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她真的两辈子都没经验,当时徐叔叔和张慧芳求婚的时候,不是很干脆的吗?哪有提了又忘了的……
然而刘穆沐的关注点完全不是这个:“卧槽,不是吧?大佬跟你求婚了?你们才这么年轻欸,哇……怎么求的?”
张蔓被她火热的目光看得有点脸红:“也没怎么求婚,他就是突然说他年龄满22周岁了,问我要不要跟他结婚……”
刘穆沐继续星星眼:“在哪儿?高级饭店?烛光晚餐?有没有鲜花和戒指?我的天,大佬这么有钱,是不是给你买了超大颗的钻戒啊?”
张蔓张了张嘴,噎了半天才出声:“没……就是在家里说的。”
“在家里?什么时候说的啊?”
“就……就是在……”,张蔓脸皮这么薄,怎么可能说是在床上的,“嗯,就吃饭的时候说的。”
“呃,这样的嘛,那他会不会就是随口一提啊,甜言蜜语嘛,男人不是都很会的吗?就说嘛,你俩本来就比正常入学早一年,现在才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这么早结婚?”
她说完,又安慰了张蔓一句:“蔓蔓,你也别着急,他这么说了,就表明他有这个想结婚的美好愿望嘛,挺好的。”
张蔓叹了口气。
也是,或许是她自己太当回事了。
这时,另一个室友柴宵晨回来了:“张蔓,你们家那位在楼下等你呢,你没接到他电话吗?”
张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她刚刚在实验室调了静音,没注意。
她虽然心里还有点气,手上还是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奔下楼。
沉沉夜色里,少年头戴一顶棒球帽,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楼下,安安静静地等她。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眼里亮起的光比身后的路灯还要灿烂。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刚刚做完实验的研究生们,他明明穿着和黑夜一样的黑色衣服,却那么显眼。
张蔓的嘴角缓缓勾起。
算了,就当那天只是甜言蜜语吧,不跟他计较。
结婚这件事,来日方长。
她走过去,挽住少年胳膊:“男朋友,我总算忙完啦,之后可以休息好久好久!”
少年摸了摸她脑袋:“嗯,我也忙完了。”
张蔓闻言撅了撅嘴角,他每天都在家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忙得连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少年这时低下头,想亲亲她,奈何戴着鸭舌帽,帽檐一下磕到她额头。
两人都是一愣,然后都笑了。
到家后,张蔓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开始和少年喋喋不休地述说最近论文收尾那堆破事儿。
“……实验室的暖气坏了,我都是拿着热水袋在坚持工作,手都快长冻疮了。还有,你知道吗?我们老板让我改了整整五版,天呐,他是不是人啊……之前有一小部分实验结果还出了问题,差点就弄不完了。还好还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热了杯温牛奶端过来,根本不用她用手,小心地喂她喝水,喂完还贴心地拿纸巾给她擦擦嘴。
“辛苦了,蔓蔓。”
张蔓坐起来,借此向他索要了一个吻,眼角余光突然撇到茶几上厚厚的一叠东西。
“这是什么?”
她顺手拿了一张,暗红色的,材制硬硬的,像是一张对折的卡纸,但四边角又包了细腻柔软的绸缎,非常精致。
刚刚进门的时候没开客厅里的灯,她借着玄关的灯光,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到那卡纸外面的字。
暗红色典雅的镂空雕花封面上,写着他们俩人的名字,排在一起,有种端庄肃穆的感觉。
张蔓的心脏突然开始怦怦直跳。
她站起身,打开客厅里的水晶灯,灯光在那一瞬间有些刺眼。
她适应了许久,抖着手打开卡纸。
——里面是他清俊有力的钢笔字。
“送呈:陈峻先生台启。谨定于公历四月一日(周六),为张蔓女士、李惟先生举行婚礼敬备薄酒,恭请光临。李惟,敬邀。”
接下来,她哆嗦着,打开了一张又一张。
他一贯细心又规矩,这么多请柬,全部是他手写的,不仅有他们的高中同学们,还有老师,还有徐叔叔那边的亲戚。
她心跳飞快,抬起头,看着客厅一角,堆着整整齐齐的礼盒,大概是他挑选的伴手礼。
原来这些天,他在忙这个啊。
少年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尾音微颤。
他有点紧张。
“蔓蔓,我四月六号回美国,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担心会影响你写论文的进度,所以就一直没说。我定好了N城的酒店,也和叔叔阿姨商量了。”
他见她没说话,又抱了抱她,声音低低的:“主婚人一般是男方的父母或者长辈,我请了本科时候的导师,物理学院的院长李教授做我们的主婚人。他待我一向亲厚,听说这件事,答应了会空出时间。”
“蔓蔓,时间仓促,或许准备得不那么妥当。我也知道现在我们都还太小,但……”
——但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娶她。
他干巴巴说到现在,一直没听到她的回应,低着头,声音有些紧绷:“你上次答应过的,不许反悔。”
安静的客厅里,璀璨的水晶灯下,身材颀长的少年忽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然后,郑重地单膝跪地。
“嫁给我吧,蔓蔓。”
张蔓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听完他那句话,一边死命地点头,一边哭。
哭得比正式婚礼上,还要惨。
第83章
地球上的不同地区, 白天或雪或雨或晴或风, 都有不同, 但夜晚大多是相似的。
张蔓靠在男人肩上,忽然想起一个人。
她迟疑地抬起头,看了男人片刻, 目光有些复杂。
“怎么,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看着我。”
李惟伸出食指, 戳了戳妻子的额头, 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 又摸了摸她脑袋。
结婚这么多年,只要是私底下两个人在的时候, 他对她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把她当个小孩。
“今天你上台之前,除了我妈和晨晨打过来电话,你……你爷爷也打电话过来了, 我接了。”
男人听到这话,眸间神色平淡。
他往后靠了靠,语气里倒是没有任何异样:“他说什么了?”
张蔓揪着他睡衣的衣袖,揪了一会儿又不自然地抓住他的手指:“他说, 他查出了一些不太好的病, 可能没多少日子了……等你下次回国的时候,他想见见你, 你觉得呢?”
其实李惟的爷爷不是第一次联系他们。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吧?
……
十年前, 美国,加州。
李惟在斯坦福拿到博士学位后,在UC Berkeley做了一年的博士后,而张蔓则是在斯坦福做第三年的医学博士访问交流。
人人都知道,湾区有两所世界知名的顶尖名校,伯克利和斯坦福,隔着一座海湾大桥遥遥相望。
两所学校之间,开车往返需要两个小时。
博士后研究结束后,他成功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教职。
国内好多媒体都报道了这个新闻。华人拿到世界顶尖名校教职的并不少,但像他这样,年仅二十五岁就拿到普林斯顿大学正教授职位的,绝无仅有。
就连他手底下的博士生,年纪都比他大。
理论物理这个专业,和医学一样,入门的门槛极高,需要非常多的知识累积,也就是需要时间去磨。很多该领域的科研人员在念完五年、六年的博士之后,辗转世界各个研究组织或者大学做三年乃至六年的博士后,都是非常普遍的。
但李惟一向来超前,他初高中就已经自学了本科的内容,本科期间则是发表了好几篇旁人博士阶段都很难发表的高质量论文,包括两篇该领域顶刊,Physical Review Letters(PRL)。
所以,他花了三年时间就完成了博士学位,并且在毕业之后只做了一年的博士后,就拿到了教职。
这样的成就,在华人年轻科学家里,实在是屈指可数,甚至造成了学术界一时的轰动,世界各地的物理研究者都知道了这个年轻科学家的名字。国内的媒体当然是争相报道,希望给社会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
李惟就职的第一个月,张蔓也刚到普林斯顿,一边陪他,一边往各大医院投简历,准备面试。
那天,张蔓正好收到了普林斯顿大学附近一家医院的正式offer。
她拿着笔记本电脑,兴奋地在铺满地毯的房间里手舞足蹈,见床上的男人丝毫没有任何兴奋激动的表情,极其不满地跑过去跟他炫耀:“你看,我拿到offer了!唉,这些新闻媒体都知道咱们Prof. Li特别优秀,但谁都不知道啊,他老婆更优秀。”
男人看她这副样子,唇边挂着温柔宠溺,却还是没有惊喜和激动。
张蔓气得把笔记本电脑重重一放,翻身上床压住他:“你怎么都不惊喜一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可以合法地留在这里工作,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了!”
男人这才笑了,亲了亲她的小鼻子,突然搂住她:“这些年,辛苦你了,蔓蔓。”
——辛苦你,一直一直向我走过来。
他常常在想,能够拥有她,大概是花掉了上辈子的所有运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呢?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从B大,到斯坦福,现在又到普林斯顿……
高一那年的暑假,她在他家的厨房里,郑重地和他说,让他相信她,她要和他去一个大学,以后永远都不离开他。
大四那年,他偷偷签了B大的保研申请却被她发现。那天晚上,两人在未名湖边散步,她忽然抱着他,抵着他的额头说:“男朋友,这么难的物理竞赛我都挺过来了,斯坦福我也能去。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还有几个月前,她在床上抱着他的腰,撒着娇语气却认真:“拿到教职了肯定要去啊,老公,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再信我一次,好吗?”
男人抱着他的姑娘,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心里忽然漫上一阵无以言表的暖和酸。
其实每个阶段,他都做好了后退一步陪在她身边的准备,但她却都能在最好的时机,向前一步,站在他身边,牵住他的手。
早在十七岁那年,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温柔又有力量,她是他毕生的信仰和希望。
男人让她整个人都躺在他身上,亲亲她的额头,心尖上泛着细密的酸痛:“蔓蔓,你……你不会觉得辛苦吗?不会觉得……心理不平衡吗?”
他在B大的时候,就曾经听过她的一些朋友是怎么说她的。她们说,她在他们俩的这段关系里,一直处于劣势的一方,说她一根筋爱着他,总是追随着他,以后会吃亏。
连他都心疼她,一想到她竞赛的时候没日没夜刷题,一想到她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好几天,一想到她为了论文忙得焦头烂额,他都心疼到心脏抽搐。
他根本就不想让她这么辛苦。
张蔓见他神色郑重地问,就连房间里的气氛都沉静了一些。
她扑哧一声笑了。
“嗯,我很是心理不平衡,替别的女人。”
“怎么她们的老公就不像你一样呢。”
从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爱她。
他每天早上抱她起床,给她做早餐,经常还得哄她的起床气。
在伯克利做博士后的那一年,他固执地住在斯坦福附近,不管多忙,依旧每天亲自接送她,自己却要来回开车两个半小时往返伯克利和家。
他为了她,学会了吃辣,在国外要吃到正宗的川菜、湘菜不是那么方便,他亲自照着食谱学,现在什么水煮鱼、辣子鸡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