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不要乱来。”扎古埋怨了一下,又抬头冲白琅两人道:“方才阻断空间的是我,我怕我姐役使妖兽滥伤无辜。”
难怪方才明明觉得妖兽合围,却一直没有碰见。
扎古把扎纳保护在自己身后:“我姐冲撞了你们,你们也吓唬了她一番,不用再作纠缠了吧?大家知道是个误会就好。”
“这可不行。”骆惊影思索道,“是她先挑事,她自然要付出点代价。方才也没伤筋动骨,受点惊算什么?”
扎古隐忍不发:“你想怎样?”
“我们是受人追击而来,你要是能帮忙把那人引开,那就两清了。”
扎纳恢复了一点,立刻道:“那个天殊宫的圣妃?你不说我们也要把她引开的。”
骆惊影继续道:“还有……”
“你别太过分!”扎纳怒道,“欺负我们两个小孩算什么!”
骆惊影摸了下鼻子:“还有就是,我之前大意受了点伤,能在你们的藏身之处住一段时间吗?”
“你!”扎纳似乎想拒绝。
但是扎古拉住她,低声商量道:“姐,算了吧。界门被那个女魔头破坏了,他们俩单独在这片深山里走着也挺危险的。”
“可是万一……”
“反正咱不怕他们,是吧?”
最后扎古又说了几句,将扎纳劝服,然后才朝骆惊影和白琅点点头道:“你们跟着来吧。”
他们姐弟二人的藏身之处是在一个瀑布下面。
从瀑布水帘下去,游到底,有一条水下密道。顺着这条水下密道走了不知多久,又是一片水域,从水底游上去,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眼清澈见底的泉,从泉眼出来,周围全是绒绿色的青草。草地之外还有一棵百米高的巨树,这树上修着不少木屋,看起来是给人住的,但鸟雀和松鼠都能进进出出。这地方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就是个隐藏在两重悬崖绝壁间的一个小桃源。
白琅好奇地张望着,发现暗处有不少动物,这些动物见有生人来了都连忙藏起,过了一会儿才溜出来瞧瞧。
最后一个从水里出来的是大白狮,它还卡住了,扎纳又是拉又是拔地弄半天。
“你们挑个空着的屋子住下吧。”
扎纳和扎古都住在树洞里。
白琅找了半天,发现根本就没有空着的屋子,都住满了小动物。最后她只能跟虎猫睡一间房,这只虎猫可能是独居动物,对她敌意很大。
骆惊影比较直接,他赶跑了一窝鸟。
“您为什么要留在这儿?”白琅找到骆惊影,决定把事情问问清楚,“那个毒很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我只想到这边看看。”
白琅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们来这儿是因为这边出现过古龙异象。但是查了几天,一无所获。扎纳姐弟俩隐居的地方是他们俩从未探查过的,所以骆惊影还抱有一点希望,希望能从这里找出点线索。
再说了,这姐弟俩身上秘密也多,说不定会是机缘呢?
白琅思索道:“离这儿最近的一个界门要穿过群山,沿路危险,我还是去找他们俩问问吧。”
“无妨。”骆惊影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啊?”之前在火堆边上骆惊影也让她聊天,怎么还没聊够?
骆惊影迟疑道:“这个毒……需要随时保持清醒。”
“啊?”白琅连忙正襟危坐,“说什么?”
“步留影最近都带着哪些器?”
这白琅可不敢告诉步留影最大的敌人,她只好摇头:“我也没见过几个。”
骆惊影叹息:“还是玄女派那些吧。我当然不是看不上玄女派,她们都好得很。只是玄女派弟子的情感、仪态都经过了最严格的训练,不会对人真心实意的,就算真心实意了,那也是练好了的真心实意。”
“她真的很喜欢玄女派啊,就因为玄女派弟子长得美吗?”
“是啊。”骆惊影似乎苦笑了一下,但白琅又觉得不像,“岳欣对她很好,从她初入神选开始就一直在她左右,伴她走过了无数艰难岁月。但是后来那些玄女派的器都比他受器重,只是因为美而已。”
白琅觉得这种个人爱好很难硬掰,就好像折流不喜欢出门,她也不能成天让他去太阳底下晒着。
骆惊影突然又提起之前那茬儿:“我还是觉得步留影与月圣之死脱不开关系。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情?”
白琅不知道怎么说,但这时候一沉默不就相当于默认了?
所以她立即反问:“您怎么老是问步留影的事情?”
骆惊影被她问住了。
白琅咳嗽一下:“之前也告诉您了,我是受长辈纷吩咐才来帮她找月圣的。其实我对她不了解,连梦心影那件事也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的对话草草结束,白琅认真过起了小山谷里的幸福生活。
她白天打坐修行,晚上跟虎猫打架抢床睡,偶尔到饭点还跟扎纳姐弟一起吃吃喝喝。他们过得相当原始,所有食材都要临时采集或者猎取。
她在吃饭的时候把事情全解释清楚了,扎纳的态度这才好些。她对白琅其实隐隐是有点崇拜的,因为同样是谕主,白琅用权比她厉害太多了。可是她出于自尊心,从来没跟白琅说过,偶尔碰上也不愿意主动打招呼,过后又为没搭上话气恼。
终于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僵局被打破了。
“那只白狮是你的器吗?”白琅已经好奇很久了,这次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它能不能变成人?”
“可以啊。”扎古抢着说,“可是他不喜欢人的样子,就一直保持兽身了。”
扎纳听白琅提到白狮,心里特别自豪:“当初我和我弟被寨子里的人追杀,就是被白狮救下的。他是我们的保护神、养育者,最得力的伙伴。”
“追杀?”
“嗯。”扎纳脸色微微黯淡,“我们出生在凡人山寨里。出生那时,正好遇上兽潮。有人说我们是灾星,要把我们给活祭了。父母亲假装答应,实际上却将我们偷偷救走,藏在家中抚养长大。可惜事情还是败露了,父母被杀,我们逃难之时遇上白狮,为他所救,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谕主身份,是我出生时无意使用的天权引发兽潮,又是弟弟的天权将兽潮从深林中移到寨子,总之都是我们的错……”
扎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可他们杀了我们的父母,我们早晚要复仇!”
“坐下!”扎纳斥责道,“你答应过我不再回去。”
“可是……”
“吃饭。”扎纳冷冷地说。
扎古不敢多言,只好埋头吃饭。
等扎纳离开之后,扎古才偷偷找到白琅说:“嘿,其实我留你们住这儿是有其他事儿的。”
白琅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她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儿?”
“我在林子里发现了奇怪的痕迹,怀疑是有人冲着我来的。这家伙我和我姐恐怕对付不了,你能不能帮帮忙?”
原来扎古的器也是妖兽,就是之前见过的山魈。它有个宿敌,是夔牛。前不久夔牛被他们逼出这片森林之外,但随时有可能去而复返,回来复仇。
扎古希望能跟白琅一起偷偷把这后患解决了。
“我姐估计不会同意,她太宝贝我了,一点险都不愿意冒。”
宿敌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说清谁对谁错,白琅作为外人更不可能随意站队。她说:“既然是宿敌,那就应该让这两个妖兽自己解决。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多听听她的话吧。当时她以为我们是来杀你的,差点跟我们拼命。”
“你懂什么?这夔牛祸害这片森林不知多少年了,我们是为民除害。再说了,我才刚帮你把那个天殊宫圣妃引走呢,你这就翻脸不认人?”
白琅哑口无言,只好说:“如果它主动来袭,那我自然可以帮你一把。”
“说定了。”
结果就在这天夜里,夔牛现身了。
白琅透过安放在瀑布边上的镜子看见了这匹巨大的水中神兽。它通体苍青色,皮毛在月色下泛着光,仅有一足却站立颇稳。它背后倒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这老道士面色红润,一身仙道清气雄浑,看起来居然已经到了接近飞升的地步。
她连忙捧着镜子去找扎古,扎古见了脸色阴沉。
“这家伙,果然搬来了救兵。”
“可我怎么觉得这个老道士不像坏人?”
扎古翻了个白眼:“嘁,小黑说了,仙道这些越不像坏人的其实越坏,魔道那些看起来越像坏人的反倒淳朴些。”
这话白琅居然没法反驳,她觉得衣清明就比琢玉纯洁得多。
“这个老牛鼻子肯定是图谋山魈和小黑的妖丹,所以才跟夔牛搭伙来犯,幸好我们前几日把住处搬到水下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白琅问。
“先观察观察,他们要是找不到,主动走了,那就放他们一马。要是他们不识相,哼哼。”
扎古拉了个外援显得颇为得瑟,可白琅心里虚啊,她肯定没有这白胡子老道修为高。
扎古还在大放厥词:“要是他们不识相,那我就先发制人!将他们割裂成碎块喂给小黑!”
“你这么能打你要我干嘛啊……”
白琅埋怨了一下,立刻看回镜子,这时候镜里已经没了夔牛的身影,瀑布下的泉眼也没有动静。可能是找了一圈没有收获,所以直接离开了。
白琅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
“等等!”扎古拉住她,“他们回来了!”
白琅连忙又跑回镜子边一看,这次白胡子老道手里拿了个罗盘,似乎是法宝,正微微泛着光。他顺着光指针的方向走向瀑布,然后冲夔牛说了点什么。
下一刻,只见夔牛仰天长啸,身披日月之光,暴烈的妖气瞬间将整座瀑布都震塌了,泉眼里的水像下闸了似的疯狂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好了。师兄番外还是放这儿。
1、
有些事情,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而已。
不知为何一直记得那么清楚。
比如白琅有一天忽然特别不开心,问他:“你不会扎其他样式的辫子吗?”
“……还有什么样式?”
“就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各种各样的,帅气的辫子。”
姜月昭在心里想,其他孩子还有各种各样帅气的父母呢,你都没有。
他敷衍道:“嗯,下次吧。”
下次白琅就没有再问了,她学着自己扎辫子。
2、
还有洗澡。
真仙真魔皆不染尘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面对过“身体会变脏”这种问题了。直到有一天白琅嫌弃地问他:“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洗澡,好脏啊。”
“会吗?”
白琅抓起桶里的泡沫往他身上搓了一把。
“……”
“师兄你是猫变的吗?会怕水?”
好像是那时候养成了洗澡的习惯,虽然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并没有其他意义。
3、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阶段,会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高?”
“因为不挑食。”他把白琅挑出来的胡萝卜一片片再挑回去。
“师兄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好看?”
“真的吗?”因为很小就开始戴那种錾花指套吧。
“师兄你为什么学剑?”
“爱好。”任务。
“师兄我以后会和你一样厉害吗?”
“不会的。”他看着白琅垮下去的脸,想了想又说,“会更厉害。”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烦人的时期,因为他要不断地说谎。等白琅不那么喜欢问问题了,他才恍然发现,原来比说谎更重要的是圆谎。
4、
白琅从小就是个纤细敏感的孩子,这不是他能照顾到的。
因为他要一边假扮煌川弟子,一边要想方设法从折流这里撬出心经。圣尊一天比一天催得紧,他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浪费太长时间,再拖下去怕会生变。
所以有时候白琅的情感变化只让他觉得无端无绪。
“师兄你不要在传法长老面前叫我小名,好恶心的。”
“琅琅吗?”
“嗯。”
可是以前她明明都很受用,每次被叫到都超骄傲地跑到他身边,只差摇尾巴了。
“师兄你不要来接我了,你在旁边其他孩子都不理我。”
“是吗?”但是为什么要在乎其他人?
“你可以站远一点。”
“……”
白琅整天黏糊糊地赖在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忽然有一天她不喜欢呆在他身边了,好像也很不舒服。
5、
有件事是他一直担心,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白琅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后来还是他忍不住主动发问了。
“他们这样说你……没有关系吗?”
白琅问:“什么?”
“就是……无父无母。我之前听见……他们这样说……”
虽然当时没有意识到,但后来回想起这段对话,他确实表现得太紧张了。
“你是不是偷听啊?”白琅不高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