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之在马场被陛下训.诫的时候早已传入了未央宫,她便看出来了,陛下这不只是在打薛婉之的脸面,更是没有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而若是这样下去,按照陛下凉薄的脾性,她的结局恐怕也不比顺德大长公主好不到哪儿去。
既然陛下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那她自然也该给自己备一条后路了。
“太后,您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容清笑意很淡,眼神却泛着些冷意:“在入长安以前,我便已他圈禁了整整三年,当初拥立我的旧臣也都无一幸免。太后,您此时若与我站在一起,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啊。”
太后却淡淡的说道:“当今陛下又非正统,谁都知道他当年只是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他虽手腕强势,去也未必能永享太平。”
她转向了容清,一字一句的道:“更何况,哀家如何不知,你在河西尚留了些人手。哀家的母家薛氏一族也暂时难以撼动,容清,你当真不愿与哀家一同联手么?”
容清道:“可惜我们势力尚弱。太后,你到底想做甚么?”
太后眼睛微眯,她早就瞧出了容清的这点狼子野心了。
她自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为以后留一条后路,叫陛下对她动手的时候,也忌惮着她背后的权势罢了。这满朝之中,还有什么不能成为她的棋子?
“容清。”太后不疾不徐的端起茶盏来,慢悠悠的道:“哀家今日给你备一份大礼,或许你也是喜欢的。想要瞧一瞧么?”
容清神色冷淡,不置一词。
只是,在约莫几炷香的时间后,看清了那些人带进来的女孩,瞳孔也不由轻微收缩了一下。
少女娇美的身形挡住了内室窗棂上的微光。
因为少许憋气,她的脸颊泛着花瓣般的薄粉,双手又紧扣着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绵软无力,身子微斜在轻软的贵妃榻上。
鸦色染发有些许散乱,遮住精致娇小的下颌,这样的脸蛋还有身段,都有一种叫人目眩神迷的动人。
容清隔着薄帐往那边看了一眼,察觉到些许异样,眼底划过一抹愕然:“你对她做了什么?”
薛太后放下茶盏,见他这副模样,心底轻嗤一声,只是道:“你且放心,如今她是那人手心里的宝贝,哀家又能做什么?不过是替她暂时封了些穴而已。”
她扭头,直视着容清道:“你心里比哀家清楚多了,陛下看她看得比什么都紧,若非这个时候陛下在宣室殿与朝中大臣议事,哀家不这样做,你以为你便能跟她说上话么?”
“——容清,哀家可给你们留了不少交谈的时间。你以为,哀家这个礼送得如何啊?”
容清虽也想同她说话,以至于还日思夜想的想过占有她。只是他想的是光明正大的占有,自然不赞同太后的做法。声音冷沉,道:“你就不怕容淮事后会追究么?”
太后双眸微微一眯,却道:“哀家这么做,是在想向你展示哀家的诚意罢了。只要你不动她,顾澜若也未必会出卖你。怎么,殿下反而不乐意了?”
这个顾澜若待陛下根本不真心,交给容清便是她最好的方法。……这么说来,她便算是成全了顾澜若也未可知啊。
容清唇角微抿着,神色虽温润隐忍。已等不及太后再说些什么,大步走进去,对她身边的人低喝:“给我滚开。”
他扶住少女的腰,顺手解了她的脉穴。
顾澜若方才脑子里嗡嗡的响,现在才有些恢复了神志。她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双眸微抬,打量着这殿内的一景一物。
这儿很熟悉,她似乎是曾经来过的,只是……她却记不起这究竟是哪儿。少女的视线聚焦,可见这是一间密室,没有半分出路。
所以,她这算是又被他抓了吗……
她心下砰的一跳,缓缓的,终于对上了眼前的前太子,心底顿时明白了什么。
容清声音有些沉,轻缓的嗓音让人舒适,道:“若若,孤在这儿,你没事了。”她这般娇美虚弱的模样,让人有一种……囚禁她的冲动。
少女哑然半晌,却平静的道:“殿下,你先过来些。”
容清眼底暗波汹涌。却柔声道:“……你放心,孤会像当年一样护着你。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孤。”
“听闻你一直想从他身边逃走,孤可给你这个机会。”他微微一顿,抓住她的手,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若若,你若不走,便等孤回来接你。”
他能感受到女孩此时的娇软无力,只要他更进一步,便可以为所欲为……
顾澜若粉唇牵起,浑身虽有些无力,却还是在他的耳边,尽力吐出几个字来:“殿下,那你,能离我远些么?”
女孩带着淡香的诱人鼻息,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否认了他的提议。
容清眸色微沉。
她想了想,又认真的说:“若是殿下有什么助我离开陛下的方法,我自然可以一听。只是,我不能随殿下一起走。”
顾澜若还记着将自己清醒最后一刻,将兰树玉珏上沾了梅花粉倾斜出来,一路洒在小路上,雪天路滑,却很有可能……没被人看见。
虽然眼见着大婚小黑屋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觉得该早些逃走……只是,若她为了离开男主的控制而去了容清身边,恐怕是去了另一个囚笼罢……
第23章
听到这句话,容清的眼底难得几分温和起来,他的言语颇有些深意:“若若,孤问你,你也想离开容淮,是不是?”
他的目光深而温柔,与从前的意气风发不同,似乎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息,让人不忍打扰。
顾澜若担心他理解错了意思,便道:“我只是不想与陛下大婚,却也不是想跟殿下一起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又说:“若是殿下不能帮我,便不必留着我了。若是时间再过些,殿下就不担心殃及自身么?”
如同山间清泉上的迷雾一般,容清的眼底缓缓划过道道波澜。
从前莬丝花一般柔软的女孩,在一切都在他人掌控的情况下,还用这样决毅的语气同他说话,只会叫人觉得更具有挑战,更勾起人的兴致来。
“若若,你变了些。”容清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笑意却有些冷:“你从前从来不会这样与孤说话。你这样变化的缘故,难道真的是因为容淮么?”
顾澜若心底轻微的一跳,心道,难道是她穿越的事情被容清察觉出了端倪来么?
其实……即使放在原主身上,也未必有多依赖这位太子殿下罢。只是他当日身为未来的新帝,便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也会听他的话罢了。
感受到体内的虚弱感一阵阵的蔓延上来,少女只能咬唇,勉力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有的事情,还请殿下忘了才好。”
毕竟她不是原主,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女孩因为才从混沌里恢复过来,呼吸尚有些困难,牵动着胸脯轻微起伏着。漏进来的细微的光,一层一层在脖颈处晕开。在她的脸蛋,有一种禁果般迷人的精致。
容清便只注目看着她,什么也不说,甚至什么也不做。他的眼底温润如一片清湖,几乎纤尘不染,只是眼眸深处的那一点阴鸷,还是完整暴露了他的占有欲。
顾澜若几乎被看得心底一阵发悸,脑子里也是千念百转,最终,只能轻轻的说:“殿下想好了么?若是殿下也没有让我离开陛下的方法,便不用拘着我在这儿了。即使陛下现在尚在处理公务,待到他回过神来想找我,对殿下也是不好的。”
“——毕竟,在这宫里面,应该也没有陛下找不到的地方。对罢?”女孩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容清低笑一声,道:“所以,你这是在为孤着想么?”
顾澜若只是淡淡的说:“殿下可以当作我送给殿下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容清定定着看她,半晌以后,才道:“若你是真心想从他身边离开,你虽自身能力寡薄,不过有了孤的帮助,亦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若若,你听说孝慧皇后么?”
顾澜若抿了抿唇,她记得,在原著里面,这个皇后的名字,的确曾经一笔带过。在容淮年幼,活的最痛苦的时候,便是孝慧皇后的善心庇护了他,让容淮不至于被后宫中善妒的女子生生折磨死。
只是孝慧皇后病弱,很早便崩逝了,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即使如此,容淮登基以后,却奉这位皇后为母亲,重新在帝陵供奉了牌位。每年清明的时候,容淮不祭奠先祖,却会亲自去孝慧皇后的陵前磕头。
顾澜若心下不明白,还是问:“所以呢?”
容清淡淡的道:“容淮最尊敬的人便是早逝的孝慧皇后,你并非他的良配,不该留在他的身边,这句话若是孝慧皇后告诉他的。想来他才会郑重重新思虑。放眼这世上活着的人,除了孝慧皇后,他还会听谁的话呢?”
顾澜若心下微微一沉,顿时仿佛被什么捏紧了,脑子里嗡嗡的响。……所以,按照容清的意思,是要装神弄鬼,利用玄灵类的术法欺骗容淮么?
可她……没有听说过容淮是一个迷信的人啊。
只不过唯一不错的,是将孝慧皇后请了出来,即使容淮不是迷信的人,或许也会尊敬她的意思的。她还记得,在第三次元的时候,爷爷虽然早逝了,可是每每梦到爷爷,她还是相信他在梦里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爷爷真心想对她说的。
眼看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按照容淮对母亲的尊敬,应该不会再这样非她不可……至于原主的那些过错,她找到机会再弥补就是了。少女悄悄闭了闭眼,只希望孝慧皇后不怪她这样,冲撞了皇后的在天之灵。
想来……孝慧皇后这样好端慧的女子,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儿去囚禁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女孩罢。
顾澜若暗自这样想着,便下意识握紧了裙摆,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行事,可有成功的把握么?”
容清移开了视线,道:“不日之后,正月也是孝慧皇后的忌辰,届时我会命人在皇陵中做手脚。钦天监也自然知道该怎样说,才能圆满的。若若,你放心便是。”
顾澜若抿了抿唇,想了片刻,才道:“殿下,那我们目的达成就行,不要再节外生枝,冲撞了皇后在天之灵。”
容清薄唇略弯起一道弧度,温润的目光笼罩着少女,别有一番深意,盯得顾澜若心里有些发毛,“你这样替旁人着想,可有分毫替自己想过?”容清眼眸微沉,这样轻轻的道:“——若若,现在整个长安都知道你与陛下的关系,即使将来他因为孝慧皇后的缘故放了你离开。你既是他碰过的女人,你又觉得谁会接纳你?”
顾澜若被这道目光看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加之……在脉穴被封了以后,她便全身都是绵软无力,现在就像是一直猎物笼罩在容淮的目光里,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莫名的没有安全感。
少女慌忙移开了视线,便说:“即便是如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可这与殿下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殿下今日肯与我商议这些,我原对殿下是心存感激的。殿下实在不必说这些话。”
容淮淡淡一笑,眼底又漫上些许冷意:“若若,可他连名分都尚未给你。若孤登基,便不会如此。”
他微俯身上前,低在她的耳边凉淡的道:“若来日孤能将自己的一切拿回来,便永远都不会留若若一人独守空房。”
“殿下你……”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娇美的脸蛋上一片泛红。
难道男配的骨子里其实是和男主一样控制欲强的性子,她竟然会以为他还是小说里面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可惜她不明白,她之所以想逃开这个地方,只是希望不会被陛下所控制,而沦落到梦里面的结局,自然不是因为对太子情根深种至今不忘……
“殿下,你还是早些送我离开。”顾澜若下意识往的后退了一步,挣脱了他。又紧紧盯着他,才说:“你实在不必跟我说这些,如今天色渐晚,这大抵又是太后宫里,殿下还以为自己安全么?”
虽面上虽紧绷着小脸,瞳孔里透着一丝坚毅。但她差点能看到容清微微咬住的下颌,温润如墨玉的眼底划过的一丝阴鸷,少女心底更是一丝丝发凉。
双腿忍不住蜷缩,捏紧了手间的十指……
容清见她担心成这般,突的一笑,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才道:“若若,你变了。”他一字一句,轻轻的道:“从前你可不是这般躲着孤的。”
只是她现在的这模样,于男人而言似乎……更具有挑战性了。
“若若,不管你想做什么。孤都会支持你的。”他语气清润,又淡道了一句,“尤其,是从他的身边离开。”
……
而这时,容清与顾澜若在密室的交谈内容,很快也便传入了太后的耳中。刘嬷嬷一面将茉莉茶奉上来,一面道:“看来……这顾家姑娘的确是容清殿下的软肋,只要顾姑娘一日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便不愁容清殿下敢玩弄您。”
薛太后静静的看着书卷,听到这句话,不由低嗤一声,问道:“他在那密室里头,就只对她做了这一件事么?”
刘嬷嬷若有所思,道:“是啊……难道太后的意思是,殿下并不这样喜欢顾家姑娘?”
薛太后弯了弯唇,喝了一口茶,才沉声道:“她是陛下的女人,容清对她的占有欲不是假的。只是,他大抵对她也是有些顾惜,才没舍得动她。”
这么多年来,容清一直在容淮的圈禁中苟延存活,若说他如今没养成隐忍的心智,那自然是假的。
若他今日真的敢在陛下大婚前将顾澜若……要了,那她才真真正正的抓住了容清的把柄,叫他好生为未央宫办事。可惜容清到底一点这么做的迹象都没有……
刘嬷嬷沉吟片刻,便低声道:“太后娘娘所言有理,只是顾家姑娘在我们这儿到底不安全……太后要不还是早些将她送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