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席话说下来,不仅为自己的程氏药铺做了宣传,也保全了几位大夫的面子,至于她拿手银针的技艺,她现在还不欲让人知道。正好可以就此掩过,可谓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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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勇伯府,二房。
“有消息了,胎儿,胎儿---”
已经回了二房等消息的赵世杰母子,此刻正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只等着从那边传来自己想要的消息。此刻听到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松竹回来,两人对视一眼,那期待已久的愿望即将成真的兴奋早已是止都止不住了。
“---胎儿保住了!”
“砰!”茶杯碎落的声音响起,赵世杰脸色大变,顿时抓住小厮松竹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
“胎儿,胎儿保住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赵世杰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保得住呢,不可置信的望向罗氏。
罗氏拢了拢被打湿的衣袖,尽管心里也难以相信,但到底比赵世杰冷静,当下只问:“怎么保住的?”
“奴才问了那几个大夫,只说是用了程氏药铺新研制的止血补气的药,稳住了胎儿气息,再施以银针,便保住了。那银针的手法并没什么稀奇的,都说是那药的药效好。”
“这怎么可能呢,”赵世杰依旧不敢相信,问罗氏道:“不是说…”
“慌什么”罗氏冷笑道,眸中隐者莫测的光芒:“便是保住了,就一定能生下来么?便是生下来,又能保证是男孩么?便是男孩,又能平平安安长大么?”
一句一句,渐渐稳住了赵世杰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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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真是多亏了阮姐姐,才能保住胎儿呢,阮姐姐就是我们大房的救命恩人。”
义勇伯府外,赵月琴拉着阮思妍的手感激道。
阮思妍回想刚刚出来时,遇到赵世杰母子探望李氏时两人脸上的神情,心想,这两人怕是没有那么好对付。此番他们一计不成,定然还有后招。
而赵月琴一家,对这两人似乎根本毫无防备之心,难保不会让那两人再得逞。
措辞了一番,阮思妍道:“月琴,此番你们已经是千小心万谨慎,可为何你还差点会怀胎,你想过原因吗?”
“大夫说是因为前两次的小产所致,母亲现在的身子很难保住胎儿。”
摇摇头,阮思妍道:“小产一次是偶然,小产三次还是吗?以我的建议,等你母亲休养几日后,便回娘家安胎吧。”
“阮姐姐的意思是?”赵月琴也不是个笨的,立刻便听出了阮思妍话里的含义,顿时脸色发白,细思良久,问道:“难道,是家里有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之,万事还是小心为好。”阮思妍没有多说。到底她是个外人,且无凭无据,点到为止即可,相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阮姐姐的意思我懂了,我会陪着母亲回外祖家安胎的。”赵月琴眼中闪着厉色,道:“这件事,我会让父亲查清楚的。”
“嗯,不过,切忌打草惊蛇。”
马车上,撩起车帘看向渐渐远离的义勇伯府,阮思妍缓缓笑开。赵世杰,罗氏,这只是绊倒你们的第一步,以后,戏还长着呢!
第13章
这几日,药铺的生意比之前又好了很多。想是因为她给义勇伯夫人用药稳住了胎儿的事情已经传扬开来,不仅前来抓药的老百姓多了,就连很多大夫都来他们药铺买药材。
“绵绵啊,这鹿鸣书院怕是去不成了,要不,咱还是让元清去别的学堂吧,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阮母忍不住道。
从鹿鸣书院回来那日,已经过去三天,还是不见一点消息。
“再等等吧。”阮思妍道。假使那齐夫人真的用了她的药的话,应该就这两日便会找上来的。
那日,她之所以准备了一瓶药,便是因为事先打探得知,齐夫人身患头疾多年,且一直难以治愈。
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一无权势、二无钱财,想要进鹿鸣书院,怕是比登天还难。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从这齐大儒的夫人这里入手。这齐大儒虽然满腹经纶、恃才傲物,对夫人却是十分爱重。
也因此,在决定帮弟弟上鹿鸣书院之时,她便开始着手练制这治疗头疾的药。
这个药是用玉葫芦里存放的珍稀药材,加了整整一小瓶的碧水,再用三千真火炼制了十天而成,药效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只要齐夫人服用,便不会不见她。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这住的什么破地方啊?又脏又小的。”
随着半夏打开门,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跟着便走进一位粉衣蓝裙,皮肤有些黑,个子不高的女子。
阮思妍头都不用抬便知是谁。这么掐着嗓子说话的,除了她那个堂妹,阮家三房的女儿阮淑妍没有别人。
“我说阮思妍,你还真是自甘堕落啊,你-”阮淑妍还要在骂,却在看见阮思妍抬头的那一瞬间,嘴巴张住却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阮思妍吗?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她不相信,又走近了几步,直到一张涂满脂粉的脸都快凑到阮思妍脸上,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确认没有看错。
皮肤白嫩细腻,竟是未施粉黛!这怎么可能?
他们阮家女儿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便是天生皮肤底子黄。不论怎么调养都改不了。所以,但凡出门必得抹粉。抹少了遮盖不住;抹多了,脸上必不能做太大的表情,说话声音也不能大了,否则那粉便扑簌簌的往下掉,到最后脸上便黄一块白一块,难看至极。
阮思妍可是他们阮家女儿中皮肤最黄的,兼职骨瘦如柴,更是丑不堪言。如今怎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堂妹倒是说说,我究竟哪里自甘堕落了?”阮思妍反问。
阮淑妍又是惊讶又是嫉妒的沉默了半天,随即又安慰自己。便是漂亮了些又如何?还不是和离成了弃妇,还抛头露面做起了生意。
“你如何不是自甘堕落?被夫家休弃,还做起这最末等的贱业,真是将我们阮家的脸都丢尽了。”阮淑妍斜着眼道。
半夏气的眼睛通红,当下便要上前理论,被阮思妍拦了下来。阮思妍不怒反笑,轻轻抿了一口刚泡好的清茶,方悠悠道:“第一,我凭自己的本事赚钱生活,这叫自食其力,不叫自甘堕落。第二,我要提醒堂妹一句,我是和离,并不是被休弃。第三、我已经被你们阮家赶出来了,便是丢脸,也和你们阮家没关系。”
天青色的瓷碗映着那白皙修长的指节,如青葱般玉白莹润,端碗喝茶的姿态更是说不出的优雅。
阮淑妍越看越嫉妒,说出口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也是啊,一个和离又不能生育的弃妇,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也只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咯。”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阮元清年纪虽小,却是知道维护自己的姐姐。
阮淑妍更不屑了:“唷,这不是小堂弟么?听爹爹说你们还想进鹿鸣书院读书?别痴心妄想了,鹿鸣书院岂是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进的?”
“那如果我们元清要是进了这鹿鸣书院呢?”阮思妍拦住双眼通红的弟弟,上前问道。
“就你们?”阮淑妍笑的花枝乱颤,脸上的粉也扑簌簌的往下掉而不自知,笑着道:“别做梦了,若是阮元清能进鹿鸣书院,我就从你这爬出去!”
“堂妹此言当真?”阮思妍笑问。
阮思妍嗤道:“当然。”就凭他们也能上,鹿鸣书院,下辈子都别想!
“请问,程氏药铺的阮娘子是住在这里吗?”
阮淑妍话音刚落,便听门口有人敲门问道。
阮思妍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让半夏去开门。
“我们小姐便是程氏药铺的阮娘子,小哥有什么事吗?”
来人一看穿着便是鹿鸣书院的人,见了阮思妍却是恭敬有礼:“小的是鹿鸣书院齐大儒身边的小厮,特地前来拜见。”
“齐大儒?”阮淑妍惊呼一声,忙问道:“你是来通知我们元正上鹿鸣书院的吧!那你拜错了地方,我们阮家在城南的杨柳巷。”
阮淑妍说完,还未等小哥回答,又忍不住对阮思妍炫耀起来:“看到没有,齐大儒身边的小厮亲自来通知,我们元正马上就可以上鹿鸣书院了。”
阮思妍心里好笑,这堂妹还真是脸大,竟然以为这小哥是去通知他们阮家三房的,当下也不想拆穿。现在有多得意,等会儿就会有多难堪。
果然齐大儒身边的小厮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不理会阮淑妍的自说自话,只不卑不亢道:“我只奉命来请程氏药铺的阮娘子,可不知道什么杨柳巷的阮家。”
“程氏药铺?”阮淑妍没料到会是这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是觉得不可能,压下火气又道:“小哥,你肯定听错了。齐大儒要见的阮家是在杨柳巷,不是什么程氏药铺。”
小厮依旧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小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齐大儒要请的是程氏药铺的阮娘子,姑娘莫不是耳朵不好使?”
“噗嗤!”半夏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迥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将阮淑妍气的不轻,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且还是在这阮思妍面前。
阮淑妍气的直喘气,脸上的粉随着喘气的大动作直往下掉,想要破口大骂,可这到底是齐大儒身边的人,他们家阮元正还想进鹿鸣书院呢,她却也不敢得罪。
“阮娘子,不知现下可有空闲?齐大儒听闻上次娘子上次拜会,恰逢先生有事不在家,特命小的来请娘子。”小厮再次躬身问道,语气恭敬有礼。
阮思妍这才起身,道:“有劳小哥了,我这便收拾收拾。”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阮母几人俱是喜不自胜,齐大儒亲自派人来请,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我这便回去告诉父亲!”
眼见阮思妍已经带着阮元清跟着那小厮出门,她却被晾在一边。阮淑妍也顾不上找茬了,赶紧带着丫鬟匆匆回家。
*
“阮娘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送的药,昨晚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齐大儒的夫人孟氏拉着阮思妍的手谢道。
她这头疾已有二十多年了,平时是隐隐作痛,难以入眠;一发作便是疼的彻夜不能阖眼。名医圣手看过无数,却都治不好。便是往日吃的那些药,也渐渐不起作用了。
前日看门的小厮送来一盒药,说是一个药铺的娘子送给她治疗头疾的。原本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只将药盒搁在一旁。可当晚头疾再次发作,喝了药还是不管用,最后实在难以忍受。无意中看到这个药盒,便打算试试看。
竟没想到服下药后,不到一刻钟,头痛便止住了。当晚她便睡了一个安生觉,第二日晚上依旧睡得醒来神清气爽,气色都好了几分。
阮思妍笑道:“夫人用着有效便好,我也是听闻夫人素有头疾,这才带了药过来的。不过,夫人若是想要根治,除了服药,还得配合施以银针。”
齐夫人自然知道阮思妍是有事想求,不过是加一个孩子来读书罢了,能治好她的头疾,便是加十个孩子也无妨。当下便做主道:“那以后便有劳阮姑娘了。刚刚我家夫君也说了,你弟弟基本功很扎实,明日便可来书院入学。”
“那真是太感谢夫人了。”得到想要的答复,阮思妍道:“夫人不用送了,明日我送弟弟来书院,便将银针带来,开始替夫人治疗。”
齐夫人亲自送阮思妍姐弟出来,此时,外面早已围了一圈前来拜会的人,见此情形,都在猜测究竟是哪户人家,竟能得齐夫人如此看重?要知道,他们可是连大门都没踏进去过呢!
阮思妍的三叔阮青山就在这些人当中,他被拦在外面,叫嚣了很久,一直嚷着定是齐大儒搞混了名字。
此番见大门打开,齐夫人亲自送阮思妍出来,便冲了上去,道:“齐夫人,我是城西杨柳巷的阮家,这些日子拜访过多次,都是为我儿阮元正入鹿鸣书院一事。您是不是把我家和这阮思妍家弄混了?”
阮思妍没想到这三叔父女两倒真是一个德行,竟真的一路跟了过来,还口口声声说着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