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到那人有刀?你敢上?”
辛苍看了下手臂,知道无大碍,脱下薄外套在胳膊上绕两圈打个结就算止血了。
警察接着也来了,简单问了几句话把小罗铐起来,又看了下辛苍的情况说:“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留个电话号码给我。”
余靖瑶这时刚到,先是被辛苍手臂上的血吓了一跳,接着神色奇异地看着辛苍,一脸兴奋:“真的是你!”
余靖瑶自告奋勇一定要送辛苍去医院包扎。
有记者闻讯赶到医院,想做现场采访。
余靖瑶欣然允诺,作为受害人先是讲了一通,大大夸奖了一番见义勇为者。
记者觉得她眼熟,问:“您是忠泰的余小姐吗?”
余靖瑶抬着下巴点头,“余忠泰是我爸。”
记者惊喜,本来就是个见义勇为的小新闻,现在扯上余忠泰,立马有了大看点。
辛苍这时刚从急诊包扎完出来,余靖瑶立即迎上去。
记者一愣,没想到见义勇为者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柳眉杏眼,披着长发,脸上因为失血有点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今天这个新闻还真是看点多多,她立即来了兴趣,拿着话筒上前,摄像也迅速跟上。
“对不起,我赶时间。”
辛苍心里记挂着小罗,不想接受什么采访,客气地拒绝,准备离开。
记者有些意外,还是举着话筒不折不饶地跟上。
辛苍皱眉,抬脚时不经意瞥到一眼话筒上的台标,回头问:“会在电视上播出?”
“是的,会上南港新闻,网上也会发。好人好事当然要多宣传。”
记者了然,这么好的出风头机会谁会拒绝,尤其帮的还是余忠泰的女儿,她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靠这次露脸出名。
“嗯,那拍吧。”
“小姐贵姓?”
“辛,辛苦的辛。”
“辛小姐,可不可以跟我们讲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辛苍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记者做了一番正面评价后开始八卦:“辛小姐,今天留了这么多血,男朋友会心疼吧?”
“没有男朋友。”
记者惊讶,面向镜头,“大家听到没有,这位正义勇敢又美丽的女士还是单身,各位优秀的男士还等什么呢!”
镜头特写,辛苍很配合地扶着受伤的胳膊微微一笑。
心里却在想,他每天例行要打开电视看本地新闻,不知这个习惯有没有改变。
第十一章
“原来你叫辛苍!你的名字好奇怪啊!”
“你上次竟敢拿着一把玩具枪指我的头?我让他们谁都不准说,要让我爸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面最帅的!你平常喜欢玩什么?”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胳膊缝针疼不疼?”
“喂,你真的不考虑做我保镖?”
“不考虑。”
辛苍停下脚步,觉得有点头疼,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旁边聒噪的小姑娘。
“不做保镖也行,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啊。”
余靖瑶也停下,洋娃娃般的脸上一片天真无邪。
“不用。”
辛苍看着面前的天使面孔,可不会忘记在月色时这个小姑娘狠起来的恶魔心肠。
“为什么?”
小姑娘不高兴了,竟然有人拒绝跟她做朋友?
“对不起,我很忙。”
辛苍始终语气温和,却又态度坚定。
小姑娘眼珠子转转,“那你想要什么酬谢,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
“不必了。”
辛苍提醒,“不是要去做笔录?”
“做什么笔录啊!我叫我爸找人打声招呼就行,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我一定让那个抢劫犯多坐几年牢,还要让他在里面的日子生不如死!”
辛苍相信她能办到,停下脚步,语气认真:
“余小姐,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我,就请不要妨碍司法公正,让他受到应该有的惩罚就够了。”
说完,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关门扬长而去。
余靖瑶被挡在车外,看着远去的车气得直跺脚,“我是在帮你报仇,竟然还敢教训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辛苍到达警局,之前的警察正在等她。
做笔录的时候,辛苍很自然地提到:“我相信他不是故意要伤害我,只是想拿刀吓唬我一下,我当时也紧张不知怎么一挥胳膊就划上去了。”
警察看她一眼,“你们认识?”
“对。不过已经有六年没见,他从前在我家附近一个汽车修理店当学徒,只是认识而已。”
“我们已经对他进行过审讯,他一直不说话。”
“我可不可以单独和他说几句?”
警察看着面前的女孩,明明长得娇柔,语声也轻柔,却叫人觉得她内心有无穷的力量,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他劝她:“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连混混都谈不上,您不必跟他废话那么多。”
“我知道,谢谢你。”辛苍回以微笑,还是坚持。
警官被她明艳艳的笑晃的有点心慌,忙移开视线,带她到一间拘留室。
辛苍走进去。
狭小的房间里,小罗佝偻着腰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张长方形桌子前,手上拷着手铐。
辛苍进来,他眼皮倒是掀了掀,随后极细微地动了下身体,头垂的更低了。
辛苍坐到他对面,问:“你师傅呢?”
她离开南港时,小罗大概才十五六岁。
那时她去菜场买菜经常路过一家汽车修理店,那家师傅姓张,小罗就在那里学徒。
她几乎每次经过见他都是笑呵呵的,不怕苦不怕脏,师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有时看见她还会嘴甜地叫一声“小辛姐”。
小罗没有说话。
辛苍声音放缓,“回答我,好吗?”
沉默近有一分钟,小罗终于开口,声音干哑:“以前菜场附近的店铺都是违建,被政府拆了,师傅他一家也早就离开南港。”
“那你爸妈?”辛苍并没见过他父母。
小罗坐直身体,语气平常地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我爸赌钱,把家里输光了。”
“为什么不去找活干?修车不是修的挺好?”
“挣不了几个钱,不够还我爸赌债的。要债的说要剁他的手,隔三差五到我打工的地方来找我,老板就把我辞退了。”
小罗突然抬起头,“我发过誓这是最后一次帮他,就算是还清他生养我的恩情。”
他笑得苦涩,“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抓住,还是被小辛姐你。这样也好,总不会有人要债要到警察局来。”
辛苍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今天不是被她撞见,小罗是不是就能得手?他是不是就能帮他爸把钱还了就此一刀两断?
也可能他会被亲情纠缠继续偷抢,犯下更大的罪行。
不管怎样,命运的安排是让她撞上了,她不得不管。
她问:“你爸欠了多少钱?”
“五十万。”
“好,我帮你给,你和他两清。”
小罗震惊地抬头,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他们无亲无故,甚至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
辛苍又问:“你爸住在哪里?”
小罗半信半疑地说出一个地址。
“ 你能保证只要他还赌钱一天,你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小罗立即重重点头。
“好。如果你相信我,就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辛苍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放到他手里。
站起身,淡淡地说:“出来以后找我。”
说完,转身离开。
小罗僵直地坐着,两手紧紧攥着那张纸,倔强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辛苍离开警局,一刻也不耽搁,直奔银行去办了一张卡,又赶去小罗说的地方。
一个城中村破旧的平房区。
她找着门牌号,敲门。
屋里响起男人的声音。
“臭小子还记得回来?你老子快饿死了!”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打开门。
辛苍面无表情地问:“小罗父亲?”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辛苍,见她胳膊上绷着纱布,疑惑,“你是?”
辛苍直接告诉他:“小罗今天抢劫被抓,至少要坐三年牢。”
罗父一惊,手里的酒瓶掉在地上。
“他……他去抢劫?他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
辛苍冷笑,“这就要问问你了!”
罗父失魂落魄地站着,“那……那我以后怎么办?”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辛苍心中憎恨,不想再在这多站一秒,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十万,是小罗向我借的。”
罗父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盯着辛苍手里的卡,看得眼睛发直。
“你可以拿这五十万去还钱,也可以继续去赌,但是你一旦拿了这钱,从今往后就和小罗再无瓜葛。”
罗父只是犹豫了一瞬就伸手要拿银行卡。
辛苍手一偏,冷冷说道:
“你记住了,他出狱以后你要是敢去找他,我会找人打断你的腿!你不信的话就试试!”
罗父瑟缩一下,不敢相信面前漂亮的女人会说出这么狠决的话,她脸上的冷肃却又让他不敢怀疑她刚刚说的每一个字。
辛苍手一松,扔下卡,转身离开。
罗父想起什么,小心追问:“密……密码是……多少?”
辛苍嘴边浮起一丝讽笑,眼神不屑,“五个四,别让我再见到你!”
辛苍迎着风走了很久,久到她眼里的泪都被吹干。
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六个月大时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当时正生着病。
苍院长抱她去医院,高烧,肺炎,哮喘,在医院住院一个多月。
后来回到孤儿院,她底子差总是三天两头生病,哮喘发作频繁。
大概这就是亲生父母扔她的原因。
但她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到三岁已经是孤儿院里最好看的小孩。而且和很多孩子相比,她没有外在的残疾,不生病的时候看起来很健康。
四岁时,有对夫妻因为不能生育领养了她,他们知晓她的健康状况,知道细细调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那时开心极了,会甜甜地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果真仔细地照顾她,在共同生活的两年里她的哮喘只发作过三次,并不严重,身体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就在第三年,她的“妈妈”突然自然怀孕了。他们很开心,说她就要有弟弟了。她也开心,满心期盼着小弟弟的到来。
在她快要满七岁时,“妈妈”终于生了,真的是个弟弟,全家都欢喜的不得了。
大家都围着弟弟转,自然而然忽略了她,吃穿上都不再精细周到。
冬天时,她又开始生病。
“爸爸妈妈”渐渐有些不耐烦,甚至到后面开始厌烦,会对她发脾气,直到动手打她。
“奶奶”一直念叨着当初就不该养她,要送走她,免得把病气过给弟弟。“爸爸妈妈”这时都不再说话。
小病连绵,得不到好的照顾,终于生成一场大病,连续高烧不断,哮喘到休克,好不容易抢救过来。
等她病情稍缓,“奶奶”立即把她送回孤儿院。
苍院长说他们已经领养不能违反条例,“奶奶”就在孤儿院门口大哭,说家里养不起病秧子,再领回去就是逼她去死。
苍院长看看旁边站着不发一语的瘦弱女孩,知道就算领回去了这家人也不会好好对她,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没办法,辛苍只能重新又回到孤儿院。而她的“爸爸妈妈”再也没出现过。
这段被领养的经历对辛苍的打击是巨大的,比她被亲生父母的遗弃还要严重得多。
因为他们给过她最美好的疼爱,抱着她哄过她睡觉,会叫她“亲亲宝贝”,她也敞开心扉趴在他们肩头乖巧地叫“爸妈”,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他们的宝贝。
今天小罗的事又重新勾起她的回忆,这种被遗弃的痛苦是无解的。
她走了很久,久到两腿发酸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才想起要打一辆车。
陆明易刚刚下飞机,已经晚上八点。
坐进车里,陆尧知道他的习惯打开后排液晶屏。
陆明易闭着眼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在美星商场附近发生一起抢劫事件,下面来看具体报道。”
……
“辛小姐,你的手臂现在是不是很疼?”
“没感觉。刚才缝针打了麻药。”
陆明易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屏幕上她沾血的衣服看,一瞬间心就生疼,接着气不打一处来。
镜头已经从她包扎好的手臂往上移,定格在她沉静笑着的脸上。
陆明易嫌弃地关掉屏幕,眼不见为净。
两秒之后又舍不得地打开视频,重新看回放。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性子明明是冷的,偏偏还爱多管闲事!怎么也不见她多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