍一直在防着他,又快有准弓着膝盖对准他两腿之间。
“嗤!”
陆明易眼睛里全是笑意,赞赏地说:“这次反应不错。”
他也不管她的膝盖,就这么压着把她抱个满怀,闷闷地说:“我就抱抱。”
辛苍突然问:“你和杜蕊什么关系?”
陆明易微诧,“你听到什么?”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辛苍心冷,推开他起身,说:“以后别来这里了。”
“为什么?”
“少找别人麻烦。”
陆明易一听就明白她说的“别人”是谁。
仔细看她,“生气了?”
“既然已经分手,还是好聚好散比较好。”
陆明易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继续扣衬衫纽扣。
“我办了卡,有权来这里。你真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来这?今天不过是巧合。”
“今天就算是巧合。那为什么每次都找周师兄!”
“心疼了?”
辛苍不说话。
陆明易语气讥讽,“他是这里段位最高的,除了他别人和我过不了几招。我不找他找谁?”
辛苍不信,“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他向你告状?”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心眼。”
陆明易笑起来,“你在埋怨我?埋怨我和你分手。”
辛苍没说话,有些心惊。
也许,他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深。
陆明易扣好衬衫,作势要脱道服裤子。
辛苍一见,扭头就走。
“宝宝,我在你那放了件东西,你回去找找。”
辛苍停在门口,声音里还带着自己也道不明的情绪,“是什么?”
“分手礼物。”
陆明易面带戏谑,语意深长,“记得好好保管。”
第十章
晚上回去,辛苍翻箱倒柜地找,果真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一件东西。
是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放了一枚素圈戒指。
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求婚送戒指,哪有人分手送戒指的?
她看看又觉得不对劲,这个戒指好像有点眼熟。她拿起来仔细端详,果然看到在反面刻着花体的英文字:love yi。
她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那时常问:“辛苍,你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
她总是惊奇地瞪大眼睛看他,“我才十八岁呢!”
他不过也才二十一岁。
后来她被问的烦了,在一次见面时胡乱应许:“等我满二十岁就嫁给你!”
他目光热切,连连追问:“你说的是真话?”
她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心想二十岁就二十岁吧,反正她这辈子大多是要嫁他的,于是重重点头。
他抱着她亲了又亲,那次差点擦枪走火,吓得她再不敢轻易去他住处。
再后来某一天,她煞有其事拿了一幅自己画的小图给他看,无比得意地说:“我熬了两夜完成的,世界上独一无二只属于我的结婚戒指。”
没想到他不仅藏下那幅手稿,还找人定做了,简直与她当年画的一模一样。
辛苍叹了口气,把戒指戴在无名指,大小竟然正好。
他花了多少心思可想而知。也许他原本打算在她二十岁的时候送她,却因后来的变故作罢。更也许他计划四月四号他们约定的那天送她,结果她爽约了。
所以,他才会在那天打电话时那样气愤,以至于说出分手的警告。
她违约在先,错在她。但是今天问他和杜蕊的关系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确实也有些耿耿于怀。
他如今送她戒指是想了断过去还是想暗示什么?辛苍想不明白。
接下来两个星期很平缓地过去,辛苍以为陆明易会有什么动作,但十几天了音信全无,就像两人真的再无瓜葛一样。
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关于工作,辛苍准备另投他家的时候C.Y那边终于给她打来电话,约两天后面试。
在家里闷的久了,辛苍打算出去逛逛,顺便买套适合面试穿的衣服。
来到美星一楼,她漫无目的地逛到一家手表品牌店,正是花了她一年薪水的那个瑞士牌子。她心思一动,在想要不要重新买一只作为戒指的回礼看看陆明易什么反应。
她犹豫地站在店门口,店员似乎正围着一个重要的客人忙,没人注意她。
“这款有没有女生的?”
一个娇俏清脆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辛苍皱眉往里看,才发现那个重要客人是余靖瑶,她正坐在柜台前,旁边围着站了好几个店员,难怪她刚才没看见。
她四处看看,这次她的保镖倒是都没在。
“余小姐,您戴戴看喜不喜欢?”
店员很殷勤,必然深知这是个散财小姐。
店员小心地帮余靖瑶戴上手表,赞不绝口。
余靖瑶伸长了手看佩戴的效果,又从包里拿出那款男士表在一旁比了比,似乎还算满意。
辛苍心想,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款表,也真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要把男款送给心上人。
“是还不错,包起来吧。”
余靖瑶从包里抽出一张卡,站起身。
辛苍不想与她撞见,直接往前走拐上电梯去二楼。
到楼上逛完买好一身衣服也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辛苍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在乘手扶梯下楼的时候又看见余靖瑶,她左手小臂上挽着个明晃晃的大牌皮包,手腕上还套着一只刚买的手表手提袋,离她有七八个台阶远。
下了扶梯,余靖瑶往出口走去,也是要离开商场的样子。
真是冤家路窄。
辛苍放慢脚步在后面远远跟着。
这时,她注意到一个手插兜带着卫衣帽的瘦弱男人正跟着余靖瑶,之前在手扶梯时辛苍就看到他跟在她后面。
这人行迹有点不对,辛苍不远不近观察着,想知道究竟。
果然,余靖瑶在出门口没几步路时,那个男人动手了,一把夺了她的皮包和手提袋往前跑开。
冲力太大,余靖瑶一个不稳摔坐在地上。
辛苍心中叹气,谁叫自己撞着了呢!她只是纠结了一小下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追,同时对吓懵了的余靖瑶叫:“快报警!”
卫衣男得了手没命地往前跑,很快钻进旁边一条巷子里。
辛苍长跑耐力不够,短跑还是很擅长的,在南港上大学的时候拿过两百米冠军。在绕了两三个弯之后,她终于拽住卫衣男帽子。
卫衣男必然全力反抗,手拿皮包向她的脸挥过来,辛苍敏捷地一闪,抓住他胳膊。
卫衣男一回头有些怔愣,随即粗着嗓子凶神恶煞地吓唬她,“别多管闲事!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辛苍看着面前一张很清秀的脸,神色有些复杂,“把东西给我,去自首,小罗。”
小罗脸色僵住立即又要跑,辛苍已经牢牢抓住他左肩膀。
她心中叹气,刚才只是试探,没想到真是他。
小罗定住不动,右手突然发狠地扔掉皮包,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反身向辛苍的胳膊刺去。
辛苍没想到他有刀,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让了一下还是被划到。
是自己大意了。她咬牙抬起脚对准小罗的胸口狠狠一踢,把他踢得踉跄在地。
小罗摔坐在地上,看着她胳膊上的白衣服迅速被鲜血染红吓得捂脸大哭起来。
边哭边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辛姐!”
辛苍心里难过,那样一个勤快乐观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渐渐站了一圈围观的人,有人对着他们拍照说要发上网,有人大声说:“快叫救护车,血流太多了!”
“这哪用得着救护车,就是胳膊流点血,包扎一下就好了!”
“哎呦一个大老爷们说的什么风凉话,人家一个女孩子勇斗歹徒,你刚才怎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