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起初默然。
几秒种后，有学生按捺不住激动地开口，声音或大或小地提出自己的答案。
商彦一一摇头否决。听到最后都没有听到一个合意的，他微皱起眉。
手里粉笔往盒中一扔，男生半挽起衬衫袖子的手臂扶上讲台。
他垂眼。
“苏邈邈。”
眼帘一掀，漆黑的眸子清沉地瞥过去，像是不夹杂丝毫个人情感。
“你来说。”
被点名的女孩儿蓦地一怔。
须臾后，她轻声。
“人机共生。”
——
两年前，C城三中的科技楼计算机小组里，某个下午，男生曾坐在桌边，眼睛里带着光芒地给她讲自己的蓝图和理念。
她一直记得。
而讲台上，商彦眼底墨色化开，情绪柔软。
“对，人机共生。”
商彦点头。
“大数据，不只是数据采集、数据分析和数据管理。”他目光扫过教室，“更重要的，是将领域业务、知识模型和本体进行抽象融合，同时，也是将人的理解和决策，与机器智能的融合、计算、推理、实时迭代等能力联合——只有这个理念下，我们才能够真正意义上实现把握数据，真正解决动态、增量、反馈、决策这几个关键问题。”
他一顿，沉眸。
“也只有这样，才能驾驭数据，而非被数据驾驭。”
班里静寂。
而男生已经关上麦克风，“我的讲演结束。”
他摘了微型麦克风，走下讲台，停到刘青梁身旁。抹掉了提起专业方向时的一丝不苟，男生清隽面庞上恢复了散漫倦懒的神色。
“刘教授，我算是给您撑稳场子了？”
刘青梁早就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会儿毫不吝啬地给他竖了个拇指，“之前没听你系统讲过，这次听你一席，你们这个团队课题我还真是有点感兴趣了。”
商彦无奈。
“只要学院技术支持跟得上，这样的讲演我可以给您再来三年的。”
刘青梁一愣，回过神，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是在这儿等我呢？”
“……”
麦克风交出去，商彦神色疏懒，似笑非笑。
“没，您别多想，我只顺口一提。”
“……”
刘青梁眼珠转了转，点头，“行，你们组那边上次驳回的几个事情，我可以再考虑，酌情满足一些。不过……”
商彦挑眉，“挖人，别想。”
刘青梁好气又好笑，“谁要挖人了？我是想让你们团队拿出一周内的休息时间，组织新生参观介绍你们的研发环境，更近和更详实地了解——你今天说的毕竟只是笼统，他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兴趣激发。”
商彦：“刘教授，您这是拿我们当博物馆？组里几个都是猴儿？”
刘青梁被他气笑了。“那要不然就算了，你们那些数据库开放要求也算了？”
“……”
商彦无奈，“行，但今天的第一批名额，要我来选。”
刘青梁眼睛一亮，点头，“那没问题。”
另一边，院里老师也刚好把这年级会总结到尾声。
刘青梁拿了话语权。
“这场年级会就到此结束。我把你们商彦学长留这儿了，待会儿结束后，他会组织一次名额有限的实验室参观——在这之前，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可以尽管向他提问。”
说完，专业里几个老师陆续退了场，教室里全然扔给了商彦一人把控。
临出门前，刘青梁还笑眯眯地看了商彦一眼。
商彦无奈，只能站到讲台上，重开了麦克风。
“两分钟提问时间，之后组织20个人去科技楼我们组的实验室里‘看猴儿’，你们酝酿酝酿。”
大一新生反应过来，笑倒了一片。
也有迫不及待的，已经叫唤着在下面问“身高”“体重”“三围”了。
“三围”的呼声最高，商彦懒散地挑了挑眉。
“私人问题，不予回答。”
教室里一片失望的叹息，但仍有人不放弃，商彦也不搭理。
直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一声“学长你和苏邈邈什么关系”。
讲台上，男生倦懒的神色一顿，蓦地低笑了声。
漆黑的眸子微微抬起，似笑非笑的。
“私人问题不予回答。”
“——但这个例外。”
全教室：“？？”
商彦清了清嗓子，笑。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商彦，一个大二的。”
“也是苏邈邈的男朋友。”
第82章
计科大一新生年级会前后, 最先炸了窝的是A大的大一新生群。
紧随其后，A大贴吧、A大校友群、A大各省老乡群……纷纷列队。
【身为“计院头牌”的彦神亲口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了】的消息, 在短短数十分钟内, 沿着网路传遍了整座A大校园——甚至可能还不止。
一时之间，女生宿舍楼内宣称自己“失恋”的哭嚎声无数。
学校里的夏蝉都差点被吓得哑了嗓。
阶梯教室101内, 计科大一新生们还沉浸在“我刚有了男神下一秒他就有了女朋友”的悲痛中。
站在讲台上, 扔完“炸弹”的商彦却不以为意。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才重新望向台下。
“好了, 两分钟自由提问时间结束。下面我会选第一批去实验室参观的学生。名额10人，有意愿的举手示意。”
台下嘈杂声一顿, 很快便有人举起手, 紧随其后, 大半个教室的学生都抬起手臂，更有的干脆努力挥动起来。
商彦微皱了下眉。
“是真的实验室，不是金丝猴展览馆。抱着看热闹心态的, 建议节省彼此时间。”
尽管台上商彦说得一本正经，但教室里听了仍是不免哄笑。
举手的人不减反增。
商彦头疼地下了讲台。
顺着阶梯教室的石阶, 商彦一排排走过去，手在空中随意地点。
“我点到的人直接出来，跟我走。”
“你,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
一圈绕下来，商彦身后已经跟了10个人。
他脚步停在前门旁边, 目光则落向第二排唯一坐着的女孩儿。
——
苏邈邈没举手，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看着他。
乌黑的瞳仁深里，似乎还藏着点微恼的情绪，大约还是在气他方才“自作主张”的爆料。
商彦嘴角轻勾了下。
“再加一个，苏邈邈。”
跟在后面一队的人里，有小声玩笑的揶揄：“彦神，不是说10个名额吗？已经满了哎。”
商彦头都没回，抬起的手臂落回，插进裤袋里，懒洋洋地笑着应了。
“这个不算名额。”
“……啊？”
商彦神在在地笑，“这叫家属。”
苏邈邈：“………………”
呸。
尽管用力睖了那人一眼，女孩儿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家属”最终没能反抗，还是在无数羡慕又嫉妒的目光里，被商彦捏着指尖握在掌心拉起身来，攥得紧紧的。两人并肩走出了教室。
商彦选的10个人，都是之前在他讲演时听得格外认真、眼睛里都逐渐冒光的那部分，于是一路上，少不得让他们抓着这机会问了他许多问题。
一直到一行人走进计院的实验楼，他们询问的热情这才稍稍停歇，而将注意力转到了楼层参观上。
楼内阴凉。
一边带着新生们走进电梯间，商彦一边淡声开口介绍。
“这栋楼就是我们计院的专用研究楼，共有六层。我们团队所在的研发场地——我们自己称呼为工作室——它在五楼，而一到四层全部是学院内的研究生实验室。”
他回头扫了众人一眼。
“参观之后如果确实对我们团队的课题和项目有兴趣，我会给你们安排考核，考核通过即能进入工作室，但是是否安排你们接触核心算法，还是要看你们之后的表现。”
10个新生听到这个消息，都为之精神一振，显然他们之中多数人原本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只不过从那喜悦中回过神，再看看自己周围的人，新生们的表情又慢慢认真起来。
——
既然是考核，那势必有筛选有淘汰。
他们身边站着的，就都可能成为之后抢走自己名额的对手。
商彦说完之后，电梯门刚好打开，他牵着苏邈邈进到电梯内，神情疏懒淡然，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简单几句话给新生们造成了怎样的心理压力和竞争氛围。
一行人乘电梯上到5楼。
商彦和苏邈邈走在最前，出了电梯间，迎面差点撞上人。
两边各自停住，互相看清，不由地同时一愣。
“……小苏？？”
“栾文泽？”
苏邈邈和栾文泽几乎同时开口。
栾文泽跟着惊喜地露出了笑容，“我之前听吴泓博说你来了A大，还想一定要尽快见一面，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他说着话，目光落向商彦，语气也转为无奈。
“彦爹，你带小苏来，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商彦一挑眉，似笑非笑的，带着点欠抽的轻蔑。
“我的女朋友的行踪，为什么要跟你汇报。”
栾文泽：“…………”
苏邈邈：“…………”
听这人把“女朋友”三个字挂在嘴边半天，恨不能拿个喇叭对每个路过的人广而告之，苏邈邈也忍了很久了。
此时她终于有点忍无可忍，被那人握在掌心的指尖动了动。
“你能不能……”女孩儿偏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小声警告，“别再提了？”
商彦心情很好地勾着嘴角笑。
“提什么？”
“提我是你女朋……”苏邈邈话声蓦地一顿，再仰起脸儿，果然正对上那双满含着戏谑的黑眸。
商彦：“你不是我女朋友么？”
苏邈邈：“……”
商彦：“这个消息应当在最短时间内传遍A大，我不会让它在校园内有任何盲区和死角——所有人都该知道。”
苏邈邈：“…………”
商彦：“这样，就不会有不识趣的人再来觊觎你了。”
苏邈邈：“………………”
行行行。
你开心就好。
等面前这对秀完，栾文泽挑了个空隙，不解地冲商彦示意了下他们身后的十个大一新生。
“这些人是……？”
商彦回身，“哦，他们是给你们的惊喜。”
栾文泽：“？”
商彦：“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替补队员和新鲜血液——如果以后被他们赶超甚至落下太远，你应该不会，但告诉吴泓博，他就等着抱着他那一箱薯片和可乐被我踢出工作室吧。”
“……”
栾文泽听懂了意思，哑然失笑。
“好，我一定转告。”
说完，他也不进电梯间了。
趁着这边几人还没进来，栾文泽转身小跑步，钻进了这长廊尽头的第二道门。
商彦似乎不意外，跟身后新生示意了下，几人沿着栾文泽离开的方向走进长廊。
而苏邈邈看得神情复杂。
“你们工作室……很乱吗？”
“？”
“不然怎么连栾文泽都这么紧张忙慌地赶回去通知的样子？”苏邈邈皱了皱鼻尖，“他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很淡定的。”
“……”
商彦笑笑，侧过身，“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进到工作室内，苏邈邈第一眼便看到了“答案”。
望着那个坐在电脑桌前，冲自己明媚笑着的女生，苏邈邈怔在了原地。
“叶……淑晨？”
“是我，意外吗？”叶淑晨笑着站起身，“好久不见了，小苏美人。”
苏邈邈愣了几秒才回过神，“你竟然也考到A大来了？”
“嗯。”叶淑晨转身，看了栾文泽一眼，眼里含笑，“我和他都是计院软件工程专业的，也算是你的半个师兄师姐了吧？”
“……”
想到这两人之前在LanF大赛的那些牵扯，苏邈邈心里的意外情绪也被了然所取代了。
她诚心地笑起来，“祝贺你呀。”
叶淑晨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地笑：“你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