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钟情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了。
  成帝也正睡着,只是他觉浅,几乎是瞬间便被钟情惊起了,闭着眼睛将钟情揽到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尤带着三分鼻音地安抚她:“......不怕啊宝儿,梦而已,朕在呢。”
  钟情怔怔地坐着看了成帝好半晌,看得成帝都要完全清醒了,这才垂下头来,主动钻进了被窝里,贴到成帝胸前,闭着眼睛听他沉稳的心跳。
  成帝眉梢微凝,抚摸着钟情光洁的玉背,轻轻地问她:“宝儿,怎么了?”
  这回已经是完全清醒的语调了。
  “没什么,”钟情依旧伏在成帝胸前,紧紧地抱住成帝,轻声道,“时辰还早......陛下再睡会儿吧。”
  钟情想,我只是突然,好像想清楚一些事情,但又好像是更迷茫了。
  钟情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
  她很想问成帝,今日是毫无血亲顾家姐弟,他大可随心利用......那来日,若是僖儿呢?
  若是僖儿的性命与他的皇权相冲,他究竟会......钟情不敢问,她甚至连想也不敢想了。
  就像她前后两辈子,其实一直都拒绝去深想当年的那场围场牧猎,为何偏偏就......是僖儿和二皇子被留在一处了呢?
  谁是饵?什么是饵?什么不是饵?
  年少迷情,到底不过是,一场空梦罢了。
  钟情爱了个,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爱的究竟是什么的男人。
  她曾以为他温柔纯善,即使有着些许手段,剥开壳,里面也依然是柔软的存在。
  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第30章 新客
  四月里的木绣球开的极盛, 抱琴从外面回来时, 带了满身的香气, 引得永寿宫主殿廊下做针线的几个小宫女频频地抬起头看她。
  抱书见了, 就虎着脸瞪了那几个小宫女一眼, 众宫女赶紧又垂下头去作鹌鹑状, 继续挑线的挑线, 寻针的寻针。
  抱书看了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抱画在旁边看得直想笑。
  钟情的针凿女红十分的拿不出手, 她幼年秀才爹还在的时候,只知道把她抱在膝头念些什么《大学》、《中庸》, 袁思思又是个以夫为天的柔弱性子, 钟情的秀才爹既是她的夫、她的天,对于秀才爹的任何决定,她就自然是百依百顺、不会有丝毫的反对的。
  以至于等后来秀才爹过世了, 留下来的资财老宅和几亩薄田被村里的族老们以“绝户”的名义强行给霸占了, 袁思思柔弱当不得事,也不敢去分辨哪怕一句话,钟情却气得浑身打颤只想哭, 当时周边十里八村的狗娃子,大多有来秀才这儿开过蒙, 平日里上树捣蛋, 还学着秀才和袁思思的语调,成群结队地怪笑着追在钟情屁股后面“宝儿”、“宝儿”的叫个不停, 让钟情气得不行, 这回却是难得的齐心协力做了件好事, 也不知是哪个出的歪主意,大冬天的,用牛粪把那几个族老家的窗户纸全砸破了。
  钟情当时一边哭一边觉得很痛快,但也没痛快多久,这事儿出了后,族老们气得跳脚,直骂她们母女是祸害男人的狐狸精,整日有那泼妇拦路痛骂,袁思思怕得不行,带着钟情连夜便出了村,母女二人颠沛流离了好几年,钟情什么杂七杂八的旁门功夫都学了一手,后来入了教坊司,更是专精了歌舞一道,但是从此,也再没人叫她去做针凿女红。
  钟情后来,是想自己捡起来练练来着,当然,没过多久,就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嘛,还是要看天分的......望天。
  好在抱书比较精于此道,平日里贴身的小衣、里衫什么的,钟情放不下心用尚衣局的,都是一概由抱书领着永寿宫的几个小宫女自己亲手做的,这也是抱书日常手头无事时最热衷于的了。
  抱画摇了摇头,不打扰自己姐姐难得的威信与乐趣,转过脸看向抱琴,笑盈盈地主动打招呼道:“抱琴姐姐绕到东边去了么?身上这样香。”
  东西六宫的中道上,有一段种了一大片的木绣球,那也是洛阳皇宫里木绣球最密集的地方,故而抱画才有此一说。
  “去了趟内务府,”抱琴的脸却是绷得死死的,自上次念茶的事情后,抱琴对着抱画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待抱书还算亲善些,“领了宫里这个月的份例来。”
  抱琴这样爱搭不理的态度,抱画也是见惯不怪了,倒不多气恼,只是暗暗苦笑,见抱琴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便顺势把目光转到了对方身后跟着的两个面生的宫女身上。
  “这两位是......?”抱画略一粗粗打量,便不由先暗暗地吃了一惊。
  倒不是为那二人略微出众的样貌——与永寿宫里的钟妃娘娘比起来,这满宫的女人,又有哪个是真衬得上一句“漂亮”的呢?何况抱画本也是见惯了美人的,她暗自吃惊的,是那二人身上出众的气质。
  ——不论是年长的、沉稳些的那个,还是看着尚且脸嫩一团孩气的那个,身上都带了一股超乎常人、非同一般的气势。
  那至少是对着自己的某一方面有着绝对自信自得的人才能自然而然地带出来的气势。
  “拘惠姑娘,”抱琴先点了点年长的那个,顺着便与抱画、抱书等介绍了,“......雪盏姑娘,这是内务府今月拨到娘娘身边来服侍的,日后与你我等人,也是一道姐妹论处。”
  这可不是内务府随便拨过来的一个宫女就能有的待遇......这话的意思,便是二人要顶先前抱棋和念茶两个的缺了,就是不知这二人,又是各有什么倚恃了......抱画一边暗自思量着,一边紧跟在抱书身后与拘惠、雪盏二人见了礼,双方简单地契阔了一番,廊下的几个小宫女也立刻乖觉地起身站成了一排,齐声恭敬地向拘惠、雪盏二人问好。
  钟情午间小睡起来时,拘惠和雪盏已先在永寿宫里露过一圈脸了,抱琴给钟情打起帘子,沏了浓茶来醒神,钟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端过来随意喝了一口,苦得她直皱眉头,不过总算是起了些精神,不再没骨头一样赖在榻上了,摆摆手,拒绝了抱琴的服侍,自己慢吞吞地收拾好了起来,叫抱琴去唤了拘惠与雪盏进来。
  待得宫人退去,室内只剩下了这主仆四人,钟情也不去绕那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不知两位姑娘,各自擅长些什么?”
  “奴婢祖籍临颍,”拘惠委婉地表示道,“师从临颍‘花架门’,花架门娘娘大约是没听过的,不过祖师李十一娘倒是曾在前朝略有过两分薄名,别的不敢说,于强筋骨、运气功一道上,还算是略有些心得,奴婢才疏学浅,学不来祖师的三分功力,只是想着略尽绵薄之力,帮着娘娘松松筋骨罢了。”
  “李十一娘?”钟情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对拘惠肃然起敬,坐直了身子,赶紧叫抱琴给二人搬了座儿过来,真心实意地赞叹道,“拘惠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李娘子当年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义举,直接保下了平宁近三千百姓的性命,此等有大能大德之人,天下少有女子能比,怎会是只略有几分薄名?......先师的恩德,当得世人感念百年,姑娘既是李娘子的弟子,大可不必如此自谦,坐。”
  拘惠微微笑着,但也没有推辞,只不卑不亢地向钟情行了一礼,便欣然落座了。
  既然这个是会武的,钟情心里也大约有了数,那么另一个定当是......看着雪盏那稚嫩一团、目测也就十三四岁的小脸,钟情不由微微一愣。
  “钟妃娘娘可别光看我年纪小,”雪盏不服气地鼓了鼓嘴巴,被钟情那隐隐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略略刺到了,当即发下豪言壮语,“......但我人小本事大啊!拘惠姐姐是李十一娘的徒孙,我的祖师爷可是羲季夫人!‘琴行甄柳,杏林羲季’的那个宓羲神医!......师父也说,我是师兄弟里资质最好的那个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叫我来......”
  拘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雪盏打了个磕绊,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说漏了什么,小小的脸蛋猛地涨得通红了,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反正就是,我,我很厉害的就是了......钟妃娘娘以后就知道了......”
  “雪盏,”拘惠眉头微皱,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她道,“在娘娘面前,当得自称奴婢。”
  “哦哦哦哦,”雪盏这才恍然,匆匆忙忙地找补道,“反正就是我,奴婢!奴婢是很厉害的就对了!”
  钟情被她逗得微微笑了出来。
  “两位都是陛下请来的高人,”钟情客客气气道,“本就是委屈暂居在我永寿宫,在外面守那些规矩便罢了,关上门,我们自己人坐一起说说话,倒是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
  “真的么?”还不等拘惠开口推辞客气一番,雪盏已经当即抚着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应了,开心道,“钟妃娘娘您可真好,内务府那些规矩,搞得我脑袋都大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比《皇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百草经》加起来都难背!......您要是不计较,那可就太好了!果然,五师兄说的净是些瞎话,什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好招惹’......要我说,怎么会呢,看看钟妃娘娘,那明明是越是漂亮的人越是善良,人美心善!”
  拘惠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闭上了嘴。
  钟情却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大概是身边守规矩的人太多了,猛地来了一个这么不按着规矩来的,反而令她觉出了几分新奇,况且雪盏年纪尚小,又长得玉雪可爱,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说起话来虽是喋喋不休的,但她声音清脆,如黄鹂婉转,让人不觉得她嘈杂,只觉得她活泼泼。
  不过雪盏的话也确实是实在太多了,些许功夫,她已经与钟情攀扯到脸上用的香膏了,钟情听着啼笑皆非,拘惠见状,赶忙出言打断了她,钟情便趁机先请了她们二人去安置歇息,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雪盏当即兴致勃勃地起身跟着抱琴走了。
  拘惠却是迟了半步,留下来,委婉地询问钟情道:“不知娘娘属意,是先练外家功夫,还是先修内家心法?”
  “本宫还可以学自己选么?”钟情微微吃惊,又惊又喜地反问拘惠道,“......本宫这年纪,还能有什么内家心法可以学的么?”
  钟情想到那些话本、说书人口中飞檐走壁的武林大侠们,一时心神激荡,不由把自己向成帝提出这个事情的初衷先暂时地抛到了脑后,话语里隐隐带了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这要看娘娘和陛下的意思了,”拘惠含蓄地暗示道,“内家功夫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奥妙高深,只是真论起来,这上面,陛下练得当是比奴婢师门的厉害多了,就是不知娘娘与陛下是如何想的呢?”
  “哦,这样啊,”钟情想到自己当时向成帝提出要学武时对方好笑又无奈的反应,讪讪地笑了一下,难掩失落道,“本宫一个弱质女流,也就是随便练练,强身健体罢了......又不是真要去与人打斗,就简单的强身健体就行......”
  钟情心里暗道,只要让我的身体强健些,不至于先好不容易破了上一世的死局,最后又真的因为纯粹的“难产”再倒在生产这道门槛上就行......那可真是气都能气活了。
  “若是这般,”拘惠微微笑着,含蓄地提点道,“娘娘于房事上,还是得要先克制一些......奴婢斗胆说句,娘娘如今这面色,可是已略有些阴虚之兆了。”
 
 
第31章 第六个巴掌
  钟情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在心里把成帝翻来覆去地痛骂了好几遍, 尴尬得简直是想立刻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钟情含含糊糊地咕哝着应了一声, 最后是怎么端起茶送走拘惠的, 钟情简直是连想都不愿回想了。
  这种恼羞成怒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念酒大惊失色扑进来, 结结巴巴地喊着:“出事了, 娘娘, 出事了,四殿下出事了......”
  钟情霍地一下站起来, 霎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有话慢慢说,说清楚点!”抱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钟情摇摇欲坠的身子, 呵斥念酒道, “四殿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一句一句说,说清楚些!”
  “四殿下,四殿下, ”念酒上气不接下气地语无伦次道,“四殿下被长信宫的人扣下了, 三殿下说四殿下推了二殿下, 皇后娘娘发了大怒,说是要闹到谨身殿去, 闹到陛下, 陛下那边......”
  “启禀娘娘, ”念诗错一步赶过来,略略平复了气息,言简意赅地概括道,“殿下与二皇子二人单独在凌河边小叙,二皇子意外落水,今春春汛未退,凌河水湍急,殿下援救不及,幸而是承蒙路过的待选秀女白氏伸出援手,才将二皇子救了上来,但二皇子身体羸弱,又在凌河里被灌了好几口水,闭过了气去......长信宫那边得了消息立即赶了过去,皇后娘娘大怒......且奴婢过来前,当时正好路过凌河的三皇子说他看到......是我们家殿下推的二皇子。”
  念诗说到最后,一贯平稳的语调里也带上了几分激愤——允僖是个多么善良可亲的孩子,永寿宫上下无人不知,三皇子这话,她们是半点也不会信的!
  但她们信不信是一回事,于傅皇后而言,无论三皇子这话是真是假,出现在此时......都格外地令她诛心,令她烧心灼肺的痛。
  钟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抱琴的手,稳稳站住,沉声先问道:“二殿下如今如何了?”
  “奴婢过来前,”比起念酒的慌乱,念诗要冷静理智得多,当即有条不紊地答道,“太医院的徐院判等大人们都已经赶过去了,长信宫的宫人们把凌河畔围了个严严实实,看样子......二殿下当是还没有醒得过来。”
  钟情闭了闭眼,二话不说,抬腿便往凌河边赶。
  抱琴等人一路小跑着追上,抱画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站定回头,招呼来一个小宫女,叫她们去把拘惠和雪盏一道请来。
  ——虽然不清楚这二人究竟有何专擅,但看上去就不像是一般人的模样,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得就派上什么用场了呢?
  永寿宫离凌河不远,钟情一路疾行,赶过去时,正好听到允僖暴怒地冲着周围的人吼道:“我说了,我没有推二哥......怎么就没人相信我呢!”
  钟情的心尖打了一个颤,脑海里不期然的,就浮现起了上一世的某个极为相似的场景——同样的人,同样的话,不同的,只是当时出事的不是二皇子,而是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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