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若现在心底是骤然彻底如坠冰窟了,一颗心堵得慌。
原本……她也没能指望着容清能通过玄灵之术说服男主,然而没想到男主偏执到这个地步,顾澜若心里还是有些心悸。
容淮缓步走过去,又亲自将刘公扶起,才道:“爱卿不必担心朕,朕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将当年事讨回来而已。朕行事自然知道分寸,请刘公不必多言了。”
“可……”刘公的面色略微有些震惊,即便是这样,沉迷女色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吧,难道陛下现在这副模样,还舍得对她有其他惩戒的法子么?
只是,刘公虽追随陛下多年,也少见陛下这样认真坚决的模样,心底还是沉了一沉,最终闭紧了嘴。
“臣也希望陛下惩戒忠平侯府,顾澜若曾背弃您,更该严惩不贷。”刘公不忘沉声道。
顾澜若顿时有点绝望,容淮若有若无弯了弯唇,却没再说什么。
现已安抚好了言官,他便不再顾及什么了,转向了角落里的顾澜若。
……那双深邃的眸子,几乎盯得少女面颊有些丝丝的发烫,娇美的眸子里也闪露一丝本能的无措来。
陛下走近时,气息清冷且禁欲,一丝一丝落在少女微微发烫的面颊上,几乎将她逼到墙角,到了无处可逃的地步:“若若,朕今日带你来这儿,便是为的在大婚之前来告知母亲,可不是叫你耍什么花招的。”
少女的眼睫纤长细密,随之本能轻轻颤抖了一下,更是叫他心尖轻颤,更想狠狠的折腾她。陛下的声音也不免放柔了些:“记得,你是朕唯一一个带到母亲跟前的女孩,按照世间的习俗,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若若,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逃去哪儿?”
顾澜若嘴唇微动了动,勉力使自己平复下来,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毕竟是终身大事,鬼怪之说虽然荒诞,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容淮的眼底却浮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并不怎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轻轻扣住了少女的腰身,凝眸瞧着她在他跟前敏感得想要轻吟出声,却又因为羞意……勉力忍住,而不敢弄出半点声音,只能勉强睁大眼睛望着她。
她自己不知道,落入他的掌心的时候,她柔软的身体便只能像是一柄精美的竖琴,可以任由人在上面弹出美妙的音符来……
“你看见了么?你是朕的未婚妻,即使朕与你母亲眼前做这样的事,她也没有表示什么。毕竟,母亲曾亲口说过,她什么都会支持朕的。”容淮低到她耳旁,咬耳朵沉声道。
“……”少女眼睫发抖,柔软的心尖上早已热了一大片,哪里说得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她有些生气的移开了头,不由都闭了闭眼睛。
“若若,你心里明白就好。”容淮见她这样,薄唇微挑,也便适可而止了。
见着四周的人再也没什么反对之声了,容淮才松开手,目光轻轻落到这跪着的一众宫人上,道:“如今先皇后的棂前出了事情,朕念及母亲在天之灵,还有婚期将近,自然不会追查。”
“只是这样玄幻的事情,不可生出什么谣言来,否则,朕就会追究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了。明白了么?”
那些宫人自然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侍奉先皇后才侥幸逃过一劫,只能应“是”。
“母亲,”容淮随即又望着画像,语气有些沉谧,又轻声道:“孩儿今日,就是带她来见您的。从前就一向只有您疼惜孩儿,您若答应孩儿的请求,便请让这些灯长明吧。”
“朕无意冲撞您的魂魄,只是这件婚事想知道您的祝福罢了。”
说罢,陛下便俯身下跪,磕了一个头。
顾澜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近乎虚脱,心底又顿时有些死寂的冰凉。
难道剧情的力量真的就会这样大么?眼见着婚期越来越近……可是不管她做什么努力,都好像不能摆脱被男主的控制啊……
……
马车重新行驶在回宫的官道上,一路颠簸着,顾澜若却累得近乎半句话也不想说了,无论是身体或又是心上。
只是行至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陛下却叫车队暂且停下了。
下头的宫人不敢有耽搁,却又无不是心存疑虑。唯独贴身伺候的傅青知道些缘故……
“陛下,敢问这是哪儿?”一新晋的年轻宠臣不明所以,免不了开口问道。
容淮眼眸微眯,冷淡的道了句:“你听闻过当初朕身中寒毒的事情么?朕忽然想来看看。”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发出声音来。
顾澜若拢着披风,听到这句话,心底轻微的一跳,脑子里甚至浮现出一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来……
当年男主还是皇子的时候,被太子诬告有不臣之心,有人向先帝谏言将他囚禁在卿南山为先皇后守陵,先帝也采纳了。
但也在那时,东宫的下臣为了斩草除根,便偷偷将男主施了药毒,甚至想断了他的根骨,希望男主从此以后毁筋断骨,再也不能回来。
所以,如果不是容淮那时勉力服了禁药,恐怕他现在也已经是一身病骨了……
“若若,”容淮的声音很淡,甚至称得上有些温柔:“朕记得那个时候,便是你兄长暗杀朕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那时去见过了太子,嗯?”
“我……”
顾澜若原本还对男主的悲惨经历生出了恻隐之心,可是现在被扯动的心思却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如今的处境,好像更危险啊……但这些根本不关她的事啊。
第25章
顾澜若的脸蛋变得有些雪白,不敢迎向那道灼热的视线,又道:“也许是吧,但陛下……既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一直去提起?”
容淮微微一笑,才道:“朕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又在担心什么,嗯?”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寒舍上,清冷得宛如山间薄冰,“朕不过是带你了看看朕身中剧毒,当年又被圈禁的地方。想当年你在忠平侯府最光耀门楣的时候,朕又是怎样落魄的。”声音有种隐秘的情绪。
“若若,你毕竟也已快嫁给朕为妻,朕自然不必瞒着你。”他转过头来,咬字清晰,一字字的说出来。
说到后面的时候,容淮的声音却已明显冷淡了下来,有如沾着层薄冰。少女的瞳孔却微微有些收缩,嘴唇都紧咬成一道弧度……
让顾澜若真正心悸的,却还是他一直在提起的大婚……
忠平侯府既然这么狠狠得罪过男主,对太子投怀送抱的原主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按照小说里的结局,就是从大婚开始,她就被囚禁起来不见天日了。
……难道这一次带她出宫走一趟,就是男主为了给她最后自由的时间么……
顾澜若心里越来越紧张了,双腿也开始发软。
“陛下,我其实觉得,这些东西只会带给你不好的回忆。”少女似乎沉下些气来,终于看着他的侧脸,才道:“你也不必一直沉浸在这些里面……若是以后回忆起来,不是只能让自己难过么?”
容淮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的面庞,唇边似带着淡笑:“所以,若若,你这难道算是为朕着想么?”
“你还真是难得如此关心朕啊。”他上前一步,修长俊美的身影逐渐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语气微沉:“若若,还是你也不过是为了给你自己当年做过的事脱罪,嗯?”
顾澜若抿紧了唇,淡淡挪开了视线,道:“陛下……我没有这么多的理由,只是想这样同你说罢了。”
“无论什么事情,若是陛下一直记恨,就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如果陛下肯宽恕别人,自己也能舒心很多。”她轻轻补充道。
容淮清俊的下颌逐渐紧绷起来,清冷的黑眸中一瞬不瞬,盯着少女的时候,里面甚至有一丝玩味:“若若,朕登基这么久了,你真是第一个敢这样同朕说话的人。”
他俊眉微挑,又慢慢的道:“果然是朕的好姑娘,待大婚以后,朕再好好的听你跟朕说这些。”
他难得似笑非笑,脸颊俊雅又安然,低声添了一句,“——在朕的床上。”
顾澜若皱了皱眉,却感到有一种轻轻的压迫感在四周逐渐升起来,令她体内蓦的热了起来。
而她说这些话的意思,真的不是叫男主更期待大婚啊……
陛下静默了一瞬,最后抬了抬下巴,才道:“行了,先去吃饭吧。”
他抓着她的手过去,豪华的车驾重新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但顾澜若脑子里却一片迷糊。
——眼见着日渐逐渐逼近的婚期,倚在丁玲作响的窗棂上,她甚至全身都有些发软。
许嬷嬷见状,不由轻声劝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从方才便一直精神不振的?”
“虽说……您对陛下所说的话多有冒犯,但陛下却也未责怪姑娘什么啊。”
顾澜若脸色泛白,道:“……我没事。”她想了想,又问:“嬷嬷可知,陛下与我原定的婚期是在多久么?”
许嬷嬷也是拧眉沉思了片刻,才道:“大抵便是三月以后,春末夏初,那时也是姑娘的生辰……”她似乎察觉到姑娘身上一丝与往日皆不相同的紧张,便含笑道:“难道姑娘是因着婚期心慌么,姑娘自是不必如此,总归是女儿家,都会有第一次的。”
顾澜若却有点紧张的道:“……不是这个意思。嬷嬷不必为我担心。”
许嬷嬷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才道:“按照陛下的意思,姑娘与陛下的婚事,陛下也极为看重,姑娘应当高兴才是。”到那个时候,阖宫上下,自然无人再敢看低姑娘的身份了。
顾澜若的脸蛋却在一瞬间更加雪白了些,甚至,放在膝上的十指都有些合拢。
想到梦里面少女不断的低泣,她心底的那股寒意像是挥之不去一般,一直笼罩在心尖上,以至于让她的双腿现在都有些轻轻发抖了……
毕竟在小说里,陛下大婚以后,就是他彻底黑化的时间点。从那以后,原主一直住在常华殿一步没有出来,小黑屋什么的……自然就是一应俱全了啊。
许嬷嬷却丝毫未觉她的异样,笑道:“到那时,想必陛下与忠平侯府之间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姑娘您留在宫中也是一宫主位,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顾澜若眨巴了一下娇美的双眸。
……一笔勾销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按照男主凉薄记仇的心性,大抵磋磨原主和忠平侯府的时间还在后面呢。
而且许嬷嬷根本就不知道,大婚那一天,对原主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饶是心里这样想着,顾澜若根根细密的眼睫轻垂,清晰可见,微微发抖,还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声低应来。
……
黄昏的时候,距离宫中还有一段距离。陛下的车驾便停留在卿南山脚下,是一处新建的驿馆。里里外外有好几层天子近卫把守,几乎密不透风。
顾澜若今日有些疲倦,辞别陛下以后,也没有用膳,唤了水后,脱了鞋袜,便很快入内室歇息去了。
而在外间,傅青敛气屏息的走进来,站在陛下身后,悄无声息行了一个礼。
他神情恭肃,缓缓道:“陛下,您先前让奴才暗自去调查的。先前孝慧先皇后棂前,长明灯忽明忽灭的事情,甚至这卿南山河水倒流,夜明如白昼。似乎……这些异状,都不是天象,而是人为。”
容淮冷冷的抿唇,才道:“朕自然想到了。那你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帮她么?”
按照那些人说的,先皇后认为顾澜若是灾星,这又怎么可能?
顾澜若常年在后宫里面足不出户,几乎见不到什么外人,哪里会忽然冲撞了先皇后的在天之灵。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帮那姑娘奇思异想出来的一个出逃他身边的方法而已。
只是这个计划里头,恐怕顾澜若也是插了一手的。
容淮的眼底深的分不清情绪。
傅青又道:“守在卿南山的人一直未曾换过,都是当年侍奉过先皇后的旧人。细细想来,也应是与宫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淮“嗯”了声,面色冷淡,十指微微收缩。
……与宫里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方氏是先皇后时期的人,能在当今宫里面指使她的一宫主位,恐怕便是未央宫的那位太后了。”他道。
傅青应“是”。
容淮冷冰冰的弯了弯唇,才道:“太后这样帮顾澜若从朕身边逃走,甚至还不惜将孝慧先皇后搬出来,难道是真的以为朕查不出来么?她可没这么好心,她之所以出手,也是为的容清的势力罢。”
这样的话,傅青不敢轻易接过来,只是容淮眉峰微蹙。
这个太子容清,为了在他跟前宣示顾澜若的心思没在他身上,顺便挑拨一下他与顾澜若的关系,可真是费尽了苦心。
只是看起来,顾澜若也一直都是不计后果的人,此番她为了从自己身边出逃,连容清都肯合作,也是煞费了苦心啊……
容淮若有若无的一勾唇,神情变得有些冰冷。
在利用孝慧皇后的这件事情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唯独顾澜若,还痴痴的抱着以为自己能放走她的一番痴心。
都不知道是可怜她,还是生她的气了。
“想来这件事前因后果,陛下也都惧已猜到了。”傅青敛了敛心神,还是道:“太子与太后联手,在借顾家姑娘在向挑衅。说起来,顾家姑娘其实也都是受了太子蛊惑,未必是有心的……”
容淮脸上略有些冷然,道:“连你也开始为她开脱了?”
傅青忙跪下,正声道:“奴才自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奴才一直侍奉陛下,也觉得顾家姑娘近日变了些,也并没有再伤害陛下的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