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应下参加一出诗会，当下便亲眼看着疑似庆山侯私生子的苏珩落了水，圣上该怎么想？会不会雷霆震怒之下怀疑她表面波澜不惊，实际暗地谋划将人弄死。
这一瞬，慕锦兮的求生欲占了上风。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珩：（脸红红）你救了我，我一直记得。
兮兮：啥玩意儿？我不是故意的！
第23章
游船离着扶月楼并不远，但也算不上多近。
一众贵女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船中大部分的人都到了甲板上，兵荒马乱。
慕锦兮格外注意到一个青衣墨发的身影站在栏杆旁边，沉着冷静地与周围格格不入，那是苏珩。她不知道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想出办法，但她必须有所动作了。
“诸位姐妹有没有会划船的？”她沉着问道。
贵女们面面相觑，这实在不算是一项必备技能，倒是凤元公主拧紧了眉头，沉思着什么。
“此时那游船进水还不算严重，但决撑不了太久，你现在就找几个人能救多少？”凤元公主难得没冷嘲热讽，只是实事求是道。
“能救几个救几个。”慕锦兮自认为改变不了什么，可至少要把苏珩救下来。
“我跟你去。”凤元公主笃定道，“五弟不通水性，我去救他。”
慕锦兮听闻，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她前世没有参加诗会，所以凤元公主也没有。如今，她们两个人却能多救两个人……
“还有没有会水或是能划桨的，不拘是丫鬟还是小厮。”慕锦兮环视一圈，又补充道，“有个把的力气也可以。”
陆陆续续又几个人站了出来，慕锦兮也不耽误，赶紧张罗着人随她下楼。
扶月楼临湖而建，本身就会有供食客游玩的小舟。
她同店家表明了事情的紧急，要求将所有能用的小舟都调度出来，再借用几个精通水性的伙计，又在大堂逡巡一圈，借了一把斧子。
“慕姑娘！”掌柜见她抡起斧子便砍了一张桌子，登时冷汗都流了下来，“船已经在准备了，您这样使不得啊！”
“不够。”慕锦兮盘算过那游船上至少也得有四十来号人，就十来艘仅能装下两三人的小舟根本不够。
她不知道在里岸边那样远的地方，前世那些人是如何逃生，但她必须要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
扶月楼掌柜也能心脏抽痛地看着慕锦兮将一张又一张桌子劈成木板，甚至凤元公主也帮上了忙。但他不能阻止，那些贵人的安危可比这些桌椅值钱多了。
“慕姑娘。”小二匆匆跑了进来，“目前能调动的小舟十一艘，除了船夫却只有三位，还有五位精通水性的伙计。”
每艘小舟除了撑船的人能装下两人，慕锦兮粗略估算了下，将除了凤元公主之外的少女都打发了回去。
“你们上去等着。”
“可是撑船的人……”凤元公主一时摸不清慕锦兮的想法，本来人就少，这下除了三个船夫还有她们两个外只有一名小厮了。
“先让人将这些木板运到船上。”
慕锦兮心中飞快转着，已经没有过多时间去解释这些。
“船夫和小厮各拖一艘空舟，公主殿下和我的船后拖一艘。”这样十一艘小船便能全部带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慕锦兮感觉握着船桨的双手都沾满了汗水。
前世她希望苏珩一死了之，而现在……苏珩若是身亡，不但改变未来，还会给慕家带来更可怕的麻烦。
经历过一次，她才真正清楚如何是伴君如伴虎。
君主信任你时，真心相待，全权信任，君主心里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你便处处是错，再无回旋。
她便是再也不想亲手埋下那颗种子。
湖面清风徐徐，慕锦兮用力划桨，只感觉满心燥热和焦急。
游船上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但和慕锦兮刚刚看到的兵荒马乱和惊惶无措不同，不知这些贵公子经历了什么，对话都有条不紊了起来。
“备用的小舟已经放下，四皇子和五皇子顺着绳梯上船。”
“快看，那边过来了十来艘小舟。”
慕锦兮眯着眼睛像高大的游船上方看去，因为逆光却看不清什么，但这些人已经近在咫尺，她的一颗心骤然稳当了些许，声音也平缓。
“把木板放进水面，注意用船桨控制，不要让它们跑太远，麻烦精通水性的伙计拉着这些木板接一些会水性的公子。”
船不够，慕锦兮只能尽量找一些漂浮物，至少在船沉之前，让本身会水的能省省劲，多坚持一会儿。
此时四皇子和五皇子以及一位会撑船的公子已经上了游船备用的小舟，慕锦兮撑着船到绳梯之下，所有的光线被船身遮掩，抬头便看到上面扶着栏杆的那如青松一般的身影。
“苏公子，请上船。”她扬声道。
苏珩俯身看着浑身带着一股韧劲的少女，面上挂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不止看到了少女带来的小舟，还看到了水中漂浮的木板，轻轻对着慕锦兮摇头之后，他转身低声同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
慕锦兮没听太清楚，只见船边又出现了两个大约才十来岁的少年，表情有些惊惶，但还是小心地踩上了绳梯，慢慢下来，落到了慕锦兮挺稳的小舟之上。
“慕姐姐。”其中一个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慕锦兮，更多的还带了些心虚。
他前些日还跟着八皇子打了慕谨亦，此时却要靠人家姐姐救。
慕锦兮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抬头看着仍然一脸沉静的苏珩，莫名焦虑了起来。
“苏公子。”慕锦兮想要催促对方赶紧上传，如今这游船的水位线已经吃进很多，想来下层灌了不少水，越到后面，船会沉的越快。
谁知苏珩不再理她，只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些贵公子哥们一个个下了船。甚至安排着半大的少年先下，相继进了她和凤元公主以及身后的小舟。
四皇子和五皇子所乘的小舟已经渐行渐远，慕锦兮和凤元公主以及她俩一并拉着的小舟上已经坐满了人，合该也离开了。
可慕锦兮却还频频看向游船之上，虽然把绳梯的位置让出，却一直不走。
“慕锦兮，你还耗什么时间。”凤元公主已然有些不耐。
慕锦兮冷冷看了过去：“要走，解开绳索你先走。”
也是在这一瞬间，凤元公主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冷傲地让她咬牙切齿的慕锦兮。
可她什么都没说，慕锦兮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叫苏珩下船，可见对方本身就是想救苏珩一个人，自然是必须要看到对方安全才肯走。
凤元公主恨恨看了慕锦兮一眼后，终究解开绳索，径自拖着后面的一艘船先行离开。
小舟一艘艘被添满，又慢慢地往岸边划去。
甚至绝大部分漂浮的木板都已经被占据，苏珩却还是没有下船。
但是慕锦兮没有再次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在船下面，看着船身一点点的下沉。她再次发现，苏珩前世能谋得那个位置有多理所应当。
恐怕这些公子哥在发现游船进水之后能快速冷静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安抚人心，有序的调度以及在此时体现出来的极度理智。
慕锦兮相信，即使她没有带着这些船和木板来，苏珩也有办法带着这些人逃生。
游船下沉的速度开始加快，除了苏珩之外的所有人也终于有了安排。不会水的坐着小船离开，会水的抱着木板慢慢滑动，尽量离沉船远些免得被波及。
苏珩终于慢慢从绳梯下来，可是，不要说能挤下一个大男人的船，现在已经连一块木板都没有了。
在苏珩进到水中之后，慕锦兮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船桨递了过去。
苏珩牢牢握住，顺着船桨慢慢扒在了小舟边上，小舟的吃水线瞬间深了一截。
慕锦兮腾出船桨来使劲向一边划动。
在她们的身后，游船轰然入水，湖面波浪翻滚，瞬间整个小舟都强烈晃动起来。
她顺着波浪的推动使劲划桨。
苏珩攀附在船边，黝黑的眸中划过一道光亮，忽然抬手握住了慕锦兮的手腕。
“二姑娘。”他语调带着难以言喻的笑意，“现在只要我稍稍一用力，你就会掉进湖里了，我记得……你不会凫水？”
第24章
慕锦兮定定看了苏珩一眼。
“苏公子，您这样胡闹很危险。”她十分笃定苏珩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听到慕锦兮说他是胡闹，苏珩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眼角眉梢染了愉悦，真是好久都没有人说他会胡闹了，无论他做什么。
“二姑娘为何不躲我了？”苏珩松开了慕锦兮的手腕，不再捣乱。
少女到底力气有限，她缓了缓酸痛的臂膀，不回答苏珩的话，反而转身问两个半大的少年：“你们两个会不会划桨。”
两人犹豫了一下，具是摇摇头。
苏珩眸子扫过船上的三人：“我会。”
慕锦兮扫过小舟上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有些犹豫。虽然两个少年并不是十分占地方，勉强还能将苏珩挤下，可到底是太不宽敞，她挤在中间多少有些尴尬，更何况这人现在已经湿透。
可真让他一直泡在水里，更加不合适。
她咬咬牙，几乎就想要松口让苏珩上来，眼见着湖面上又荡过一艘小舟。
“慕锦兮。”撑着船桨的人声音清脆，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竟然是凤元公主。
慕锦兮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方向，她竟然小瞧了这位金贵无比的公主殿下。她一个人划这一艘船都觉得吃力不少，可凤元公主竟然格外拖着一艘船的情况下不但将人送回，还又折返了。
凤元公主稳稳地将小舟横在慕锦兮的前头，有些倨傲地伸出了一只手。
慕锦兮骤然绽放出一个笑容，牢牢抓住那只手，稍微一用力就跨到对方的船上，定了定神才看向苏珩。
“如此，便劳烦苏公子了。”
苏珩扶着船舷，面上带了些许无奈，随即，又低低笑了一声。
他还当她不会躲自己了。
只想了这一下，便嘱咐好两位少年掌好平衡，他轻轻一跃，异常轻松地上了船，拾起被慕锦兮丢下的双桨，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少女掌心的汗水和温度。
再抬眼，凤元公主已经划着船带慕锦兮行远了。
“元一哥哥。”半大的少年有些犹豫地唤了苏珩的字，“慕姐姐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不好相处。”
他家和慕家自来不熟，唯一的交集便他是同慕谨亦有些看不对眼，这才被八皇子和王家小少爷拉拢住。平时更是不少听闻有关庆山侯嫡女的事情。
如今一见，实在和想象中不同。
想到王家小少爷说的那些关于对方的龌龊话，他更是忍不住红了脸。
“好好念书。”苏珩轻轻瞥了一眼少年，“别总把心思放在旁门左道。”
少年诺诺应了一声，连忙拉住小伙伴的袖口，思忖回去要不要给慕谨亦道个歉。虽然……虽然他还是觉得慕谨亦可气，但也不是很坏。
慕锦兮那边则惬意了很多。
“想不到凤元公主还有这样一身本事。”她真心实意地夸赞着。
谁知凤元公主立刻垮了脸，将船桨挥动的十分用力，湖水止不住地往船上溅，便是慕锦兮的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水渍。
“你不用嘲讽本宫！”她恨恨道，“不就是不务正业嘛，这些话明里暗里已经听过许多了！”
慕锦兮微微一怔，顿时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怎么会，这不就很有用。”
“本宫堂堂公主！”凤元公主怒气涌了上来，几乎想要罢工，“又不是要去当渔夫，划船好又有什么用！”
“不是啊……”不用担心苏珩会死，也不用面对他，慕锦兮此时心境轻松不少，干脆在不宽敞的小船中半躺下来，“公主殿下以为什么才是正业呢。”
“自然是……”凤元公主顿时卡了壳，她本想说诗书礼义，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堂堂公主殿下。”慕锦兮笑了笑，“又不用考取状元，学习将来怎么取悦夫君更不是什么要紧事，自然是什么能让自己开心便学什么。”
“什么能让你高兴，什么就是好的。”她也不知凤元公主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撑船也好，抚琴也罢，哪怕投壶赏花，谈诗讲画，说白了，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不过都是玩乐。”
慕锦兮眺着远方的山脉：“既是玩乐，自己开心便好，又不用去讨好谁。”
“从来没人说过这些。”凤元公主有些怔怔。
她的母妃总是会教育她，要多读一些书，要懂事，父皇才会开心，才会常常到母妃宫中去。
可是她真的需要如此讨好父皇吗？
无论她喜欢什么，擅长什么，父皇都会把最好的师父送到她面前，根本不在乎她的书读的好不好，所以诗书不好的那一点自卑她完全没必要。
无论她会不会，都是父皇唯一的公主，都会得宠，从来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你说的对。”凤元公主鼓起劲儿撑着船桨，“本来就是本宫自己喜欢的，能做得比你好本身就值得骄傲。”
感受到船的速度明显加快，慕锦兮勾勾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凤元公主真是可爱的很哪。
苏珩眼看着明明已经不远的小船忽然加速，眼角眉梢也带了笑意。
“连公主殿下都使唤的动。”他低低念了一声，“还是小瞧你了。”
船上的两名少年面面相觑，没听清苏珩在说什么。
很快，便见他的神情又变得凝重，望着沉船的方向，扭头对两名少年道：“今日沉船之事，你们如何作想？”
“似乎……不是巧合。”其中之一那个一直安静的少年犹豫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