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宴席用料与酒楼很不一样,福康安尝着很是新鲜,对柳白微的厨艺大加赞赏,舒颜也赞不绝口,“谁若娶了柳姑娘,可有口福咯!”
柳白微谦虚一笑,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恒瑞身上,彼时恒瑞正在给锦湘夹菜,并未注意到,不过这一幕尽落在舒颜眼底,回府的路上,舒颜还跟福康安提起,“今晚的宴席,你可有察觉出什么?”
第51章 福康安的歪念
待宴席结束已是繁星当空, 舒颜又饮了酒,福康安担心她头晕, 定要陪在她身边,也就坚决不许锦湘再与他换位置。
猛然听她问起这句, 福康安一时间没能领悟她指的哪一方面, “察觉什么?哪里有问题?”
果然男人都不够细心,问他也是白搭, 还得由她来提醒, “柳姑娘和二爷啊!”
仔细回想了一番, 福康安还是没能明白, “没看出来恒瑞对她有什么啊!”
想白他一眼的冲动太强烈, 舒颜一时间没能忍住, “你就不能反过来琢磨?我指的是柳姑娘对他似乎有意, 席间她给恒瑞夹菜了, 且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如此明显你都没察觉?”
意思是恒瑞比他有魅力吗?对此福康安表示不服气, “那我成婚了啊!她不敢给我夹呗!免得你吃醋不是?”
与他说话真费劲儿,总是寻不到重点,舒颜啧啧叹息着,懒得再理他,他又嬉笑着靠过来讨好,“好吧!我不瞎扯了,咱们说正事儿,也许柳姑娘真有那心思, 但恒瑞应该没有,我瞧着他的目光一直都很坦荡,即便他有,那也只能纳她为妾,仅此而已。”
舒颜不禁念叨着,“若然是真心喜欢,她又怎会甘心做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是汉人呢?”
说起身份,舒颜不禁在想,“倘若我没有入宫选秀,咱们还能成夫妻吗?”
这个问题略深奥,他知道她期待什么样的答案,但又不愿对她说假话,“我说实话你别不高兴,倘若你没有借用晴云的身份,也许咱们就不会再有相逢的机会,更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他说的情况,她又何尝不懂呢?单单只是山寨一晚上的相处,根本不足以让他对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娶,只不过后来她又顶替选秀,在宫中与他相遇,牵连出许多事,冥冥之中加深了两人的纠葛,这才有了后来的红线,世事往往难料,每一小步都能导致不同的结果,如今再问什么假如,未免失了意义。
舒颜只是在沉思,福康安还以为这番话惹她不悦,忙揽住她肩膀去哄劝,“别想那么多,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在一起吗?老天既给了我们这缘分,我们便该好好珍惜才是。”
倚在他怀中兀自笑笑,舒颜并未怪责于他,“你肯与我说实话我很欣慰,这本来就是事实,虽说顶替选秀非我所愿,但若没有这个假身份,你我之间的婚事也难成,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老天其实挺眷顾我的,至少每次倒霉之后,都有你出现为我解除苦厄,阴差阳错成为你的妻子,于我而言实属幸运,我定会珍惜眼前人,不与你瞎闹腾。”
默默听罢,福康安甚觉惊喜,“舒颜,你……莫不是又醉了吧?居然对我这般温柔?”
轻锤他一拳,气苦的舒颜嗔怪道:“人家说的是心里话,你居然认为我醉了,我就不能对你温柔?若你喜欢凶悍的我,那我继续虐待你便是。”
抚着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福康安心满意足的柔声回应,“哪样的你我都喜欢,都是最真实的你,怎么瞧怎么顺眼。”
至此,福康安才发觉,舒颜爱在一些小事上与他斤斤计较,争个高下,甚至不肯讲理,就等着他低头,一旦涉及要事,立场竟是格外清晰,断不会与他瞎闹别扭,这一点令他十分欣赏,心知她不是糊涂人,他也就任由她霸道撒娇,疼之宠之。
说起恒瑞,舒颜又想到锦湘之事,“为何你们八旗男子可以娶汉家女,八旗姑娘却不能嫁给汉家男子在一起?”
“非也!” 福康安纠正道:“旗人男子也不能娶汉女为正妻,只能纳妾,至于旗人女子,自是不能嫁与汉人。”
“我就不信没有旗女嫁汉人的先例。”毕竟规矩是死的,人却是多变的,尤其感情这种事最难控制,想来也有一些情比金坚的有情之人会想方设法在一起。
“有倒是有……”
此言一出,舒颜惊喜抬眸,坐直了身子追问,“哦?旗女如何才能下嫁?”
她才坐直,他的手便自她肩上滑至腰间,顺着曲线盈盈一握,悠哉悠哉的与她闲聊着,“被逐出旗呗!而她本人以及后人都不能再享有旗人本该有的上好待遇,需知违抗世俗条例终归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怪不得她母亲嫁人之后就不再与娘家联络,原来不是她赌气,而是被逐出了旗,看来旗女嫁汉人的后果相当严重,锦湘若定要嫁给马慧裕,便意味着得与家人决裂,婚后是否能过上好日子还是两说,这般选择着实冒险啊!
福康安晓得锦湘对马慧裕有那么一丝好感,但他以为两人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结为夫妇,也就没当回事,并不晓得这段时日里,锦湘已然对其情根深种,还在奇怪舒颜为何突然问起这事儿。
想着这是锦湘的心事,定然不愿让旁人知晓,舒颜也就没与福康安明言,“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这规矩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老乾总说什么满汉一家,轮到成婚这事儿又变成了另一种说法,反正怎么都有他的理!”
抱怨过后,她才猛然想起老乾是瑶林的姑父啊!默默咬唇,尴尬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会生气的吧?”
对此福康安深表理解,“无妨,皇上有很多做法我也看不惯,也只能跟我二哥说两句,外人面前不敢多提。你尽管说便是,毕竟人无完人。不过吧!这规矩也不是皇上定的,老祖宗传下来的,皇上也不好随意更改,没奈何也!”
唉!也许吧!总之这古人的规矩着实坑人,她能这般幸运,真得感激上苍垂怜,心怀感念的她头一回伸手主动抱住他的腰,小脸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感觉他的怀抱格外舒坦,她可以向天发誓,只是想表达亲昵之意,可他感受到的总要更深奥一些,“若然迫不及待,马车里也是可以尝试的。”
懵了一瞬,舒颜才反应过来他是何意,狠狠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羞嗤道:“你啊!总是没个正形,这可是马车,你居然都敢乱想。”
单是打量了一圈,福康安都能想到好几种姿势,“够宽敞啊!你想躺下都没问题。”
“不!我不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亲亲我我,马车很快就到得忠勇公府门前。
回屋后舒颜就说困,赶紧洗漱钻了被窝,待福康安进帐后唤了好几声她都装聋作哑不应承,他可不会轻易罢休,“以为装睡我就会放了你?说好的三次我可记着呢!甭想耍赖!”说着就将手伸出在她颈间腰间抚挠着,实在憋不住的舒颜终是笑出了声来,睁眼抬手轻锤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总是欺负我!”
“是你答应我今晚三次,居然还装睡!”不惩罚她才怪!
舒颜一扭头,坚决耍赖不承认,“我才没有答应。”
“我当你默认!”不等她应声,他已俯身凑近,唇瓣自细颈间缓缓向下,肚兜儿尚在,还未解开,他就这般隔着丝滑的衣物噙住那粒小葡萄,轻轻磨咬,惹得她浅哦出声,抚在他肩上的手似是推拒又似抓扯,半推半迎,呢喃声无意间自唇齿间滑过,“瑶林……别这样……”
抬眸望向她那颇有些迷醉的神态,福康安心都化了,往上移了些,将唇贴在她唇边轻啄浅吻,哑声惑道:“告诉我,你想怎样?”
“我……我不知道……”每晚都这样,她生怕自己逐渐沉迷下去,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理由,最后居然借口道:“我想睡觉。”
福康安轻笑出声,“我这不就是在睡你吗?你睡你的,我自个儿辛苦些便是。”
他想得倒是轻巧,也不想想她如何能无视他的乱抚,“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嘛!”
“睡不着就陪我一起仔细感受着,夜间得多劳累些,才能睡得更香!”
心知不让他得逞他是不可能安生的,舒颜也就没再拒绝,干脆配合着他,好让他快些踏浪飞霄,她才能有歇息的机会。
说好的三回,才两回她就香汗淋漓,说要去清洗,福康安看她这般困乏,也就没再折腾她。
待清洗干净之后再回到帐中,她真的是浑身瘫软,闭上眸子都能睡着,只隐约听到他说什么过几日是皇上的万寿节和中秋节,得去避暑山庄贺寿,要带她同去,问她可愿意,舒颜困得厉害,根本无暇思索,只含糊的“嗯”了一声,他便当她应了。
醒来她就直接给忘了,直到听见福康安交代丫鬟开始给她准备行装时她才反应过来,悄声问他,“我去避暑山庄会不会不太好?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山庄内大都是宫中之人或是皇亲贵族,估摸晴云与她们都没有交集,再说你们表姐妹二人也有几分相似,纵有怀疑,她们也没什么证据,总不能因为这个禁锢你一辈子吧?且放心跟着我便是。”
第52章 福康安的身世
实则她也很想去见识一番乾隆一朝的避暑山庄是何盛况, 既然他说没关系,那她就放心的跟随前往。
去之前她还总担心这日子会无所适从, 毕竟她谁都不认得,行宫之中皆是贵人, 真怕自个儿冲撞了谁, 或是一个像个傻子一样的杵在那儿,也挺没意思的。
福康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特地拜托二嫂好生照看舒颜。
容璃对避暑山庄再熟悉不过, 福康安又对小媳妇儿这般稀罕, 她当然要帮他看顾着些。譬如福康安兄弟二人陪在皇上身边时, 容璃就会主动去找舒颜, 带着弟妹在山庄内赏景。
她的额娘纯贵妃已然薨逝, 她便带她去找太后或是令贵妃说说话。
令贵妃直夸她是个有福气的, “当初选秀时见过一面, 没成想后来你就成了福康安的夫人,倒也是缘分呐!”
当日之事, 令贵妃最是清楚,但她并未道出,就此略过,想必是怕她难堪吧?对此舒颜很是感激,毕竟与她起争执之人是她的婆婆, 提起来她也不好说什么,不如不提。
后来容璃又带她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对舒颜并不熟识,但她喜欢福康安这孩子, 还跟舒颜说了不少关于福康安小时候的趣事,听得舒颜直发笑,太后也心情大好,这心情一好啊!就又赏了她诸多珍宝。
贵重得她都不好意思收,心道太后这也太大方了些,赐婚那日有赏,成亲前有赏,来给她请安又有赏,太后还让她明儿个再过来说话,她哪敢儿啊!总劳她老人家破费多不好意思!
将近晌午,太后留她们在此用午宴,舒颜生怕出错,心底不愿留下,容璃小声宽慰道:“无妨,有我在呢!咱们富察家的媳妇儿终归要学着应对各种场合,感受过一回你就会觉着其实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有着四公主的鼓舞,舒颜也就不再那么恐慌,安心留下。
太后进御膳的确规矩繁多,颇为讲究,先上干果蜜饯九品,又上前菜五品,譬如那最寻常的鸡丝黄瓜也要摆出个洪字来,麻辣肚丝摆成万字,接下来是御菜十八品,舒颜是认不全这些御膳,好在太监每上一道菜都会唱出菜名,诸如绣球乾贝,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等等,更有饽饽十二品,多不胜数,单是色与香已勾起她的食欲,晨时她也没吃什么,这会子已然饿得咕咕叫,但菜品不上齐备无法动筷,干看着着实煎熬,好不容易等到太后动了第一筷,公主也拿起了筷子,她才跟着执筷,细细观察之后才发现,各人面前摆的碗筷也有差异,羹匙和筷子大都相似,但太后面前摆的是九龙福寿描金碗,公主的是绿龙黄碗,舒颜的则是珐琅彩瓷碗,大抵这碗也彰显着不同的身份吧!
虽然很饿,她也不敢用得太快太多,以免被人笑话,只用了个半饱,瞧见太后停筷她便也没再用餐。
主食用罢,宫女们又呈上果盘茗茶,闲聊了会子,瞧着太后打起了哈欠,容璃顺势告辞,好让太后午歇。
出得松鹤斋,舒颜这才敢大喘气,肩膀终于不再紧绷,放松许多,容璃见状深有同感,“谩说是你,就连我与太后在一处时也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懈怠。”
“是吗?”舒颜颇觉好奇,“她可是你的祖母,你也会畏惧吗?”
点了点头,容璃淡笑道:“皇室的亲情本就淡薄,终归不似寻常人家的祖孙那般亲切,毕竟我们这些阿哥与公主自小都养在阿哥所中,与自家额娘都甚少相见,更何况是太后,虽有血缘在,到底没那么亲厚,宫中规矩又多,指不定哪句话说错就会惹得太后不快,是以我也不敢太随意,尽量哄着便是。”
也是,太后有那么多的孙儿和重孙,想必她很难做到每一个都疼宠照顾,再者说,宫中多的是勾心斗角,一旦厌弃某个妃嫔,那么她的子女也将连带着被忽视。
纯妃是否受宠,舒颜并不清楚,只听闻她是病重之际才被乾隆加封为皇贵妃,且她的儿子六阿哥还被乾隆过继给其他宗室,应该不似令贵妃这般得圣宠吧?
宫闱中的是非太过复杂,舒颜自认没那么本事在宫墙之中立脚,算来还是富察府更自在些,至少有夫君宠着护着,她无需去顾忌什么。
她一直认为公主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二嫂居然毫无架子,愿意与她说这些,由此可见,她也是个没被深宫浸染的单纯女人,旁人既赤诚待她,那她也会真心相待。
妯娌之间相处得和善,舒颜也就不怕往后的日子会孤寂无趣。
这一上午下来,虽说走路累了些,可收了这么多珠宝古玩她还是很高兴的,福康安归来之际,正瞧见她在把玩着一枚金镶翡翠的珍珠戒子,桌上还有诸多珍宝,见状他便能猜出个大概,“这些都是太后所赠?”
点了点头,舒颜十分欢喜,“太后对我不熟,之所以赏我这么多,还不是因着你的关系,她老人家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他刚在桌旁坐下,舒颜就特殷勤的拿起杯盏为他斟茶,准备听他讲解这当中的渊源。
夫人这般有眼色,福康安着实欣慰,品了口温茶,徐徐道来,“听额娘说,我六岁那年随她一道入宫,偶然被皇上瞧见,觉着我长得很像已逝的端慧太子,也就是我姑母富察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永琏,永琏无福,八岁便没了,皇上执意追封他为太子,后来姑母也去了,皇上对他们母子甚是思念,说是一瞧见我便觉着永琏还在他身边,是以不仅让我在上书房读书,下了学还时常亲自教导我,很多时候皇上去给太后请安也会带我同去,姑母在世时又对太后十分孝敬,太后得知我是皇后的侄子,自然也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