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言霜也要住进来,我本来是准备让他住在我旁边的,现在你怎么安排?”
钟飞虎一愣,嚎啕大哭:“你让我死了算了。”
白琅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办法,她拍了拍钟飞虎的背:“算了,就先这样吧,你也辛苦了。”
然后第二天,她自己搬去了正阳道场。
玉剑悬见她拎着储物袋过来的时候也没太惊讶,他淡然道:“我就知道你天天往城主府收人,早晚有一天是要把自己逼走的。”
“别嘲讽我行不行……”白琅难受地说,“刚跟天殊宫达成百日休战,我得抓紧时间突破了。玉仙尊能安排我跟正阳道场其他弟子住在一起,听听讲法吗?”
玉剑悬有些诧异:“没想到你天权出神入化,还能有这份上进心。”
“出神入化……我要脸红了。”
“你若是急需晋升,我可以找传法长老单独为你解惑。”
“太微也单独为我讲了不少课……”然而没一点用,只让太微脾气更暴躁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玉剑悬礼貌性沉默了一下。
白琅有点忸怩:“还是不麻烦您了,最近您和长老们主持大局都很辛苦,我跟其他弟子一起听听讲法,努力突破就行……这样我也比较自在。”
玉剑悬同意了,他将白琅安排到内门弟子居住的大院里,这儿一共几十处高楼,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排列成行,看起来井然有序。弟子们身着黑白太极道袍,各个步履生风,仙气盎然。
“大家通常是不喜欢管闲事的,所以你直接住进去,跟着听讲法,练法术就行,也不用多解释。”玉剑悬带她往里走,一路上不少弟子恭恭敬敬地冲他行礼,看向白琅的目光略带好奇,“不过总有极个别的人喜欢找事,你也不要任人欺负,毕竟是太微上人亲传,还是他十万门人中唯一一个有道号的,叫一句‘座下首徒’也是当得起的……”
“玉仙尊我知道了。”白琅第一次发现他话这么多。
“我还没说完!”玉剑悬怒道,“传法长老大都知道你身份,若是有人借机阿谀奉承,你只管告诉我。若是有人对你不满,你也只管告诉我,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太微的意志是绝对的!还有啊,演武场常年都开着,你可以去看看,要注意安全……对了,我要不要多给你几身道袍换着穿?你要太极图还是云纹图还是……”
“玉仙尊,送到这儿就行了真的!!你赶紧回去忙吧!!求你了!”
她在玉剑悬安排的房间住下,左右房间门上都挂了木质铭牌,但是房内好像没人,可能是出去听讲法了。过了会儿,她收拾好东西,沿着房间边缘摆满镜子,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一开,是个比她高大些的少女,面庞柔美,镀着淡光。
“新弟子是吧?这个给你。”她将一卷竹简递给白琅,“这是每天的讲法时间安排,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听。还有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不过都不重要,做坏事别被朝、夕二位长老抓住就行。我住你隔壁,有事来找我。”
第171章 休养生息
“我道号千金。”这名弟子顿了顿,又说, “那个……明早要我叫你起床吗?”
白琅:“你是玉仙尊派来的对吧?”
“……对。”这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我师尊说要让你感受一下灵虚门的友好氛围。”
白琅面无表情:“这个我已经从太微身上感受够了。”
“掌门真人是不是很厉害?”
白琅将千金请进屋内, 两人坐着聊。
“很厉害。”白琅说,“太微上人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你是说骂人厉害对吧?”
“呃……你这话我也不能反驳。”
千金莞尔一笑:“我没见过太微上人,不过我师尊张口闭口就是他……掌门真人又发脾气了,掌门真人又耍无赖, 掌门真人又把他骗回来处理内务。”
千金笑意渐淡:“师尊最近提他提得少了,还总是忧心忡忡的。”
白琅的目光从一块镜子移到另一块, 最后才回到千金脸上。
“没事的。”白琅笑道, 她的笑容很让人安心, 千金也渐渐恢复平和。
“我们明天一起去听讲法?”
“不用,你按平时的习惯来就好,我能照顾好自己。”
千金叹了口气, “你和师尊说的也一模一样。”
“玉仙尊跟你提起过我吗?”白琅有些惊讶。她与玉剑悬接触不多,每次见面又都是严肃的战略讨论, 这些内容可以说是灵虚门机密, 按理说玉剑悬不会随便跟人提起她才是。
千金摇了摇头:“经常提呢!说你容易害羞, 不敢和人深交,每次见面都是谈完正事就匆忙离开, 连个聊天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知道啊?”白琅心里有点微妙的尴尬和欣喜,“原来玉仙尊是想跟我说说话吗?他没说过,而且我一直都还挺忙的……”
千金好奇地问:“我知道你与师尊共事,也知道你是掌门真人座下弟子, 不过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何从来没见你来正阳道场听讲法、演武比斗?”
白琅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道:“忙着为太微上人分忧解难呢,相比起玉仙尊,我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别这么说,我师尊觉得你太重要了。每次跟掌门真人谈完回来都要叨念几句‘幸好有尘镜在’。”
“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白琅跟她聊了一小会儿就赶紧送客休息了,她怕自己听多了赞美要膨胀。
次日,白琅早早起床去了趟演武场。
天色尚暗,已经有不少弟子在场内练习。有独自熟悉法术的,也有对练的。有些样貌俊美、实力出众的弟子身边还围了不少人观看,和煌川的演武场一模一样。
白琅悄悄观摩着他们使用法术的样子,学习不同的技巧,思考自己可以怎么运用。
能来正阳道场修行的大多是天纵奇才,白琅不知不觉也领会了很多。
差不多天亮的时候,白琅抱着竹简和纸笔到了射日殿,最早的一场讲法在这里举行。
她到的时候,所有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殿后站了许多弟子,殿外廊柱边上都挤着人。听人讨论,好像这个道号鸿光的传法长老特别厉害,深入浅出又妙趣横生,许多人都对他颇有好感。
天明时,鸿光长老准时到了,他白面微须,目光清透,看起来像个中年儒生。
白琅抱书站在门外听了会儿,感觉他讲法通俗易懂,虽不及太微深入透彻,但更容易接受些。
她安静地摘记,待到日暮时分,讲法才差不多结束。有不少人留下请鸿光长老解惑答疑,白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她走的时候,鸿光忽然看过来,朝她微笑点头。
白琅一怔,想起玉剑悬说的话。
长老们应该都知道她的身份,但鸿光一整天都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所以她也直接忽视了。
白琅也回以微笑,欠身施礼,离开正殿。
她返回弟子院落,整理摘记,还摸鱼画了几张演武场弟子图。
深夜,附近楼宇烛火渐熄。白琅在床上运功几个大周天后,闭目静躺,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样安静的夜晚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体会过了。浮月孤乡主帐周围,每夜都喧嚣吵闹不断。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什么都吃不下,早晨起来一掀帘子,最先看见的就是狰狞残忍的人头柱。
白琅闭上眼睛,气息渐定,真气都像穿过平原的大河一般沉重缓慢。
好像有某个瞬间,她睡过去了,又不是完全睡过去。
她看见自己的经脉,还有经脉中运行的淡灰色真气,就像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映镜时那样。妙通五行术真气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凝化为丹形,只不过颜色并非想象中的纯金,而是灰中泛点银的,乍一看倒也纯粹。
第二天早上起来,白琅发现自己结丹了。
“水到渠成”,她脑海中闪过这个词。她卡在瓶颈很久了,一直未能突破,昨夜契机一到,金丹立成。只不过这个结丹方式更偏向仙道,而非魔道。魔道讲究死而后生,破而后立,常常是一战破关。但白琅生死之战打了这么多,一点也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她更需要像仙道一样闭关,酝酿,在某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契机悄然绽放。
金丹之后,妙通五行术积累更快,一个大周天下去就感觉真气已经差不多都化作漆黑。
白琅觉得自己心境意外平和,好不容易突破关隘也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她照常早出晚归,按照千金给的时间安排听长老讲法,每日抽空去演武场看弟子之间的比斗。若单论战斗的天赋,有些弟子不比仙魔境大能们差,只是修为限制了他们的战术。
百日还未过半,白琅的真气积累又到了瓶颈。
这次她倒没想立即突破,因为妙通五行术后期真气积累会越来越快,心境跟不上很容易入魔。
千金对她的修炼倒是很好奇:“你在掌门真人座下,竟然没学玉清真王律,我可羡慕死学这门功法的人了。”
因为太微几乎精通灵虚门全部功法典籍,又以玉清真王律见长,所以这门功法很快就被捧上了极高的地位。白琅知道的修行玉清真王律的人,好像除了太微就只有琢玉。
“我们这代弟子中,压根没几人被传授玉清真王律。”千金掰着手指算,“我算算……不超过三个。”
“我也会一点,但是不修这个。”
千金十分诧异:“你学了玉清真王律,但所修功法又不是玉清真王律?”
白琅点点头,没再多说。
夜里,她感觉经脉之中真气翻涌胀痛,实在难以忍受,于是跑出去吹吹风。魔道修行总是伴随着痛苦的,越往后越是如此,也许魔修前辈们都觉得安逸使人落后吧。
白琅倒也没有烦躁,她顶着夜风在正阳道场各处游荡,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文始殿前。
她背靠着殿门,环膝坐下。
星空明朗,万里无云,巨木的簌簌声扫过耳尖,静得发痒。
“咚咚咚。”
白琅忽然听见殿内传出敲击声,她先是一怔,忽然又笑了。
她回过头,抬手按在发出声音的位置,十指与里侧的阴翳贴合。两边保持了这个姿势很长时间,直到白琅的真气停止躁动,不知不觉沉入梦境。
清早,她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面带微笑的。
她离开前,敲了敲文始殿的门:“师尊,你可一定要早日出关啊,再没有人陪我,我就要死了。”
她离开文始殿,一如既往地到演武场看弟子比斗。
不知为什么,今天围聚在一起的人格外多。白琅不想凑热闹,于是转身离开,直接去射日殿听讲法了。去得太早,位置很多,她一边翻看自己的摘记一边等传法长老到。
很快殿内就坐满了人。
“我能在你旁边挤挤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白琅下意识地微笑点头:“没问题啊。”
她让开一点,抬头看向问话的人,目光忽然一顿。那人看起来可能在十八岁左右,一头刺猬似的黑发,面色苍白得吓人,道袍破破烂烂,手上沾满了血,就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他坐下之后用道法整理仪容,把血擦干净,刺猬似的黑发也妥帖地放了下来。只有那一脸可怕的苍白,怎么都掩饰不了。
“打扰了。”他翻开书本,小声跟白琅道歉。
白琅侧目看他的样子,轮廓很平庸,眼睛丹凤,嘴唇微厚,透出一股子不屈的韧性。
“我刚才在演武场跟人吵起来了,所以才弄得这么脏。”他小声解释,“你最近一直都有去演武场,应该看见了吧……”
第172章 越女妖狐
“是这样……没错。”白琅点了点头, 目光回到手中书卷上。
讲法开始之后,旁边的少年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在纸上涂涂画画, 就是回头往殿外天空看。
白琅向来是很认真的, 听得懂的,听不懂的, 她都记下来。
夕阳斜照时,讲法终于结束, 白琅已经写了半本, 但她旁边的少年还是只记了零星几字。
“你要借去抄一下吗?”白琅忍不住问道。
“那倒不用……”少年微怔, 他看了看白琅,“教你的人喜欢让你把所有东西都记下来吗?”
白琅回忆了一下,夜行天倒是没有, 连口诀都是他写好给她,讲法时唯一动过手的地方就是练习法术。太微讲玉清真王律总序和正文的时候会让她抄,但阐释内容时基本不要求。
“也没有。”白琅摇头,“我觉得不写下来的话很快就记不住了。”
少年笑道:“记不住说明你跟它没缘分,换一种记得住的学就行。”
白琅若有所悟, 正要起身离开,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声呼喊。
“白琅!”
她回过头, 看见钟飞虎站在外面, 正拼命朝她招手。
白琅连忙抱着东西跑出去。
她身边的少年也提起东西离开, 经过门口时,钟飞虎低头叫了声“大师兄”。
“你们这辈的大师兄吗?”白琅惊讶地看着那少年御剑而去, “看着挺不起眼的。”
“你看着不也很不起眼吗?”钟飞虎说,“那是大师兄徐卯。他本是凡夫俗子,后来被大长老引入正阳道场,授以本门真传。虽然是大师兄,但一直声名不显,似乎也没有去外面建立道场的意思……挺低调无为的一个人。”
“他是大长老的弟子吗?”白琅讶然。朝见隐夏和夕闻空春都是鲛人,很少与其他人类修者深交,门下弟子更是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