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男子的气息云绕鼻间。珠珠知晓对方是个男子,她心中一凛,刚一落在船上就忙将身边人推开。
珠珠抬眼看去,却见她对面站了位年轻男子。
他左手衣袖潮湿,还微微弯曲伸着,他抬眼看向满脸警惕却还要装作镇定的珠珠,唇角翘了翘,站直了身体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男子看上去大约二十岁,身段高而修长,一袭白衣头戴纶巾,肤如傅粉,眉目如画,相貌颇佳。他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珠珠,突然对她扬眉一笑,眉宇间有一股子风流之态。
此人名叫方流,是永昌候夫人的娘家侄子。
珠珠被他放肆不羁的目光看的极为别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浑身湿透,衣裳紧贴着身体曲线……她心中羞恼,心道这人好生无礼,赶紧伸手将画舫上的门帘拽过来遮住自己的身体。
方流挑挑眉,嘴角依旧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时候落水的萍萍也已经被救上来了。船上其他姑娘看到画舫上突然出现了一位俊俏的年轻公子,面上纷纷变得矜持起来。
方流目光淡定地从珠珠身上移开,对那落水的萍萍柔声说道:“河水寒冷,切莫为了折荷花而不顾自身安全。”
萍萍见男子那双桃花眼看着自己,脸上一热,羞燥得满脸通红,低如蚊呐地应了句:“嗯。”
珠珠在一旁翻着白眼,心说你这姑娘害臊个什么劲啊?这男的知道你怎么掉进河里肯定事先是看到了,却还是任由你在水中扑腾不施加援手,可自己一掉进河里,这人便巴巴地跑过来救人了,可见这家伙是看菜下碟的货色,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看脸的渣渣。
方流说完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递给那萍萍,体贴道:“将我这身衣裳披上吧,莫要着凉了。”
萍萍脸爆红的就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她小心翼翼接过外裳,低低地说了句:“多谢公子。”
男子扬眉一笑,更显风流洒脱,船上的一众少女看的心脏一阵狂跳。
珠珠嘴角各种扭曲,心里鄙视地骂了句装逼男。
方流获得了一众少女好感之后,勾着嘴角看向珠珠。
珠珠赶紧收回脸上的鄙视,对那男子福一福,“多谢公子相救。”
方流扬了扬眉,眼前的少女浑身湿透一缕长发贴在她的白嫩修长的颈脖之间,更显的柔弱入骨,他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痒的,脸上却一本正经对划船婆子吩咐道:“快些靠岸吧。”说完纵身一跃使轻功潇潇洒洒飞出了画舫。
他一离开,船内的姑娘们就举头超他离开的方向张望。
船靠岸后,邹夫人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女儿一脸心疼,“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珠珠还未吭声,苏明婉就抢在她面前对邹夫人说:“姐姐是因为救人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姐姐,你说对吧?”
珠珠抿紧嘴唇并未回复。
邹夫人以为她默认了,于是念叨着:“那你也要小心些,救人总不能将自己也撂进去了吧?”
第八章
珠珠在永昌侯府换了身衣裳,坐马车回来的路上一直闷不吭声。
苏明婉则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窗外。
回到翠竹阁,珠珠躺倒在床上,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正式跟苏明婉交锋了吧?唉,想想她还真是倒霉,累死累活考上了大学,结果一个不小心穿到了书里,穿了就穿了吧,还穿成了下场凄惨的女配,女配就女配吧,她小心点不得罪女主就是了,结果却还特么前世就跟女主结下了死仇。
珠珠拿被子蒙住脸,人生太艰难,她还是睡死算了。
次日一大早,翠竹阁的院子里便跪着两个人。
珠珠沉默地走出房屋。
“大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吧!”翠芝哭的梨花带雨。
银杏也痛声哀求:“求求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
珠珠头都要炸了,为什么原主苏明珠干的好事偏偏要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擦屁股?
“翠芝,银杏……”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外院,要将二小姐当成这家里的主子,以后有什么事也没来找我了,怎么你们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吗?”
翠芝哭诉道:“我们是真的听从了大小姐您的话的,从此以后兢兢业业在府里做事,可是二小姐她今早突然翻旧账,说要将我和银杏发卖出去。”她跪着爬到珠珠跟前,“大小姐,我们从前是帮您做事的,求您看在我们一心一意为您的份上,救我们一把吧!”
珠珠脑仁突突狂跳,苏明婉还真是说一不二,昨天刚刚翻脸,她今天就直接下手了,找不到她这段时间的把柄,就把主意打到有漏洞的翠芝和银杏身上。
珠珠轻叹了口气,这一战,她无论救还是不救这两个丫鬟都是必输无疑的。
步履沉重地来到堂屋,勇毅候苏贞昌和邹夫人以及苏长殷苏长青都在,邹夫人手中拿着几张书信,见珠珠走了进来,脸上阴云密布,就连平时总板着张扑克脸的苏贞昌眼中也出现失望之色。
苏长殷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而苏长青则一脸焦急,他见珠珠走进门,连忙站起身走过来说:“妹妹,明婉说你故意安插翠芝和银杏在回府的路上刁难与她可是真的?”
珠珠闻言看向坐在邹夫人身旁的苏明婉,却见她神情淡淡恍若没看见她进来了一般。
邹夫人手里的拿着的那几张书信大约就是苏明珠和翠芝银杏往来的证据吧?
证据确凿,她还有什么可否认的?珠珠心中惨笑一声,她上前几步猛然跪在苏贞昌以及邹夫人身前,“女儿知错了,当初我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便一直对明婉妹妹怀恨在心,我嫉妒她讨厌她,所以才会收买翠芝银杏,以期让她们在路上刁难与她。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主使令她们去做的,请爹娘责罚!”
“妹妹……”苏长青惊呆了。
“啪!”邹夫人将手中的书信摔在桌案上,她气的呼吸急促,她一直都认为珠儿是她最乖巧懂事的女儿,没想到心思居然这般深沉,小小年纪就懂得笼络人心差使下人去刁难自己的亲生女儿。
苏贞昌沉着脸,“珠儿,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般作为?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的事吗?这么多年嬷嬷教给你的贤良淑德,你是一句都没学进去吗?你站起来,先过去给你妹妹道歉。”
珠珠抿紧嘴唇,心里委屈得要命,她根本啥都没做还要给原主背锅,一想到今后就要跟厉害的不行的女主正面对杠,她就觉得前途渺茫,想起原著中苏明珠悲惨的下场,她鼻子一阵发酸,苍天啊,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珠珠委屈红了眼眶,心里一堵一堵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她微微颤颤站起身,在父母兄长的注视下对苏明婉低声说:“妹妹对不起,是我……我错了……”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邹夫人见珠珠哭得厉害,原本怒极的情绪也放缓下来,孩子不懂事,她自然失望难过,可孩子可怜巴巴跪在她面前哭泣,她又忍不住心软。
苏贞昌一脸严肃说道:“你做错了就应当受到惩罚,念你认错态度良好,就罚你去跪一天祠堂,翠竹阁这三个月月份减半,这一月你就待在翠竹阁好好反省,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于是珠珠就跪祠堂跪了一天,饭也不给吃,受罚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软了,膝盖麻木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她受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侯府上下,这还是有史以来她(或者说苏明珠)第一次被罚,一些见风使舵的家奴以为她终于受到侯爷冷落,纷纷转向苏明婉。
当然这些并不是珠珠关心的,她所担忧的是随着苏贞昌夫妇对自己越来越失望,她最终真的会落到书里面苏明珠的下场。
原来她就算不作,苏明婉也不打算放过自己啊。也是了,前世那么大的仇恨。
珠珠揉着自己跪得乌青乌青的膝盖心底发酸,背了这么大一口锅还无处伸冤,这感觉实在糟心透了。
翠芝和银杏到最后也还是被卖出了侯府,珠珠知道消息后默默无语,她们卖出侯府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呢,否则落到苏明婉手里恐怕还能更惨。
珠珠萎靡不振地坐在屋里,苏贞昌勒令关她一个月禁闭,虽然与她而言不算大事,但是侯府里的下人却认为她失宠了,翠竹园里面伺候的丫鬟也意志消沉,一些脑子圆滑的做事三心二意开小差,屋里面最不省心的银环也悄悄开了小差,半夜里守夜的时候时常溜出门去。
珠珠精神虽不好,但也在勉励自己暗中观察翠竹阁中的各个丫鬟。
银环反正是肯定不堪大用的率先出局,至于彩环绿枝巧儿几个这段时间表现还行,没有因为被扣了三个月的薪水而怠工懈工。
苏明婉有柳叶如梅,她也得培养几个得力助手啊。
彩环虽说不错,但毕竟已经是大丫鬟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弄走配人,绿枝倒还不错就是为人还不够稳重,巧儿则太跳脱了,这几个平心而论都不错,但是比之原著中的柳叶如梅可要差上太多了,也不知道苏明婉从哪里扒拉出这两位的。
珠珠一脸烦恼,她觉得自己半点手腕也无,跟开了挂的女主想比那不是找死吗?不仅仅是女主,男主也够恐怖的,她拿什么来斗啊?
在这一个月关禁闭的时间里,珠珠将自己目前的处境都仔细整理了一遍,首先邹夫人和勇毅候目前还是对她有感情的,苏长青貌似对她也不错,这是她在府中立足的根基和筹码,其次翠竹阁的几个丫鬟她在这一个月仔细观察了一遍,觉得绿枝巧儿都是可信赖的忠诚丫头。
至于其他的,那就先静观其变吧。
珠珠被解除禁闭后,邹夫人还曾来看望过她,她心下略安,至少目前而言还不到最糟的时候。
这一日,艳阳高照,珠珠和苏明婉跟着邹夫人去法觉寺烧香拜佛。
由于天气炎热,寺庙里的香客并不是很多。珠珠走进寺庙里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邹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对两个女儿说:“珠儿婉儿,你们先去佛祖面前祈福,我去找光善大师。”
两个姑娘领命乖乖跪在蒲团前。
珠珠双手合十真心诚意地祈求佛祖庇佑自己。
过了一会儿,邹夫人回来了,她身边跟着一个花白长胡子的老和尚,那老和尚面相慈善和蔼,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珠珠的眼睛一接触到光善大师,大师便怔了怔。
邹夫人道:“大师,这是我的两个女儿,我今天将她们带过来是请求大师您来为她们赐福。”
光善大师目光扫过她俩,神色甚是凝重,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夫人,您这两位女儿都是上苍眷顾之人,无需老衲赐福。”
珠珠心下不屑,什么上苍眷顾之人?不过就是神棍拍马屁呗。
邹夫人听了心里很高兴,谁不愿意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女?
光善大师那双略有浑浊的眼睛注视着珠珠和苏明婉,他眉心微皱,嘴中低低嘟囔,“怎会如此?”这两姑娘一个是异世的魂魄,一个有重生之相,无论哪一个都有着逆天改命的气运,只是这逆天改命之人怎会同时出现两个?这若是同时出现必然会成为终生死敌,说不准会导致生灵涂炭。
若是珠珠知晓大师心中所想必然要惊掉下巴,原来眼前这人果真是大师啊,能成仙的那种!她肯定要跪拜在大师跟前求大师送她回家。
光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说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天命不可违,即使说了也改变不了两人的命运。
第9章
冷月如钩,满天星辰。
因为邹夫人要在寺庙中吃斋三日,珠珠和苏明婉不得不留下来陪着。
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珠珠托着下巴发呆。
同样的夜晚不知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是否安好。
次日,珠珠无意在山中闲逛之时居然碰到了方流,当时他正在同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说话。
那两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听到另一个人的呼气声,便立即停止了交流。
珠珠吭哧吭哧,这山上寺庙台阶太多,到处都长一个样,她本来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转着转着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方流见到珠珠,他眼睛亮了起来,“明珠姑娘,这么巧?”
他说完打开手中折扇风流倜傥地摇了摇,上前几步,口中不正经道:“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在这寺庙里都能遇见。”
珠珠心里翻白眼,但眼下周围又没别人,她转了半天连个问路的都没找着。
“方公子,你认得香客的客房该往哪个方向走吗?”
方流闻言摇着扇子,嬉笑,“原来姑娘是迷路了。”
他手指往一个方向一指。
“那边。”
“多谢。”珠珠掉头就往所指的方向走。
然而前面却被人堵住了。
方流将折扇收起,双手背在身后,挡在珠珠面前。
“姑娘,我给你指了路,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报答?指个路还要报答?
流氓!
珠珠暗自骂了一句,对方分明是打算调戏她的。
“我眼下在这里转了许久,身体乏累,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谢谢方公子你。”
方流笑道:“那姑娘可想好了要怎么答谢我呢?”
珠珠心底冒出一团火,她最看不得这种痞里痞气的男的了。不过眼下也只能按捺住,流氓是不讲道理的。
“我愿意奉上白银百两,以作答谢。
方流手一摊,“我不缺钱。”
果然无用,这家伙是存心要调戏自己的。珠珠咬牙,此刻四周无人,她要是被这流氓轻薄了也反抗不了。
“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亲手给你做个香囊。”
在这个朝代,女子给非亲戚的男子做香囊是表达爱意的意思。
果然方流听闻后怔住了,接着眼中露出欣喜。
“果真?”
“自然当真。”先脱身再说,至于香囊,鬼才给你做。
方流高兴起来,他弯腰行礼,“如此那方某便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