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纪念,我们只需要沉睡。”
然后我醒了,程如州和俊生却不见了,只有我和文生。文生依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以为我们是一个人,我是他莫名其妙的悲伤和遗忘的过往。
我想把人生彻底交给文生,和程如州、俊生一起消失。
这时候我看到一本书,那是一本翻译过来的书籍,是琳琳托外国友人买回来的。
那本书叫做《多重人格》。
我看了那本书,恍然大悟,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按照书里说的,多重人格是我遭受巨大创伤生出来的保护措施,其实就是臆想症。多重人格,多重性格,我对自己的性格失去了统一认知感,认为我们是不同的人。
书上说,唯爱,可治愈心灵创伤。
我躲在文生的后面,感受着他的幸福,被家人时时刻刻地关爱着,让我越来越清醒。
我越来越意识到,我和文生是一个人,他是我最纯真的那一面,我把自己所有的愤怒、黑暗、爱、恨都给分离,造那些朋友出来。
程如州、俊生、文生,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是最后的理智。
可我仍愿意认为他们是朋友,而不仅仅是我发疯的癔症。这样我沉默发疯半生,就是有人陪伴的,有意义的,不仅仅是傻子疯子。
之前冬生已经报了仇,琳琳又生了一个妹妹。
宝生漂亮得像个小仙女,聪明得是个小精灵。
我有嫲嫲,我有娘,我有妹妹,我有家。
他们都爱我,我真的圆满了。
因为我越来越平和,放下执念,所以程如州和俊生会消失。
现在也许轮到我了,就算消失我无所畏惧,没有遗憾。因为对这个家来说,文生、程如州,依然活在身边。
我跟家里人道晚安,用晚安来表达告别,我挨个抱抱他们。
说实话,对我来说不是很喜欢拥抱,我不是文生那样单纯的性子,我讨厌被束缚,讨厌肢体太过亲密接触。
可我想和他们道别,并且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当我抱住琳琳的时候,她显然有些疑惑,还问我“文生,你怎么啦?”
是啊,她那么聪明,那么敏感,她研究了那么多精神类的书籍,她对我了如指掌。
虽然她没有试图呼唤过我的那些朋友,可她想必知道什么。
我跟她道晚安,默默地告诉她我永远爱她。伴随着文生入眠而沉睡,也许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会彻底消失。
我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爷爷嫲嫲,爹娘一起跟我告别,朝我笑得很开心,让我好好的。看着他们远去,我没有追上,也没用痛哭,反而一片宁静。
我和他们挥手告别。
当晨光洒向大地,霞光万道映入窗台的时候,我醒了。
我没有消失,因为我就是文生。
我被治愈了,那些怨恨、黑暗、固执、狂躁全都放下,如今身心轻松愉悦。
我再一次与自己的身体完美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障碍,对自己的身份、感情认知也彻底统一。
我体会到文生的那种单纯,心中只有爱。
虽然我彻底醒了,可我并不想回到人们认知的正常规则里,我依然是文生,我有爷爷嫲嫲,我有爹娘,我有弟弟妹妹。
我永远都是我。
我爱你们,我爱人间的一草一木,我爱琳琳,我要去做电影戏剧明星,我要做我们老程家的骄傲,和我的家人一样优秀。
我要每天伴着星光入眠,每天伴着晨光醒来,顺着人生曲曲折折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不孤独,不慌张,不怨恨。
不管回头看,还是朝前望,我心里都有光,有爱。
如果人生是一场修行,我经历半生疯狂怨恨,最后愿意皈依天真善良。
你们好,我是文生,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句用了网络语,具体作者不知。】
——想给文生写个人番外,想了好几个切入点,等打开文档真写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这个方式。
这是我的写作方式决定的,我是一个沉浸式靠灵感的作者,其实就是写作技巧不熟练的借口。
——
文生12岁受创,得了精神疾病,可他一直保持着一分理智。表面他是程如州,俊生,文生,内里那份属于他自己的理智和真诚一直在苦苦挣扎,在坚持和放弃中拉锯。
这无疑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哪怕外在表现单纯傻气,也会偶尔流露无言的悲伤。
这么多年,他都在一个心的圈里转,一圈圈地自我治疗。
最后他被爱被自己的不屈,治愈。
彻底苏醒。
然而哪怕治愈,他心智并不成熟,依然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不会为社会规则活,他选择继续做单纯天真的文生,还是那个少年,一个年近半百的少年。
他和冬生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人,有着坚强不屈的意志。他虽然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他是他自己的英雄。
一个精神病患者能够自愈成功,也许只存在于幻想小说里。
希望人人都有爱,能爱人,能被爱。
第104章番外二:全家福
大宝小宝是双胞胎兄弟。
出生的时候跟俩小瘦猴子一样, 又干巴又小,大宝比小宝还重几两。
大宝一出生就睁着眼睛,小宝却是出生后四五天才睁眼的。
姜知青讨厌孩子,看了一眼就嫌恶地扭开头不想再看第二眼,更不想给喂奶。
那时候生活困难,吃食不够,好孩子都得碰运气, 更别说大宝小宝这种双胞胎,亲娘又嫌弃不给吃奶, 大家都说肯定养不活的。
闫润芝可不信,冬生小时候更苦,不是照样养活了?冬生的儿子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怎么可能养不活?
她想尽办法弄点好吃的给姜知青补身子,鸡蛋、红糖、小米、河鱼、肉渣, 凡是她能弄到, 她就拼尽全力去弄回来, 再加上商老书记和老婆子帮忙,她隔三岔五的都能给儿媳妇做点好吃的。
姜知青瞧不上她,从来不听她的,只管吃她做的饭, 穿她做的衣, 面子是一点不给的。
闫润芝也随她去,冬生不在家,儿媳妇给生了俩儿子, 这是老天爷给程家的恩典,儿媳妇不管怎么的都是老程家的恩人。
闫润芝心怀感激,只管好好伺候月子就是。
不过年轻人不懂坐月子的要紧,尤其姜知青和孟依依俩嘀嘀咕咕总能生出一些什么想法来。
其他的都好说,吃什么也可以,唯独要出去吹风纳凉、下河洗脚洗头的,闫润芝坚决不让。
“就是旧社会那不和睦的婆媳,平日里再打架,儿媳妇坐月子也要好生伺候。因为这坐月子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要是坐好了,前面的病就养好了。要是坐不好,后半辈子就要难熬。这一个来月,你说啥也要听我的。”
有闫润芝伺候着,姜知青之前贫血、手脚冰凉之类的毛病倒是好得差不多。
虽然姜知青嫌弃俩儿子,不想给喂奶,可婆婆好吃好喝伺候着,产妇天生就有奶,不喂自己倒是难过。
就这样,闫润芝曲线救国,大宝小宝也有奶吃。
大宝健壮一些,吃奶吃得又快又多,小宝跟小猴子一样,哼哼唧唧吃不了几口。
因为大宝本能地知道娘不喜欢他,可能不给他吃奶,所以得着机会就要快吃,早早吃饱。
小宝力气小吸得慢,吃得就少。
闫润芝就让姜知青先给小宝喂,可他吃得慢,她就烦,硬性规定吃一会儿就丢开,再给大宝吃。
就这样闫润芝为了俩孙子做小伏低各种哄着姜知青,总归是没给小宝饿死。
等到了五个月能喝米汤吃鸡蛋羹,也就不用那么紧张。
等大宝小宝略大一些,闫润芝就教他们说话,最多的就是“你们娘可不容易呢,你们要快长大孝顺娘”“冬生可能干呢,你们要好好长大,像冬生一样聪明能干。”
因为冬生不在家,她怕俩孙子对父亲没有感觉,就变着花样把冬生从小的事情讲给大宝小宝听。
一开始讲的都是真事儿,时间久了没有那么多讲,她就开始编故事,主角依然是冬生。
就这样,大宝小宝对冬生一点都不陌生,甚至觉得冬生就是他们的小兄弟。
有闫润芝精心呵护,俩孩子虽然没有父亲,缺少母爱,也平安长成。大宝敏感倔强,却也精明,小宝单纯软萌,却也坚韧。
其实,这只是表面而已,实际上小哥俩并不像表面那样乖巧。
为环境所迫的时候,不得不适应环境,这是嫲嫲说的。
嫲嫲说戏文里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小宝为了获得亲娘的关注,总是冒着被她嫌弃、打骂的风险每天黏着她。
她如果不拒绝,他就赖在她身边,她如果烦了让他滚开,他就麻溜滚开。
曾经祖孙三个悄悄地议论,是不是这辈子都捂不暖姜知青的心了。
那是大宝跟商老婆子学的话,他听老婆子骂人,“这么多年捂不暖你的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大宝就觉得姜知青的心是石头做的!又冷又硬!
不对,她对他们是石头,对那个孟知青,还有他们说的那个什么男人可不是石头。
大宝是个精明的孩子,话不多,耳朵却好使,察言观色、听风猜雨。虽然他不懂,但是不耽误他知道。
姜知青有个别的男人,叫什么卞海涛的,虽然他不知道男人的具体意思是什么,肯定不是好事儿。
大宝偷偷和嫲嫲说,嫲嫲却让他不要乱说,不要和任何人说,会害了娘的。
他不说,他还盯着看谁乱说,没人乱说他才松口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爹的孩子更早当家。
大宝从一懂事,差不多四五岁上就有一种自己是小男子汉的自觉,要保护嫲嫲和弟弟,哦,还有娘。
嫲嫲告诉他不要计较过去的事儿,要看眼下奔着未来使劲。只要他们一如既往地对娘好,娘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感动的。
他却觉得姜知青不会感动的,她居然还想带着他和小宝去卖掉!!!
别以为他不知道!
一开始他不明白,后来想了又想,他就有些明白了。
他娘那天带着他们去赵家,其实就是想卖掉他俩的。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不但改主意,还改了性子,从赵家出来,她对他们的态度就不一样。
一开始她对他们不亲近,但是也不像原来那么厌恶,反而好奇地打量他们。
大宝感觉得到她眼神里的惊讶和赞叹,这种眼神,他在很多人眼里见过。他们见到他和小宝,会惊讶地说什么“哎呀,这俩孩子一个模样,好俊啊!真是我们见过最俊的孩子了”。
她那时候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从那时候开始,大宝就立志:盯着娘,不让她跑,更不许别的男人来拐她。谁来就打断谁的腿!他心里可是有个小本本的,一页页地记着账呢。
小宝那个傻狍子,就会傻乐呵,娘要跑了他都不知道。
大宝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傻狍子小宝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
他有自己的那一套。
从赵家出来以后,从娘抱起他对着他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情况。
他看起来傻狍子,可他心里有一根弦和大宝的一样敏感,只是他敏感的表现就是越发黏着,而不是疏远戒备。
娘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嫲嫲总给他们讲故事,除了各种冬生的故事,就是仙女妖精之类的。什么田螺姑娘、杏花仙、封十三娘、聂小倩、狐狸精、白蛇等等。
小宝在心里已经认定自己的娘,可能是某个妖精、仙女来报恩,所以她对自己和大宝越来越好,对嫲嫲也好。
有一次小哥俩趁着娘不在家,讨论姜琳的问题。
大宝:“嫲嫲,你不觉得娘不一样了吗?
闫润芝:“人都会长大的嘛。这女人啊,有了孩子和没孩子可不一样。”
小宝:“好几年,现在才不一样?”
他的意思,她有了我们好几年,现在才不一样,所以跟你说的不一样。
大宝:“她就是不对劲,她带我们去那个村,估计是想卖我们,弄钱回城的。”
闫润芝:“小祖宗,可不敢胡说。不要让人听见。”
小宝:“关了门呢。”
闫润芝:“那你们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大宝小宝异口同声,“当然是好事。”
闫润芝笑笑,“这不就好啦。你们娘这是猛地发现了你们的好,决定要好好爱你们。她醒悟了。”
大宝是靠观察知道娘不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