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惊呆了,一边躲闪着,一边又害怕地不敢激怒韩王孙,生怕他本来是一时兴起,被自己激惹了,非要娶回去是小,连累了公子与府中的人是大……神思恍惚之间,有路过的少年直接举起一个花瓶砸了下去,韩王孙脑后爆出来的血,喷了丫头满头满脸,丫头吓得赶紧捂住嘴,丝丝捂住,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少年走近,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了丫头身上,垂下眼睫看人时,有一股丫头熟悉的味道。
与公子往常看府中其他人时,一般无二的居高临下之气。
倒不是盛气凌人,只是非常平淡的,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而已。
丫头姑且将那称之为,上位者的眼神。
“还不走么?”少年转身走了两步,微微顿足,回过头来,丫头吃惊的发现,这人有一把清浅如凉夜的嗓子,说话时,沁沁凉的,倒不惹人厌,反而显得矜贵无比,“等着韩王府的人过来捉凶?”
丫头赶紧急急忙忙地跟上。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偏,越走越偏,丫头慌了。
“这位公子,”丫头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对面的少年郎,嗫喏道,“奴婢,奴婢是西山别院的,公子把奴婢放到这个拐角下去就好了,奴婢可以自己寻回去的。”
“然后等着韩王府的人上门捉你拿去问罪么?”少年抬起头,淡淡地反问道。
丫头抿了抿嘴,眼眸里不由闪过几分迷惘和彷徨,忧伤地不想开口说话了。
她自然是怕死的,也怕被捉去问罪,但她更怕的是……连累了府中那个志向高洁、文质彬彬的公子。
丫头想,公子的手,是拿来焚香煮茶、弹琴作画的,这样一双纤若无骨的手,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染了刀兵之杀气,被残忍地毁掉了……
丫头猛地打了个寒颤,恳切地望向对面的少年,祈求道:“这位公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今日之事,公子可不可以帮奴婢保守一二,来世奴婢必将做牛做马来回报公子的大恩大德……啊!”
却是马车猛地停下了。
少年自顾自地起身,掀了帘子要下马车,见丫头还窝着不动,便略略偏过脸来,冷淡道:“难道我替你守口如瓶,韩王府的人便查不到你了么?下来,我保你一晚,今日之后,怕是韩王府也无人敢为难你了。”
丫头乖乖地下了马车,一抬头,顶上匾额书着四个大字:虞宁侯府。
丫头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看少年的眼神都变了。
“不必做牛做马,”傅从楦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淡淡道,“也不必来世,去把厅上的桌椅案几,给本侯整理干净吧。”
丫头乖乖地躬身进去了。
“给西山那边去封信,”傅从楦淡淡地吩咐道,不知怎的,心头却陡然略过了一丝浅淡的惋惜,还有不甘,顿了顿,终还是平静道,“告诉季礼,人没事,明早自己过来接,不用着急。”
罢了,傅从楦暗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如今这般的情势下。
裴季礼心思太深,不易得罪,他卧榻所倾之侧,还是不轻易窥伺了。
只是心中未免还是浮起了淡淡的不甘,明明八年前的那个雪夜,自己也是想走过去的。
当时只是差了一步,如今便却是咫尺天涯了。
【恭喜玩家永久关闭傅从楦线,宅斗撕逼妻妾掰头剧本over】
七:发怒吃醋的裴季礼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季礼自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发这般大的脾气,满院子的仆妇,全都退出三百步之外,没一个敢抬头窥伺的。
丫头也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因为他许了你皇贵妃之位么?”裴季礼用一种丫头从未见过的可怖眼神盯着她,冷冷一笑,寒声质问道,“还是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可靠?”
傅从楦,怎么偏偏还是傅从楦!裴季礼只觉得两辈子的嫉妒袭上心头,叫他整个人都扭曲得几乎面目可憎了起来。
“公子别这样,公子吓坏奴婢了。”丫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一哭,裴季礼就拿她完全没有办法了。
怕是这丫头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裴季礼颓然地垂下手去,很轻很轻地问她:“虞宁侯年少而位高,相貌清雅俊秀,文采武功,样样拔尖,你不喜欢韩将军的那个孙子,虞宁侯这样的,总没的挑了吧?”
丫头呆呆地抬起头,惊恐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喃喃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公子说过,公子说过不赶奴婢走的!”
最后那声喊得近乎尖利了。
裴季礼却丝毫不理会她,只继续冷静到甚至于冷漠地分析道:“只是虞宁侯出身甚高,以傅家的门楣,你纵是入了府,也难求到一个正室之位,还不如选当初那个姓韩的好……”
“我哪里也不去!”丫头气愤地站起来,不忿地仰头冲着裴季礼喊道,“公子明明答应过奴婢,不赶奴婢走的,是公子自己说话不算话,奴婢就是不走!死也不走!公子再撵奴婢走,就叫奴婢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为什么?”裴季礼突兀地打断了丫头喋喋不休的抱怨与狠话,很冷静地盯着她,问她,“为什么死也不走?为什么要是撵了你出府,你就宁可撞死在这里?”
丫头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你喜欢我么?”裴季礼问她。
“公子说呢!”丫头眼眶一红,猛地掉下泪来,委屈极了,“奴婢喜不喜欢公子,难道公子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还偏偏要撵奴婢走,奴婢就是不走,就是就是就是不走!”
我明明喜欢你喜欢的,都要情难自已了。丫头难过极了。
“既然如此,”裴季礼悄无声息地把人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韩王孙纠缠你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如果昨晚不是傅从楦恰好路过,他捧在手心里这么些年没舍得动的宝贝,差一点,就被旁人给残忍地糟蹋了!
裴季礼心头大恨,只恨不能立马将韩王孙扒皮鞭尸,挫骨扬灰。
“我,我担心,”丫头支支吾吾道,“我担心公子……”
“你担心我什么?”裴季礼微微皱眉,不能理解了。
“我担心公子出事啊!”丫头急了,满脸的焦虑,“那个韩王孙,一看就是个莽夫粗人,公子这样,这样文质彬彬的,遇到了他那个丘八,万一吃了什么亏可怎么好啊!”
“公子的手,是拿来焚香煮茶、弹琴作画的手,怎么能,怎么能去跟这种粗野之人,起,起争执呢?万一伤,伤到了公子,那可如何……”
丫头眼睁睁地看着裴季礼浮水般地轻轻一点,墙壁上顿时凹陷下一个近五寸长的圆洞来,墙灰簌簌落下,呛了丫头一头一脸。
“如何是好。”丫头呆呆地补完后半句,下一刻,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墙,再仔仔细细地抓了裴季礼的手指头来,疑惑不解道,“这墙,这墙是豆腐做的么?”
——也不太像呀!
裴季礼沉默了半晌,任由丫头捉着他的手指翻来覆去看稀奇般看了大半天,然后垂下头来,轻轻地告诉她:“我这双手,从来就是舞枪弄棒、杀人夺命的手。”
“它原是不会焚香煮茶、弹琴作画的,只是我心上的姑娘,希望它是一双焚琴煮茶、弹琴作画的手,所以我便将它,学成了那么一副模样。”
丫头呆呆地放下了裴季礼的手,心间一时酸涩难忍,险些说不出话来:“是,是么?”
丫头艰难地笑了一下,勉强道:“那她,可真幸福。”
“我以为我能给她幸福的,”裴季礼垂下眼睫,缓缓道,“我也曾以为,我能让她这一辈子,再也不流一滴眼泪的。”
“是我太高看自己了。”裴季礼自嘲地笑了笑,缓了一下,轻轻地伸出手来,竭力作出镇定的模样,轻声道,“但是我至少这份心意,是全然真诚的。”
“你愿意给我一个,再也不让流泪的机会么?”
“嫁给我吧,”裴季礼捋起丫头耳边的一缕发丝,淡淡道,“皇贵妃算不得什么……江山为聘,我许你母仪天下。”
【恭喜重生玩家裴季礼达成珍藏版大圆满结局“江山为聘,我许你母仪天下”】
【攻略进度:100%;登基进度:100%,达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特殊成就,成功关闭宫斗线,宫斗撕逼后妃掰头剧本over】
(PS:玩家关闭的都是丫头可能打开的ABC副本剧情,能关闭原因本质是丫头对玩家的好感度够高,玩家的操作也够秀~)
八:前世(不喜BE勿往下)
裴季礼从床上醒来时,回忆起那个梦,还是觉得怅然若失。
身边的人递来茶盏给他醒神,裴季礼顿了一下,突然对身边人道:“我当年,若是没有入宫做皇帝……”
“陛下为何这么想?”身边人惊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陛下的功业,举世无双,这天下众望所归的君主,您是这大庄,命中注定的帝王啊。”
“可是比起做皇帝,”裴季礼倾身过去,揽住身边之人,叹息道,“朕更想有你。”
“我如今不就在陛下身边么?”怀中人愣了一愣,笑着道,“现今这样,不是很好了么?”
是啊,是已经很好了,是朕太贪心了……
裴季礼闭上眼睛,眼泪缓缓地滑落,点在地上,点在身畔空无一人的床榻上。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恭喜玩家裴季礼达成“两处茫茫……”,哔,数据错误,正在修正中ing】
裴季礼(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朕充钱!读档,重来!
第210章 紫微星
成帝二十九年三月份的时候, 皇贵妃钟氏在永寿宫平安产下六皇子, 其时天来紫气,浩浩荡荡半日余, 夜更有五星聚之异象,钦天监禀之,称其为大吉之兆,成帝听得有趣, 顺手便给自己这第六个儿子取了单名一个“缙”字。
川蜀之地有道士张云来者,自谓正一真人张道陵之后, 适逢过洛,观此异象, 直道紫微桓新至,此言一出,有好事者争相奔走演绎,张云来之说越传越盛, 也越传越歪,一时间, “皇贵妃之子乃紫薇星转世”的言论在洛阳城里甚嚣尘上, 民众百姓津津乐道的同时, 也在有心人的推动下, 将允僖一行在西北的战绩用虚作夸大、张冠李戴、传奇神化的方式, 奔走传颂四皇子允僖在西北的战功义举,为其疯狂造势。豫州府北地有童谣讽其曰:“不知皇后傅,只知皇贵妃;不道太子谁, 且听西北行。”
四月中,镇南侯世子于大朝会当庭上书,慷慨陈词,请求成宗皇帝出面,遏制洛阳城内怪象,为太子正名,缉拿市里之间以方士之说故意谣传,妖言惑众者,彻查其幕后操纵之人,零零总总,共提出了十项罪责,直指当时已经永寿宫与四皇子允僖,就差没直接把“狼子野心,不臣已久”八个字明明白白地写上去了。
成宗皇帝暂且按下不表,一旬后,事态升级,以镇南侯府为首的东宫太子党开始将矛头直接对准四皇子身边的人,罗织各项罪名,试图先一步用大大小小各色公事、私事先把四皇子身边的人拉下水再说,郇瑾首当其冲,先一步收到了包括但不限于“私德有亏”、“蔑视皇恩”“仗势欺人”、“以权谋私”、“护卫不利”、“渎职懈怠”、“驭仆不严”、“收受贿赂”等等种种有的没的大的小的乱七八糟一堆攻讦。
连远在豫北的郇父都不幸躺枪,被人把在这几年在濮阳辛辛苦苦做的各种大事小事都翻了出来,鸡蛋里挑骨头的轮番弹劾,以“干得好的是应该,干不好就是罪大恶极”的中心思想,将郇叔越扒了个底朝天,郇叔越在濮阳做得好的政绩呢,先看看是不是提前逾矩了,是不是不顾规矩越级上报了,干的差的方面,那就更不用跑了,可不都是你尸位素餐、庸碌害人啊!
“私德有亏是说我见了傅家的姑娘没有避讳,因为好色冲撞了人家,蔑视皇恩是说我对太子殿下不够恭敬,”郇瑾翻着成帝让人从谨身殿送到永寿宫的这些弹劾折子,坐在宁阁里一边看一边笑,当然,是冷笑的那种,“还有这个,仗势欺人,是说我拒绝了忠勇伯府的四姑娘?他们家要嫁女儿我就得娶么?不是,这折子是忠勇伯家的对头写的吧,这罪名要是成立了,那他们家四姑娘是不是得羞愤欲绝,先去吊一吊死一死啊?最好笑的是这个了,护卫不利!”
“你又不是什么侍卫,”四皇子允僖光听他念就也觉得很是无语了,“你护卫个什么劲啊?”
“我看看啊,哦,说我在西北的时候,明明同行几个臣子,林海和张昀都牺牲了,我们这边却一个个全手全脚的,”郇瑾翻了一半,便已然不想看了,冷笑着把折子放下,嗤笑道,“护卫不利,是说不如他们俩忠心,只顾着自己逃跑,却放弃了太子殿下……一群废物,一堆废话。”
四皇子允僖抽了抽嘴角,心道要是弹劾旁的倒也罢了,提西北,那简直是蠢到不能再蠢了。——像成帝等明白内情的自然知道,在当时那情况下,沧江分别后,郇瑾顶着巨大的压力先是一个人带着几个逃跑,再与允僖北上柯尔腾,其中艰辛付出暂且不提,但说句不客气的,当时若是没有郇瑾,最后的情况,只会更糟,不可能更好了。
就允僖当时那不冷静的状态,多的是他最后冲回去与韩昊鱼死网破的可能。
“虞宁侯怎么说?”郇瑾撑着下巴,好奇了,“他就这么看着傅家的人上赶着作死?”
“弹劾我算什么,我现在又没个正经官职,爱弹劾弹劾。洛阳城里的流言才是重点,多流传一日,就对东宫的威严对一倍的打击,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清楚重点呢!”
“二哥去南郊小汤山那边静养后,侯爷如今也不怎么在朝上说话了,”四皇子允僖捏了捏眉心,也是烦的不行,“我看他那意思,估计是想作壁上观,独善其身,不下水掺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