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红玉听到这里, 脸上的神色便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正欲开口,孝纯皇太后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沉沉的语气里,是老太后掩饰不住的仓惶不安:“好了!不过是一盘荔枝,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们哪个喜欢,哀家都给,都给,好了,这事儿到此打住,谁也不许提了!......什么偷不偷的,叫的也忒难听了,都是小孩子天性罢了!红玉,去催催御膳房的人,怎么上个菜也等个老半天的了还不来......”
  听孝纯皇太后如此说了,红玉只好住了嘴,躬身温顺地退了下去。
  陆沉珺听着孝纯皇太后前后两副南辕北辙的好说辞,冷冷低头一笑,揽过自己的女儿,亲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恍作无事发生。
  心中却充满了对这皇室的不耻和暗讽。
  此事便以孝纯皇太后最后下的封口令而就此含糊了过去,只是当时在慈仁宫正殿里闹起来时,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宫人都听到了,后来顾一楠张口大哭一句话就坚定果决地指证了四皇子时,自然也有不少人都听着呢。
  于是也有了钟情与允僖方才过来时听到的那一幕。
  钟情想,上辈子大略也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当自己听到那些污糟糟的传言时,事情早已过去许久了,纵然坚信自己孩子的品性,心知允僖是不可能会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时过境迁,也不过就是一盘荔枝,再单独拿出来去分辨,反而落了下乘,不过也因此,新仇旧恨记上心头,后来陆沉珺的子女闯下大祸来,钟情可是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并且在每个来帮陆沉珺向成帝请求网开一面的人刚刚好要开口的时机,非常“巧之又巧”地“身体不适”,直接叫人把成帝唤到了永寿宫去。
  钟情做的非常明显,且毫无掩饰,最后满宫人都知道顺安郡主是狠狠招了永寿宫那位的记恨的,理所应当的,更没一个人敢随意吭声了,最终,陆沉珺的那对子女果然被忠勇伯府“毅然决然”地大义灭亲,除名出了族谱。
  “红玉姑娘这话说得虽好,本宫听着却觉得不是那个意思,”钟情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冷淡道,“......一盘荔枝确实不算什么,若真是下面服侍的宫人们忙手忙脚给弄错了,还真算不得什么,不过一场误会罢了......但,若当真是被允僖碰了,反而才是大事!”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既贵为皇子,当得有皇室中人的品格与尊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大大方方地禀了本宫与陛下,或是太后娘娘们,谁还会拦着不给他不成?!如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今日还只是一盘荔枝,他都要这般惦记着,若再不好好教导,日后碰上旁的,岂不也要生了这几多贰意!”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孝纯皇太后听着钟情把允僖说得越来越不堪,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满地撇着嘴道,“钟氏,你也说了,不过是一盘荔枝!小孩子都嘴馋,贪那个甜味罢了,放谁家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的,怎偏到了你这作母亲的嘴里,就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呢!”
  陆沉珺低着头暗自冷笑,她身边的女儿顾一楠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听着,儿子顾一涵不安则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指。
  钟情就仿佛没听到孝纯皇太后那一连串话般,径自转过脸,严肃地看着允僖,冷声道:“本宫说这许多,你可听到心里去了!......僖儿,你自己说,你为何要动你皇祖母耳房的荔枝?”
  允僖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起来,不懂他娘怎么会跟这帮子不明内情的人一样,会以为耳房的荔枝是他偷吃的,有些委屈地喃喃解释道:“可是......可是儿子,儿子没有碰皇祖母耳房里的荔枝啊......儿子没有动啊,儿子又不喜欢吃荔枝啊......”
  “是啊,钟妃娘娘,您误会四殿下了,”红玉赶紧帮着允僖解释道,“四殿下走之前,奴婢还特意点过外间多宝阁上的荔枝盘子,是没错数的......”、
  红玉话到这里,尴尬地打了个磕绊,这话她早先便想说的,只是她若当真这么说了,岂不是明摆着指责顺安郡主家的两个孩子撒谎,红玉毕竟是在深宫里待久了女子,习惯了处处给人留分情面,最忌莫名与人结仇,本是想着,等顺安郡主出宫了,再自己偷偷地给孝纯皇太后禀了这遭,等等看孝纯皇太后的意思再论其他的......谁能料得,钟妃娘娘突然这么气势汹汹地发难,看着四殿下如此委屈,红玉一时嘴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就全秃噜出来了。
  孝纯皇太后不由微微愕然。
  陆沉珺的脸色猛地变了。
  “僖儿说他没碰过耳房里的荔枝,红玉姑娘也给他作证,”钟情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道,“......这便奇了,僖儿走之前,多宝阁上的荔枝还是‘没错数’的,倒是不知道僖儿走了后,还有几个人进去那里面闲动了?”
  “我看这红玉姑娘的记性是不大行了啊!”陆沉珺面对钟情如此明显的诘难,也明显沉不住气了,寒着脸看向坐前跪着的红玉,冷声道,“......您这一会儿‘愚笨手乱地漏了一份’,一会儿‘多宝阁上是没错数的’......一时左一时右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就没个准数,到底是漏了还是没漏,错了还是没错,您还是想想再开口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红玉苦笑了一下,知道到如今这一步,哪里还容自己哪边都不得罪人呢,面对孝纯皇太后虎视眈眈的质问视线,红玉只好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启禀顺安郡主,四殿下走前,奴婢确实清点过一遍......多宝阁上的荔枝盘子,是不错数的。”
  钟情无声冷笑。
  孝纯皇太后当即勃然大怒。
  允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看老太后的脸色,知道事情要遭,多半有人要遭殃,本着心头的那一点点好心好意,上前半步,正想对着老太后卖个萌、开个玩笑把这事儿给混弄过去算了,不成想,直接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防备不及,险些被推得跌坐在地。
  允僖愕然地回头看向推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他说谎!她也说谎!”顾一楠跳起来,狠狠地推开允僖,一手指着允僖,一手指着红玉,高声痛骂道,“他们两个都说谎!......他们是一窝的,合起伙来诬陷我和弟弟!......他们欺负人,他们狗仗人势,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允僖捂着胳膊站起来,郁闷得不行,好悬才忍住对着顾一楠翻个白眼的冲动。
  “一楠,”陆沉珺一见女儿急成这样,心痛极了,心痛之外,也有深深的自责不安,暗道对方地位尊崇,今日这亏,无论如何,怕是自己这边都要吃了,“......不得无礼!那是四皇子,你怎么能说推就推呢!”
  “不是,”允僖这下真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就算我不是四皇子,也不该就被人说推就推吧!......正正说这话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一个小姑娘,怎如此凶悍?”
  “我听见了的,我明明全都听见了的,”顾一楠全然不理会母亲的训斥和允僖的抱怨,依然自顾自地尖利叫着,“......他们两个就站在门口,还商量着怎么给分荔枝呢!......这个四皇子自己说的要讨了太后娘娘的荔枝吃,好些人都听见了的,他真就是这么对那个女人说的!......他现在还说自己不喜欢吃荔枝,他说谎,他说谎!”
  “我向我皇祖母讨荔枝,”允僖被顾一楠的胡搅蛮缠彻底惹恼了,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是我皇祖母的孙子,我向自己的祖母讨荔枝吃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我母妃也说了,我要吃什么,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她要,向父皇要,向皇祖母要,我要了怎么了?我要了就说明我偷偷摸摸地动了耳房里的荔枝么?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凶我?”顾一楠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尖叫道,“你一个男人,凶我一个女孩子啊啊啊啊!”
  允僖正想怼一句“我凶你怎么了”,就遭了顾一楠的魔音攻击,下意识地堵住自己的耳朵,心里的白眼翻得要上天。
  顾一楠一边尖叫,还一边趁着允僖不备,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抓了几下,允僖躲开了两次,遭了两次,只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够了!”孝纯皇太后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还看着四殿下被人欺负不成,快去把那丫头给哀家拉开!”
  红玉与红拂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老太后这次是被动了自个儿心尖尖上的宝珠子,要动大怒了。
 
 
第26章 混淆
  陆沉珺赶紧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 不待慈仁宫的宫人们动手, 自己先一步上前拉过女儿, 半是辖制半是护住, 转脸对着孝纯皇太后低声下气地求情道:“太后娘娘, 一楠在家里被我惯坏了,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不知轻重, 但本性不坏的,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就轻饶了她这一次吧......”
  本性不坏?钟情在心底嗤笑一声, 本性不坏的小姑娘,两年后,就能因为嫉妒堂姐定下的婚事比自己以后能碰到好太多, 在元宵节会上, 故意绊倒对方,叫人家一个如花似玉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一头栽倒在热油锅里,从此不仅是毁了容, 简直是一辈子都全被毁了!
  “以本宫看,”钟情已经懒得看陆沉珺与她的两个孩子继续装腔作势、惺惺作态了, 缓缓地站起来, 微微笑着,淡淡道, “太后娘娘不如派人搜一搜这宫里吧......想来那荔枝能被吃了, 装荔枝的甜白瓷盘也能一并被吞到肚子里不成?......太后娘娘这地界尊贵, 一盘荔枝不算什么,但下回若是换成真金白银、贵重首饰也平白飞了,岂不是叫人莫名心疼?”
  言罢,钟情也懒怠去看陆沉珺母女俩如出一辙的阴沉脸色,招了招手,拉过允僖,轻轻笑道:“快,给你皇祖母请个安,我们还要去慈宁宫那边呢。”
  允僖也觉得这里呆得好没意思了,站到钟情身侧,恭恭敬敬给孝纯皇太后问了个好,就随钟情一道出来了。
  去慈宁宫的路上,迎面撞上三皇子允济与安贵人正往这边过来,看样子是要到慈仁宫去,见到钟情与允僖,安贵人便领着三皇子先过来给钟情见礼,允僖又客客气气地与他三哥打了招呼,两拨人迎面相遇,又擦肩而过,待安贵人与三皇子的身影都瞅不见了,钟情这才伸手捏了捏允僖耷拉着的小脸蛋,笑着问他:“这是怎么了......与三皇子处的不好?见过人,就黑着一张脸,没了笑模样。”
  “谁要与他处的好不好的,”允僖不屑地撇了撇嘴,从钟情的手里抢救出自己完整的包子脸来,鼓了鼓侧颊,摆出一副端庄的姿态来,压低了嗓音,低声对钟情抱怨道,“......三哥那个窝囊废,出了事儿就知道要我给他背锅,读了满肚子的仁义礼智信,全读到他的狗肚子里去了!......上次《太平广记》那事儿,我不信他不清楚陈老三是个什么狗逼玩意儿,就这么个恶心玩意儿,还当什么劳子伴读?也就三哥那个孬种,会一直忍着,还忍了大半年都不吭气,要不是看他忍得憋屈又认真,我当时早把陈老三那狗逼的底子皮都全掀个干净了,真是看着就烦......”
  “啪啪”两声,钟情的手在允僖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警告他:“再让母妃从你嘴巴里听着半个脏字来,母妃可就不多说什么,直接找你父皇了啊!”
  允僖憋屈地瘪了瘪嘴巴,深感:“......女人,背后有人撑腰的女人,背后有人撑腰还喜欢告状的女人,呵,惹不起,惹不起!”
  钟情嘴角一抽,手一滑,险些把熊儿子的耳朵给拧巴下来。
  “所以说,”允熊孩子僖完全没察觉到他亲娘差点就“秉公执法”、“大义灭亲”了去,只话到如此,忍不住奇怪地喃喃道,“......那个顺安郡主的女儿,那么的讨厌......她又是在倚恃着什么呢?”
  钟情脸上的神色不由就淡了淡,半晌,极轻地冷笑了一下,若非允僖与她贴得近,恐怕就要忽略了去。
  迎着允僖奇怪又探究的目光,钟情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嗓音,冷笑道:“这个,你恐怕得觑空去问问你父皇了......”
  允僖一时没听懂,只怔怔地望着钟情。
  钟情并不想在孩子面前探讨成帝的风花雪月史,方才话一时脱口而出,是激愤,激愤之后,倒是想起了轻重、影响来,正好慈宁宫到了,钟情便给了允僖一个“就此打住”的眼神,拉着他进去给孝端皇太后问安。
  孝端皇太后白氏信佛,常年食素斋、跪佛堂、抄经书,身上也被熏染得带着淡淡的禅香气,钟情本以为以孝端皇太后往常久坐佛堂的习惯,她们母子二人得在花厅等许久才能见得到人呢,不料今日一进门便被引到了主殿去,不过一进殿门,钟情心中的疑惑就解了大半。
  ——不过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们正好赶上了而已。
  傅皇后带着二皇子允晟正在里面坐着,孝端皇太后笑呵呵地坐着,如一个老寿星般,正摸着站在她身边的二皇子的手腕说话。
  “二哥!”允僖的眼睛顿时一亮,开心地唤了允晟一句。
  钟情顿时想掐这熊孩子一把——屋内坐着三个人,论辈分,从大到小,从老到少,他倒好,先叫了最小的那个。
  允晟站着无趣,心里还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方才便听人通报永寿宫的钟母妃与四弟过来了,怎么这个小傻子半天都没个人影儿呢......正是神游四方,便听得允僖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句,喊得允晟心虚地呛了口气,差点魂飞天外了去。
  “四弟啊”,允晟懒洋洋地回过头来,眯着眼睛揶揄道,“早几年就知道你嗓门最大了,咱能憋一憋成不?叫魂呢这是......”
  允僖“蹬蹬蹬蹬”跑过去,像个小炮弹一般,一脑门撞在允晟的胸口,直撞得允晟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然后忝着脸抬起头来,嘿嘿嘿直笑,边笑边呵呵道:“二哥呀二哥,二哥好呀。”
  允晟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狰狞地挤出一抹微笑来,咬牙切齿地森森道:“四弟好呀,四弟......好......!”
  不过看口型,二殿下想说的更可能不是“四弟好”,而是“四弟......好样的!”。
  允僖不厚道地在心里偷笑,心想让你闲着没事就知道挤兑我,现在知道弟弟我的厉害了吧!
  钟情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被熊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完,嘴角抽搐,好悬忍住想把允僖拉过来打一顿的欲望,下意识地先抬眼去瞅傅皇后的神色,果然,傅皇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副想说什么,又强行按捺住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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