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容淮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淡淡的道:“从前的事情,朕给你赔罪。只是——”
容淮的话语微微一转,清俊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又道:“朕的确做错了,只不过,你也不能离开朕。”
他顿了顿,语气里有一种隐秘的暧昧,这才慢慢的说道:“即便朕也可以娶旁人为妻,只是朕想要的姑娘,已经在朕的跟前了。朕答应你,常华殿的事情,日后再也不会发生。”
“——朕既答应护住你,自然就是一辈子的事。明白了么。”容淮目光柔和,言语温意,里面却也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意味。
第56章
顾澜若却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她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只觉得脊背微微僵直,且周身都处于一种奇怪的感觉中。
这些表白的话从男主的嘴里说出来,的确是叫人有些心底生凉,不知所谓。该不会是男主的套路又改变了,想换一种方式惩罚原主罢?
她自问自从穿过来以后,男主没有这么温柔过。她也从来没做过什么抱大腿的事情来。
顾澜若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迎上男人略带危险的目光,才问了句:“陛下说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容淮抚在顾澜若下颌处的手指微动了动,眉心微挑,才道:“若若,朕只是想同你说,朕会照顾好你。”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又道:“所以,你不要再想着容清,或是温若寒。从今往后,朕才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皇后。朕什么都给你便是……”
这一字一句撞进她的耳朵里,顾澜若却只觉得呼吸微微发热,她几乎已能感受到,容淮的气息也微微热了起来。
即使这个时节也只不过是冰雪都尚未融化的早春,内殿之中也没有一处不是透着凉意,就是这样,她却也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气息,还有两人之间蠢蠢欲动的肌肤之亲。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有些近。
“陛下……”似乎有什么微妙感从体内深处溢上来。她垂着眸子,声音刻意压轻了道:“你为什么忽然会跟我说这些?”
这未免也太反常了些,再者,陛下之前也从未对她提过。
似乎有点崩人设了罢。
“朕从前的确没有同你说过这些。”容淮静静看着她的时候,温雅的面上没什么波澜,连眸光都是淡淡的。只是他的声音很近,几乎碰到她的耳垂边上,“只是朕一直都想告诉你,若若,你乖一些。朕自会好生护着你。”
他的目光,在淡雅里头又夹杂着些许炙热,这种意味,是带着些占有欲的。
即使用再优雅的表象伪装起来,却还是掩不住一丝势在必得、仿佛能随时拆骨入腹的意味。
顾澜若心底隐隐的跳了一下。
“……是么?”她手指下意识,不由的紧紧捏在了檀案的边缘上,都有些泛白,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么?”
容淮松了手,问:“怎么了?”
顾澜若缓了缓,才道:“若陛下真的这么打算,那我只想问陛下一句,你从前可知外面是如何谈论常华殿的?”
“尤其,是当年我还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想来陛下心里也都是有数的罢?”
容淮唇角微抿,静默的瞧着她。
长安城内的事□□无巨细,几乎都会落入他的耳中。关乎常华殿的事情,则更是这样,没有一个人敢瞒着他。
而在那些臣民的眼中,常华殿既是在君主的后宫中,又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一则,有些人以为他将顾澜若接近宫中,只是因为当年顾家狠狠得罪了他,所以这才抓顾澜若在身边好生磋磨一番。
而另一些人,则有更严重的言论传出来。比如……禁.脔之类。况且又没有名分,想来,也不过是高门大户拿不出手的东西罢了。
而顾澜若的美貌整个长安城都是知晓,因而这些言论之中无不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像是刀针一般,能从人的心口扎下去。
只是当初他也因为生忠平侯府的气,对这些事情即使略有耳闻,竟也都没有多过问一句。
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外头的那些人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忌惮的,风言风语,传得风头更盛。
他的目光微动了动,声音放轻了些,才道:“这些话,你都知道了么?”
“看来这些话,陛下也是知道的。”顾澜若盯着他,才轻轻的道:“我自然也不能接受。即使日后与陛下大婚,有了该得的名位。只是在我心里,之前的那些事情,还是不能就这么的揭过去。”
“您明白了么?”
她眸光淡淡,直视着陛下的眼睛,里面无一不藏着一丝专注。
按照原主从前的性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是今日她也说不清自己心底在想些甚么,即使是受了委屈,也该说出来的。
若是不说,又有谁会在意你的感受?她原本便是想要的是人身自由,自然也不能平白无故的遭受这些委屈。
她垂了垂眼,娇美精致的脸颊侧一丝波澜都没有。似乎看上去这一回,她是铁着心会问口来的。
哪怕……最终是会得罪男主呢。
容淮移开视线,眼睑轻垂,俊逸的脸上空留下一片阴影,却也一时没有开口回答。
即使她早已想到了,这么说可能会触怒男主,但是顾澜若低垂着眼睫,握拳沉思,却也没觉得有甚么可后悔的。
若说是有夫妻之敬、真心以待,她实在也想不到,会有一个男子会放任自己的女孩被人这样非议、议论。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天子,威加四海,他有能力护住忠平侯府,也原本可以护住他的姑娘。
“若若。”容淮唇色冷淡极了,忽然定定看着她,道:“所以呢,你想怎样。既然你受了委屈,朕自然会补偿你。”
……补偿?
顾澜若的眼睫眨了两下,只觉得心底生出些酸涩来,这才侧开了眼说:“陛下明白什么叫夫妻么?”
她又平静的说:“夫妻之意,譬如飞鸟,暮宿高树,同止共宿。既然陛下有意与我结为夫妻,即使说不上生死与共,也应当夫妻一体,连气同枝,世间的男女本应就是这样。只是在陛下眼中,或许却不是这样。”
“只是陛下当初将我接入宫中,便已是违背我的本意,再拿我府中的家人作为筹码,长安城里面,几乎大半的人都知道忠平侯府的女儿被您留在宫中强迫囚禁。陛下,即使您是天子,您自己认为,在你的心里,有将我当做您的妻子么。”
“既然没有,陛下只是想拿您的地位权势来要求我,又何必谈甚么夫妻连理枝?”
顾澜若很轻的移开了视线。
在她眼中,或许再像从前一般,男主再不顾一切的将原主抓进小黑屋就是了。既然只是想得到一个女人,又谈什么男女情爱,不觉得很讽刺么?
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
她唇瓣轻轻合拢,脸色也再度变白了些。
即使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笼罩在男人略带危险的目光里头,
听到她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容淮眼底似乎有转瞬的惊愕、怔然,半晌也没有开口说出什么来。
他沉默看她。
顾澜若的确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他对她的印象,都不过是闺阁女郎的惊鸿一瞥,或者后来在他盛怒之下的这么一丝隐隐恐惧。他自然是觉得自从将她接入宫以后,她的确也没有这么一瞬的舒心过。久而久之的,便成了这宫中的一个沉默不语的冰面美人。
容淮只觉得胸中情绪扯动了一下,眸光深深,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似乎,的确是顾澜若第一次同他说这么多的话。
容淮声音微哑,神情定定,道:“朕当初,的确是想与忠平侯府结亲的。”
只是后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忠平侯府背叛的事,他自然再也记不得自己的初心。还把这些全都推到了顾澜若的身上。
现在想起来,也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发泄一下罢了。
他又道:“只是从今往后,这些事情都可过去了。朕现在已知道,这些事情同你是没有关联的。”
“朕早已该将你的家族与你割裂开来。”他神情认真,“对不起。”
听到男主这样说着,顾澜若却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其实剧情早已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似乎,也离小黑屋越来越远了。
况且更重要的,便是她如今有一条很好的路摆在眼前。只要抱住了男主的大腿,也就不可能像剧情里面那样,在薛婉之的算计下,病弱早逝……吧?
她便轻轻道:“你是陛下,不用来问过我的意见。”
“傻姑娘。”容淮淡淡的说:“朕同你说话的时候,便不是天子了,朕是你的男人。”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气都已微微沉了些,有一种肃容的意味在里面。
他又道:“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胡乱议论么?若是你在意,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新身份么。”
“这后宫里许久都没有主人了。”他看着她,说:“若若,你意下如何?”
男主但凡不是盛怒之下,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子,都有一种宁静的温雅在里面。
约莫君子如玉,莫不如是。只会叫人觉得心安,而不是压迫。
听到这样的话来,顾澜若的心尖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裹挟在其中。就像是什么东西冲破了天窗,有一束光便这样隐隐的照进来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她若是再拒绝也不是什么好事了啊。况且,她原本也长时间待在宫里,在哪儿又不是待呢!
只是顾澜若忽然想到小黑屋的事情,心底还是发憷,瑟瑟发抖。她脸色冰白,带着些试探意味,道:“那陛下……日后,若是我居住在椒房殿,是可随意出去的罢?”
“到那时,总不会再有人时时看着我了吧。”在她说的时候,掩在袖袍下的手指都已微微收拢,显得泛白了。
第57章
顾澜若眼底的那一丝惊惧还有忧虑自然是装不出来的。
容淮掩在袍服下的手指微顿,看她一眼,才淡淡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只是他的心里却慢慢的冷了下去。
到那个时候,她便是中宫皇后,还是他唯一的正妻,在整个宫里,自然没有一个人敢看管着她了。而至于他……容淮唇角微抿,轻轻的移开了视线。
既然当初顾家废除婚约的事情已经解开了大半,那他自然也无意再这样执着着当年的事情不放。顾澜若却故意这样说,难道是在她心里头不肯放下么。
或者,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了?
容淮苍白的十指稍稍蜷缩了一下,甚至显得稍稍有些泛白。
他自问即使在最生气的时候,即便是将她强留在宫中,却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更没有强迫她做甚么。顾澜若总是这副娇妍清冷又若即若离的模样,总是叫他的心底也不由漫上一丝钝痛来。
察觉到了容淮的异样,顾澜若则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发虚,道:“只是想起之前我在宫里的时候,哪儿也不能去,想在陛下跟前问清楚一句罢了。”
“傻姑娘。”容淮指尖抚上她的软发,这才抵在她耳畔,低低道:“你既然是皇后,又有谁敢这么对你?”
顾澜若下意识抓紧了腿上的裙摆,“陛下,你自己呢?”
“陛下的忘性也不小啊。”她轻轻的抿了下唇。
“若若。”容淮直勾勾盯着她,嘴唇微勾,道:“从前的事情都翻篇了。不是么?”
“从今往后,便不要再提从前的事情。朕答应你,自然会照顾好你。”
陛下的嗓音虽轻柔淡然,其中却也夹杂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顾澜若敏锐的捕捉到了,脸颊不由泛上来一丝滚烫的热度来。
她往别处挪了眼,纤细的胸脯轻微起伏了一下,才道:“……好罢。我都知道了。”
少女脸颊雪白,又低垂着眼睑,纤长的眼睫根根清晰可见,且沾染着些湿气。这个模样显示出的,更多的只是乖顺还有驯服。
虽然的确很乖,却一点无关情.欲。
容淮心底微微一沉,喉咙发紧,竟扯出一丝生硬的痛感来。
他勉力按捺下自己想要抚住她的欲望,忽然间,才淡淡的开口道:“若若,今日你累了,就先好生歇息罢。你与朕大婚的事宜,朕会吩咐内廷司与礼部都交由你过目。”
“还有,你母家的恩封,朕也会亲自派人前去宣旨。这些事情,你都放心便是。”
“好。”顾澜若平静的道:“陛下其实可以自己做主。不必都来问过我。”
容淮盯着她半晌,终于温言道:“你说朕的皇后,难道连决定这些的权力都没有么?若是若若都不喜欢,那朕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慢慢的,顾澜若心下微微一动。
虽然这种感觉很奇妙,之前也从未有过,但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陛下与之前的不同。她鼓足勇气,终于说:“那陛下会将母亲也迎进宫中参加大典,连同着也原谅哥哥么?”
容淮淡淡弯唇,“自然。”
顾澜若眨巴了下眼睛,唇边总算露出丝丝笑意来,她微笑道:“好,一言为定。”
少女笑起来极为温柔,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动人。容淮下颌稍稍收紧,连黑眸都沉了几分,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他吩咐了这常华殿的宫人几句,待到事情定了以后,才转身离去。
望着陛下离去的背影,顾澜若的心底更是生出些捉摸不清的微妙感来。
若不是男主亲口承认,顾澜若大抵也会怀疑男主在想些甚么。
即使他会将原主迎为皇后,但却也未必会真正尊重、爱护她。或许……在男主的眼底,只是将她光明正大的关在宫里罢了。即使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原主或许也只是他发泄当年怨气的一个玩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