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对不起你啊,害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邹夫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她落泪,苏明婉也跟着落泪,“娘,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当年您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又怎么能知晓女儿被弄错了?”
这是意有所指啊,珠珠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女主,上来就提出当年之事,在邹夫人跟前暗示她才是嫡亲的侯府骨血,而眼下在侯府的则是个冒牌货。
不过她说的倒是真的,无可反驳呀!珠珠乖乖坐在椅子上像个局外人似的看戏。
母女俩又激动哭了一阵子,邹夫人用手帕擦擦眼泪开口询问她,“你在家时叫什么名字?”
苏明婉瞥了一眼珠珠,说道:“我在家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珍珠。”
珠珠抿了抿唇,来了来了,跟原著里分毫不差呀,珍珠神马的根本就是骗人的,苏明婉从前叫二丫。
“珍珠?”怎会这样巧?邹夫人顿了顿,脸上浮出异样,她瞅了瞅坐在旁边从始至终不吭声的珠珠。
珠珠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接触到邹夫人探寻的目光立即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唇角,习惯性地露出微笑。
邹夫人收回目光,心中叹了一口气,“珍珠这个名字确实是好,只不过眼下,你姐姐已经占了一个珠,她又比你大,你也不好用排在前头的珍字,不如这样,今后你便叫苏明婉,婉儿如何?”
苏明婉闻言后,面上依旧乖顺,心中却冷笑连连。
前世她木讷呆傻,还以为邹夫人会视自己为亲生骨肉,为了讨得府中上下父母兄弟的欢心,她不计前嫌跟府内李代桃僵的苏明珠打好关系,结果呢?
她捧着一颗赤子之心,却被一脚踩进了淤泥里,被那个口蜜腹剑的养女诓骗欺辱毁了一生,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做爹娘都视那个假货为亲生,而她在侯府不过是多余的罢了。
这一世重新来过,她再也不要相信什么骨肉血亲,她要凭借自己的手段一步步夺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一切。
苏明珠?呵,掌上明珠啊,多好的名字?那好,就从抢这个名字开始吧!
想到此,苏明婉哀哀戚戚,满脸委屈:“娘,我从前在家里便一直被称作珠儿的。”
邹夫人犯了难,名字这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
苏明珠在侯府呆了十几年,她是看着她长大的,在她身上投入的心血和感情是货真价实的,她是真的将苏明珠当成自己的女儿,可同时也愧对眼前这个亲生女儿。
邹夫人皱眉,“这可难办了,你姐姐在家一直叫珠儿,亲戚好友都已经叫习惯了,眼下你刚来京城,大家都不熟悉你。你还是叫明婉吧,温婉动人,这名字难道不好吗?”
珠珠心下汗颜,这下子女主应该心里更不平衡了。
苏明婉心中冷嗤,家里的那个冒牌货是掌上明珠,而她就得落个温婉动人?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不言自明,呵,前世她怎么就那么傻?
“可是……可是……”她目光盈盈,满含泪水,哽咽道:“可是娘,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呀,而且名字这事儿也不算大事,为何一定要让我改名,而不是……”她抬眼看向珠珠,寓意不言自明。
珠珠心里明白现下她刚进侯府,此时也是邹夫人对她愧疚最浓的时候,她伸手要名字不过是为了再一次提醒邹夫人以及冒牌货还有府中的丫鬟婆子,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看到眼前书中的情节分毫不差的演出来了,珠珠有点哭笑不得。
她要是此刻站出来表示愿意将苏明珠这个名字让出来,邹夫人肯定不会同意。
因为她怕权贵圈子里的人知道了会一探究竟,毕竟他们在外是宣称苏明婉因为体弱多病一直在乡下养病来着,同时女主也会认为她假惺惺另有目的。
还是先继续当背景板吧。
邹夫人是既怕让苏明珠担心又怕让亲生女儿寒心,她是左右为难。
“你自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但珠儿也是我女儿。珠儿毕竟被我养了这么多年,你想想,你在那刘家不也呆了十多年对你养父母难道没有感情吗?”
她耐心解释:“你刚来京城可能不知道,明珠是珠儿用了十几年的,京城里的官宦人家的内眷都是认得她的,若知道明珠这个名字换人了会怎么想?这对你而言也并非好事啊。”
“你是我的女儿,珠儿也是我的女儿,娘对不起你,将来也会好好补偿你,明婉这个名字你若不喜欢,可以挑别的名字,都随你高兴,好不好?”她苦口婆心道。
邹夫人这段话发自肺腑真心诚意。
但落到苏明婉眼里又是另一番场景。
她觉得她娘到底还是偏心,或者说是瞧不上自己这个小门小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反而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苏明珠更能让她有脸面。
这样想着,她心中更加愤恨难当。
苏明婉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好似是被邹夫人劝服了。
“原来是这样,娘,是我太无理取闹了。”
又转身对珠珠说:“姐姐,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跟你抢名字的,只不过我从前确实是被叫珠儿叫惯了,眼下要改了名字我怕自己不习惯。姐姐你这么貌美善良,一定不会将方才我的任性放在心上吧?”
珠珠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妹妹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的。”
苏明婉心中有些奇怪,她觉得眼前的苏明珠和前世的记忆感觉变化很大。
珠珠仍旧坐在旁边少言寡语企图继续当背景板蒙混过关,而邹夫人却不打算让她继续装死了。
“珠儿,你妹妹她刚从乡下地方过来,心思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方才也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啊?”邹夫人道。
珠珠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娘,请放心,我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邹夫人见她眼神清澈不似作伪,心下安定了许多,她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俩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就希望你们之间不要为了十多年前的误会而心生芥蒂,当年的事是我们这一辈人的过错,你们只是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什么错呢?”
她柔声继续说:“我希望你们俩能将各自当成是亲姐妹和睦相处,不要因为长辈的疏忽大意而产生怨怼。”
珠珠心底叹了一声,邹夫人的愿望是好的,但哪有那么容易?
第三章
亲姐妹?呵呵,苏明婉心中嘲讽,邹氏也太想当然了,她跟她生来就是死对头,有苏明珠就没她苏明婉!
等到太阳西下,勇毅侯苏贞昌还有他俩儿子都陆续回家了。
苏贞昌今年四十岁,国字脸山羊胡,他身材高大,相貌和俊美不沾边但称得上五官端正,他看到千里迢迢刚回到家的亲生女儿只略略点了点头,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像邹夫人那般激动流泪。
苏贞昌的俩儿子,一个叫苏长殷,另一个叫苏长青。苏长殷今年十七岁,相貌继承了他爹,国字脸五官端正显得有点古板,苏长青长得像邹夫人,长眉凤目高鼻薄唇,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一看将来必定是个大帅哥。
苏长殷见到自己亲妹妹,他跟他爹一样,脸上淡淡的,只随口说了句欢迎的话语。
苏长青则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苏明婉,见她长得虽然像她娘,但气质和精神面貌都跟他娘差远了,活像是乡下来的土妞,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
邹夫人安排了家宴给苏明婉接风洗尘,一家人围在满满一桌子丰盛晚餐前。
苏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大家落座后安静吃饭,珠珠也坐着小心往嘴里扒饭,正吃着,坐在她旁边的苏长青突然往她碗里夹了一个猪肉丸子,珠珠抬头看了他一眼。
苏长青咧开嘴,“妹妹,你一直低头吃白饭,怎么不夹菜吃?”
珠珠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苏长青想干啥?夹菜就夹菜,不说话会死?
果然,桌子上的人都抬头看珠珠,珠珠无法只能夹起碗里的肉丸咬了一口,表示自己在吃菜。
这一桌饭吃的大家各怀心思。
晚饭过后,邹夫人便要给苏明婉安排住处和屋里的丫鬟了,和原著中一样,苏明婉提出了异议。
“其他人,女儿到没什么意见,倒是这翠芝和银杏……”苏明婉顿了顿看着邹夫人。
邹夫人疑惑,“怎么,这两人你不喜欢?”
“怎会?这两人做活勤快干事利落,我从乡下过来的一路上,多亏她俩照顾。”苏明婉将“照顾”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珠珠听得头皮发麻,原著中翠芝和银杏暗地里没少折腾苏明婉。
邹夫人奇怪道:“既然她俩照顾的不错,那你又为何不愿意要她们呢?”
苏明婉笑了笑,一脸的天真无邪毫无城府,“不是我不愿意要她们,而是因为她们想要去姐姐的屋里伺候,我这一路上来,翠芝和银杏时常惦记着姐姐,我想着既然她们一心想着进姐姐屋里,必然是不乐意伺候我的,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邹夫人闻言皱眉,翠芝和银杏都不是珠儿屋里出来的人,怎么会想进珠儿房里?她看向珠珠,珠珠一脸懵逼状。
邹夫人说:“不过是些丫鬟,去哪个屋里哪里是她们能做主的?你若不喜欢这两人就放在屋外当粗使丫头就是了。”
不能让她们再说下去,要是苏明婉将这俩丫头的光辉事迹抖露出来,她就要被拖下水了,珠珠哀叹一声只得出言道:“我觉得妹妹说的不错,既然翠芝和银杏意属并非妹妹,那就算了吧,妹妹才归家当然需要能一心为己的贴身丫鬟伺候着才舒心,至于这翠芝银杏,既然她们想进我屋里,那女儿便向您讨这两人,娘,您看可行?”
怎么跟前世不一样?苏明婉心下诧异,前世苏明珠可是一心一意想往她屋里塞奸细的,难道是以退为进?她心中一凛,警惕起来。
邹夫人闻言却并未直接同意,“府上各个屋里丫鬟的配置都是有条陈的,珠儿你屋里的丫鬟够数了,便不用再多要两个了。”说完她又奇怪道:“珠儿,你平日里不是最明白府中规矩的吗?”
哎呀,把这事儿给忘了,古代大户人家最讲究规矩,屋里面配置几个丫鬟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多一个或者少一个都不合规矩,苏明珠作为古代优秀的大家闺秀当然对府中的一应事务条陈清清楚楚,又怎会做出这般不合时宜之事?
珠珠滴下一滴汗,古代规矩忒多了,一不小心就露馅啊。
无法只能补救,“是女儿唐突了,女儿就想着妹妹能过得舒心一些,所以胡乱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言语,还望娘能够见谅。”珠珠说道。
邹夫人当然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略略点头算是揭过,又对苏明婉说:“既然翠芝和银杏你不喜欢,那我换两个其他丫鬟吧。”
苏明婉道:“娘,能不能让我自己挑两个?”
“府里的丫鬟你又不熟悉,挑的人未必用的趁手。”邹夫人说。
苏明婉却抱着邹夫人的胳膊撒娇,“娘,你已经给我安排了许多丫鬟了,我一个大活人用着也该够了,我就想挑两个合眼缘的不可以吗?”
珠珠见状,鸡皮疙瘩又掉一地,苏明婉此时心里明明怨恨邹夫人怨恨的要死,竟然还能若无其事抱着邹夫人撒娇,这忍耐力和逢场作戏的本事实在令珠珠心里发毛。
邹夫人被女儿一通撒娇,心顿时软下来,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那张脸,柔声道:“好,就依你,你想要哪两个等明日挑好了告知我就行了。”
回到翠竹阁,珠珠浑身发酸,今天是她跟女主正面交锋的第一天,她做了一天的鹌鹑,苏明婉肯定还是恨她的,她还挺能理解的,毕竟前世的苏明婉落到如此下场都是拜她原先这壳子的主人所赐,换做谁谁都会恨得咬牙切齿啊。
屋里的丫鬟银环开始念叨了:“小姐,这新来的小姐还真是好大的脾气,一来就要同您挣名字,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个儿,一副乡下土里土气村姑的样子,小门小户里长大的,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侯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了?”她接过珠珠脱下来的外裳愤愤不平道。
珠珠瞥了银环一样,原著中这丫头可是惯会见低踩见高爬的,苏明珠后来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之后,这丫头可是率先反水回踩的。
想到这里,珠珠冷着脸低声喝斥:“银环,你一个二等丫鬟竟然敢搬弄主子的是非,谁教你的规矩?!”
银环被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段贬低苏明婉的话,苏明珠会觉得贴心高兴才对。
“小姐……我……”银环语塞。
珠珠冷着脸继续斥责,“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就将你赶出去!”
银环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连声道:“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珠珠被个大活人跪着,本来虎着的小脸就端不下去,她很有些不习惯,她是现代刚穿过来的思想还是人人平等,尽管古代言情看了不少,也明白丫鬟奴才动不动就跪,但轮到别人真跪她,她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起来吧。”珠珠不自在地说。
“谢小姐。”银环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乖乖站好。
珠珠想了想又将屋子里彩环绿枝巧儿等几个大小丫鬟召集齐,告诉她们从今往后水云阁的苏明婉是侯府里的二小姐,警告她们私底下别瞎嘚吧乱说,否则她就将人赶走。
那些丫鬟都各自领命,点头称是。
头一次在一群人面前利用侯府大小姐的名头颐指气使,珠珠撇撇嘴,感觉也不咋地嘛。
彩环伺候珠珠梳洗更衣,珠珠穿着里衣拱进被窝舒服地长叹一声,要说这侯府虽然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奇花异草珍玩宝物且景色宜人,但珠珠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被窝,钻进被窝里就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眼下还是与周公相见,指不定一觉醒来自己就又穿回去了呢?
与翠竹阁相隔不远的水云阁。
苏明婉看着与前世别无二致的闺房,她内心波澜不惊,前世种种在她眼前一一晃过,她捏紧拳头,脸上露出愤怒和怨恨。她才应该是侯府的大小姐,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那个在翠竹阁里的冒牌货只不过是小商户的女儿,凭什么却夺取了本属于她的一切?而且还让她走投无路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