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唔……”
殷呖呖掌心忽然酥酥麻麻的痒意,她惊得松开手。
“殷呖呖!你要捂死我吗?”满面通红的易鹤安侧头。
然而此刻殷呖呖探出的脑袋还没有收回去,凉软的唇在轻翘的琼鼻端轻擦而过。
何止手心酥麻,这下是全身酥软如被鸿羽挠过。
“砰!”
一声巨响,殷呖呖还没从酥软中回神,就陷入浑身骨头几近断裂的痛楚中。
她揉着混混涨涨的脑袋,瞧着易鹤安带着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易鹤安!我草你大爷!”
她爆发了。
到底是谁想弄死谁!
这回不止是脚腕疼,她的手肘、手掌,就连脊背都火辣辣的疼。
自打她习武有成以来,哪里还这么惨过?
“易鹤安,我要杀了你。”殷呖呖的声音带着浓浓哭腔,凄凄楚楚地扶着巷子的墙缘站起来,双腿都疼得打颤。
望着距离殷家还有一半的路,她紧紧地攥起拳头。
不仅是疼,还有耻辱。
加在一起,让她眼底都快涌出泪花。
她殷呖呖,对着这天,对着这地,对着这个巷子,发誓!
她有一天一定要折磨得易鹤安哭着求她!
这边,落荒而逃的易鹤安回到易宅,进门时,林管家见他形色如丢了魂魄,还没开口问,易鹤安就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将门反锁上。
一干仆从,就连易老爹都一脸懵。
他家儿子,何时如此失态过?
易鹤安回到屋里,饮了几盏凉茶,怦怦乱跳的心如何也止不住。
泛着盈盈茶渍的唇轻微地颤着,少女的馨香似乎萦绕在鼻端,缭绕在心尖。
于是原本紧闭的门扉猛地被推开,“备水!”
然后砰地一声,门又关上。
易宅众人都吓成了鹌鹑。
备好的热水在木桶里升腾起白烟热雾,易鹤安将自己浸在温热的水中,思绪纷乱,如何也静不下一颗心。
最后浑身滴答着水,忙乱地从卷缸中找出一卷画,哗地展开,入眼是恍若神仙妃子的佳人。
他定了定心神,将画挂在正对书案的墙壁上。
望了许久,那颗失了方寸的心,慢慢捡回了平稳的跳动。
沉沉的眸光放在书案上,他也不顾湿哒哒的墨发贴在身上难受,自行动手研墨,而后伏案,执笔挥墨。
“吴中生谨启,五月初五。”
在他的喃喃自语里,最后几字落下。
他的心才彻底的落安。
“林叔,帮我将这封信交至姻缘居。”他推门而出,一番湿淋淋的模样将众人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眼前衣衫凌乱墨发湿厚人是他们平日严以律己一丝不苟的少爷吗?
林叔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忧心不已:“少爷,你没事吧?”
“无碍。”
撂下话,易鹤安的房门又锁了起来。
直至夜幕降临,殷呖呖拖着将近残废的身子从外面回到了殷家。
“你这是被哪个小兔崽子打了?!”
跟她置气的殷老爹一看见自家闺女凄惨的模样,瞬时震怒,就要吆喝弟兄们抄家伙,被殷呖呖制止了。
“爹,我饿了。”她吸吸鼻子。
自己的仇,还得自己报。
她说了,早晚要易鹤安哭着求她。
然后她忍着痛要回屋,冷不防对上赵译情绪清冷深不可测的眸子。
“表哥。”她动了动唇瓣。
“嗯?”
“我明天去不了了。”说来殷呖呖都觉得惭愧,天天告假旷课,根本就没正正经经上过几天学。
“嗯。”赵译漠然。
然后,她没想到,第二天,易鹤安因为感染了风寒,也没能去成学堂。
第21章 多管闲事
殷呖呖第二天脚肿的老高,尤其是被殷老爹用殷家独门按摩的方法揉搓后,肿得更高了。
只能可怜兮兮的卧床不起,百无聊赖的她翻看起从易鹤安那里胡乱拿的一堆话本。
却说看完《梁祝》后,殷呖呖正悲悯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惨爱情,突然又瞧见另一本看起来崭新极了的话本。
说是话本,又好似并非话本。
她将那书拿起来翻看了几页,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脸色似因为受到冲击,呆呆的。
那地上的书,被清风翻得哗啦啦作响。
大抵是野史类的,字里行间记载的是前人的风流韵事,多数是皇室宗族,若是寻常的,殷呖呖倒不至于如此反应。
但言的是那些个皇帝,好龙阳的荒唐事,还描绘的妙不可言。
如若说她梁山伯与祝英台为同窗,纵使祝英台已芳心暗许,梁山伯那厢还未知祝英台的女儿身,两位“儿郎”亲昵无间,也不觉有什么。
然,这野史,就完全颠覆了殷呖呖对感情的认知。
她的唇嗫喏几下,哪怕是握草都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脑海里骤然闪过一道光,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赵译与易鹤安的对话。
“你我一起……”
“你要什么……”
“只有我……”
“若我不愿……”
先前殷呖呖对此并不曾了解,如今不细想也还好,但往深处仔仔细细地想一遍,倒让她的心颤了颤。
浮想联翩,心里密密麻麻浮起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更何况,此书是从易鹤安那里得来的。
易鹤安竟有这种书?!倘若正常男儿,谁藏着这书来看?
而且他还不是藏着的,就那么放在书案!
没曾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倒看什么都是清明的,现在细细地回想着易鹤安叫她远离赵译的叮嘱,以及赵译独独与易鹤安相约的举动。
愈是深想,愈是心惊。
她赶忙摇了摇头,无凭无据不能单凭猜测,心头突突地跳,又禁不住的怀疑。
且说老爹看不惯易鹤安非一天两天,赵译是他的亲侄儿,如若真有这等男好之事,岂不是要气坏她老爹?
但这并非最关键的。
她想到易鹤安,易鹤安可是易家独苗啊,想到易夫人对她种种的好,她的手便紧紧地攥起来。
眸底划过凛然之色,不行,她要好好弄清楚。
于是乎,赵译从学堂回来后,发现平日里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小表妹,从晚膳开始,眼神就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跟长了抓钩似的。
素来淡定的他,都不免狐疑,但他只挑挑眉,漠然地用膳。
直到他回房歇息,小表妹拄着根拐杖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寻我何事?”
“我……我何时寻你了?”拄着拐杖的殷呖呖面色尴尬,磕磕巴巴。
“那你为何跟着我?”
“宅子这么大,就许你走,不许我走?”殷呖呖死鸭子嘴硬。
赵译不语,抬眸看向一侧,殷呖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霎时绯红。
原来不知不觉已走到赵译的住处,她仅差一步之遥就踏到人屋里去了。
再看赵译那凉凉淡淡的眸色,仿若在说“你可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表……表哥。”殷呖呖抓着拐杖的手沁出一掌心的汗渍,黏黏糊糊的差点连拐杖都抓不住。
“要进屋说吗?”赵译看了眼殷呖呖的脚,说这话倒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站在外面太过难受。
奈何殷呖呖对他的阴影在不知不觉中已遮天蔽日,连忙摇头,“我站外头说就成。”
赵译瞥着她脸色慌乱,眉梢轻扬,怕他?
轻轻应了一声,“嗯。”
单字,却透着微凉。
“表哥,你觉得易鹤安怎么样?殷呖呖小心翼翼地开口,窥着赵译的表情,不肯放过一分一毫。
说完做贼心虚地补充,“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完了,她编不出来了。
“就是什么?”向来将情绪把控极好的赵译此刻冷哼一声。
殷呖呖猛地打了个寒噤,飞快组织语言。
“就是我素来识人不清,寻思着表哥替我好好析解易鹤安此人,不是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能将易鹤安知晓一通,日后也不必处处受制于他。”
一番话,殷呖呖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说得她自个儿都要信了。
可赵译淡淡地,冷然地,“你素来识人不清,为何就知晓我能将易鹤安看得透彻?”
“我……”
“你言你受制于他,素来不是以暴取胜?何必去解他的弯弯绕绕?”
“我……”
“纵然我告知与你,仅凭三言两语,安能将易鹤安玩弄于股掌?”
赵译三问,殷呖呖卒。
她看着赵译关门,讪讪离去。
看来从赵译入手,是不可能了。
她往回走的时候,抬起头,看见高高的白墙,又瞧了瞧自己的拐杖,瞬间头大。
那堵白墙后的易鹤安,正在书案前翻找着什么,他眉头紧锁,“林叔。”
在外的林管家听见自家少爷的召唤赶忙进屋,“少爷,你才退烧,快快回榻上躺着休息。”
易鹤安置若罔闻,手里还在翻找着,“你看见我的那本……野史没有?”
那是他在书斋里寻野史时错拿的一书,本想着送回去,但这两日又是心烦意乱又是生病,忘却了此事。
“未曾。”林管家摇摇头。
“打扫我房间的人,可曾误拿了去?”易鹤安面色极其不悦。
一想到那种书被家中下人从他房里拿了出去,他脸色都难看几分。
“这两日都是我来清扫的少爷房间。”林管家观着易鹤安愈发不好看的神色,心里苦啊。
这两天也不知自家少爷受了什么刺激,下人都不敢近他身侧十步,也就他这看着少爷长大的,敢靠前了。
他思忖了片刻,“少爷,你不如好好想想,这两天可有动过或是整理过书案?”
动过,或是整理过?
易鹤安的眸色凝住,殷呖呖!
不想到她还好,一想到她,他整个人气都不顺了。
现在又想到那本野史会在殷呖呖手里,他的气都要断了。
“好,我知道了。”他咬着牙将门关上,又将自己锁了起来。
坐在书案前,曲着的指节敲击着桌面,毫无规律的敲打,透露着内心的焦躁。
毫无疑问那晚殷呖呖拿书的时候顺带将那本也拿走了,关键是他该如何从殷呖呖那里将书给拿回来?
也不知她看到那本书没有?
没看到还好办,要是看到了……明明已经退烧了,易鹤安却头疼得要死,斜的墨眉紧紧的拧起。
殷呖呖。
三个字,简直是他的魔障。
在他冥思苦想怎么将书从殷呖呖手里拿回来的时候,他没想到,殷呖呖居然再次夜潜易宅。
而且还是拄着拐杖翻进来的。
对此,易鹤安薄唇紧抿,表面不动神色,内心都想将殷呖呖的脑仁撬开。
这家伙到底有多执着于翻墙?!
脚废了还要翻?!
他易家正门是摆设吗?!
“易鹤安。”殷呖呖抱着拐杖,嗫喏地开口,“我有没有吵到你?”
易鹤安抬眸看了眼今晚的月亮,还是白的没错,可这翻墙专业户殷呖呖竟是拾捡了良心?
“有话直说。”他了无先前的气定神闲,这次,态度冷冷的。
眉眼间的不耐,叫殷呖呖想甩他几个拐杖,但她戳戳手指,“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和我表哥到底是个什么事?”
“我之前说很多遍了吧?”易鹤安眉心一拧,“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四个字,甚至夹杂了点怒气。
殷呖呖心颤颤的,带着哭腔,“易鹤安,你可不能啊。”
“不能什么?”如点漆墨的眼眸一眯,带着不屑与不耐,“我的事需要你来过问?”
“我没想过问。”殷呖呖被易鹤安冰冷厌烦的目光看得难受,懊恼自己为何要来趟浑水,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就是不能看着你引火自焚啊。”
“引火自焚?”易鹤安眸色一沉。
“对啊,我表哥他不是好人啊,你不能和他一起,不能。”殷呖呖反复强调了不能,可易鹤安只冷笑地看她。
她气也上来了。
“行吧,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与我表哥爱怎样怎样,要是真想在一起,我只说,你别将姨气着了。”
说完,她拄着拐杖欲走,转身时,手腕上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量,将她狠狠往身后一扯。
就连她整个人都被长臂禁锢住,动弹不得。
“殷呖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身后低沉的声音微哑,掺着恼怒。
“什么我在说什么?”殷呖呖挣扎无果后,反讥,“难道你病一场脑子也坏了?还是在装傻?”
黑夜里,易鹤安的眼眸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眸底碎芒攒动着危险。
殷呖呖是看过那本野史了。
他心间当即有了判断,“所以你是来我这里验证你的想法的?”
温热的呼吸洒在少女薄弱敏感的耳尖,绯红蔓延之际,叫她心头砰砰地乱跳,如犹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