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尧也跟着放松了几分,这才收起笑意,认真望着她:
“棠悠,你要相信我。”
男人漆黑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这份力量曾经在无数漫漫黑夜里,给了茫然彷徨的棠悠努力向前的勇气。
现在依然如此。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所有的不安瞬间都化为乌有,心里只有平静和坦然。
“我相信你。”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棠悠撒娇似的接着他的梗故意说:“那我到时候要一个镶满钻的大提琴好不好?”
周钦尧眼里全是宠溺:“好。”
“哈哈,那岂不是很重…?”
……
两个人在病房门口靠在一起,享受着当下这一份属于彼此的宁静和美好。
其实对周钦尧来说,即便棠悠对方莱坦白,他也早就做好了面对和解决的准备。
眼下更让他上心的,是小洋的这宗意外。
他想起了一星期前小洋生日当晚接到的那个无声的电话。
还有那天在巷口闪现的几个陌生身影。
直觉让谨慎的周钦尧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一切更像是有人有备而来,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警察的话提醒了他,如果说得罪,最近自己倒是狠狠地得罪了吴梦,让她损失了起码上千万。
可周钦尧还是想不通,吴梦如果真有不满,应该直接来找他,没有必要袭击宋小洋一个先天智缺的孩子。
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周钦尧决定要弄个清楚。
从医院把棠悠送回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明天我妈会回来,后天带我一起去北京考试。”棠悠不舍地看着周钦尧:“要一星期后才回来了。”
“嗯。”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进入三月,天气虽然稍微暖和了一点,但到了夜里还是有一些阴冷。
周钦尧帮棠悠把外套拉高:“加油,好好考。”
“可我如果好好考了,我就得去英国读大学了……”小姑娘有些落寞地抬起头:“四年,你会等我吗?”
“当然。”周钦尧想也没想就回答:“你在哪,我就在哪。”
棠悠被他逗笑了,不管是出于安慰还是真心,这句话都让她觉得付出的一切是值得。
他值得。
“快回去吧。”棠悠挥了挥手:“我们一周后…再见。”
这句话莫名说得带了点悲壮的色彩。
一周后,棠悠考试结束,他们的关系也要送到方莱的审判台那里,来个了断。
“乖。”周钦尧懒懒拉住她的手,往怀里拉:“让我抱抱。”
“……别了。”棠悠不好意思地躲开,“会被容姨看到的,不要,你——”
“就抱一下。”
男人的力气很大,尽管棠悠小小的反抗了,还是没能躲过他的手臂。
被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安稳又踏实,传达到身体里的,都是她熟悉的温暖和味道。
耳边落下他的声音:“好好考,我等你。”
随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柔软头发上。
棠悠抿唇,在他怀里点头:“嗯。”
她会好好考的。
从很早之前,甚至在遇到周钦尧之前棠悠就决定了安丽莎音乐学院的考试,她会去“好好”考。
周钦尧的出现,不过是让她更加肯定了这个念头,给了她更多勇气而已。
两天后,棠悠和方莱出发去了北京。
安丽莎音乐学院是英国著名的艺术学府,最出名的专业就是管弦乐团队。
方莱一直以来都希望棠悠能成为典雅气质的大提琴家,所以打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送她去这所学校。
方莱对棠悠期望很大,也很有信心。
五中国际班里学乐器的几乎都报考了安丽莎音乐学院,所以到北京的第一天方莱就问棠悠:
“谢丞跟你联系了吗?他在哪一天面试?”
“我不太清楚…”棠悠遮遮掩掩:“他们萨克斯好像在明天。”
说完又慌张地跟方莱扯开话题:“现在我是来考试的,妈你能不能别总提他,别的同学听到了不太好,你答应过我的。”
方莱知道女儿害羞,也不喜欢把私事与别人分享,于是没再问下去。
反正考完了,两个宝贝就可以准备一起去英国读书的事了。
方莱不再追问,棠悠心里长舒一口气。
她打听过了,谢丞的班比他要晚一天考试,所以和方莱应该是碰不到的。
在北京呆了三天,经历了初试,复试,语言面试后,终于来到了最终三试的那天。
因为安丽莎有严格的门槛和条件,且学费也很昂贵,所以跟全国的艺考大军比起来,来这里参加考试的人寥寥可数。
不论是从家世上,还是专业上,都是国内拔尖儿的人才。
棠悠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蕾丝衬衣,搭配香家的黑心质感毛呢背心裙,像中世纪的公主,古典优雅,一身馥郁才气。
进去之前,方莱帮她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衣服:“宝贝,要加油。”
棠悠抱着琴,低头躲开母亲期待的眼神,“妈,万一我没考上,你会不会怪我。”
方莱以为女儿是考前紧张,安慰她:“怎么会考不上,你们国际班和安丽莎是合作的,考试就是走个流程,只要你不是特别严重的失误,都没问题的。”
棠悠垂眸,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
二十分钟的面试考核结束。
棠悠手心全是汗,白着一张脸出来。
一直等着的方莱看到她的表情有些预感不太好:“怎么了?”
棠悠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妈妈,我太紧张了,出现了三次失误。”
方莱表情一怔:“……”
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现在,从棠悠开始学琴,大到参加各种国际赛事,小到在学校参加表演,从来没有失误过。
今天怎么会……
方莱久久呆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最难过的应该是女儿,所以自己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失望的样子,去加重她的难过。
“没事没事宝贝,老师会参考你过去的成绩的,而且就算去不了安丽莎,妈妈还可以给你申请其他学校,别难过。”
棠悠抬起头,看着母亲眼里的关切,矛盾和愧疚在心间来回冲撞。
她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妈妈。”
方莱把女儿抱进怀里:“不难过,没事。”
棠悠其实真的有一点点难过。
只是她的难过,和方莱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母亲明明很爱她,却根本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下一批考生又进去,母女转身离开,迎面走来一人,瞧见棠悠,打了声招呼:“棠悠,你考完了?”
棠悠听到声音身体一僵,抬头,竟然是谢丞!
他们萨克斯不是安排在明天终试吗?
棠悠吓出了一身冷汗,应付地嗯了一声,拉着方莱就走。
谢丞也没有纠缠棠悠,两人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个男生,在楼道里喊着:“谢丞,快回来,走错了,我们的考室在楼下!”
身后的谢丞应了声:“来了!”
棠悠跟方莱这时已经走到了楼梯处,正准备下楼。
她的心飞速跳到了嗓子眼,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甚至都不敢往后多看一眼。
这个谎言由自己坦白,和被她发现,有着质的区别。
那一刻,棠悠只暗暗希望方莱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和她一起下楼。
可是——
方莱停住了。
她回头,喊住了谢丞:“等等。”
身上一瞬间露出让棠悠恐惧的厉色。
“你叫谢丞?”
谢丞微微一愣:“对啊,怎么了。”
方莱何其精明,顿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精准地又问一遍:
“国际b班的谢丞?学萨克斯的谢丞?”
谢丞很意外地笑了一笑:“咦阿姨你认识我?”
棠悠:“……”
方莱视线慢慢收回,看着棠悠,语调有些冷了:
“棠悠。”
她淡而凌厉地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这一声,是在质问,是给棠悠最后解释的机会。
棠悠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迎着方莱的眼神。
声音虽轻,却没有畏惧:
“嗯,他不是谢丞。”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丞:“……?”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谢丞啊!!我怎么就不是了?
—————
◎ 光之山(光明之山)是一颗名贵钻石,英文名称koh-i-noor diamond。产于印度可拉(kollur)矿山,原石据说重达800克拉,最初磨成玫瑰型,重191克拉,1526年曾归苏丹巴卑尔所有,1738年又成为波斯王纳狄尔沙赫的战利品,1850年归英国王室所有。1862年为除去上面的瑕疵,将其重新琢磨成圆钻型,重量减至105.6克拉。这颗钻石曾引起印度政府与英国王室发生纷争,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四世纪。
第29章 维特尔斯巴赫蓝钻
随着棠悠的这句话说出来, 母女俩之间的气氛顿时就僵滞开来了。
方莱铁青着一张脸,但一句话都没说。
棠悠能看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是在考场的楼梯上, 人来人往, 她的修养不允许她发作。
沉默了几秒钟, 方莱转身,丢出淡淡两个字:“回家。”
虽然知道回去后要面对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棠悠还是毅然没有怯步。
原本今天回c城方莱是想好要帮女儿好好庆祝一番的,没想到棠悠考试出现了失误不说,一直以来很放心的那个谢丞竟然也是假的。
两件事揉在一起,聪明如方莱这样的商人, 怎么会想不到这之中的因果联系。
奔波了一天,三个小时的飞机回到c城。
回到家,天色已黑, 容姨原本做了大餐等她们回来庆祝, 但看到方莱和棠悠进门时的脸色都不太对劲, 想着会不会是小姐没有考好,东家心里不高兴,所以也没敢多问什么, 把饭菜端在了餐桌上, 便自觉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空荡的客厅就剩母女二人。
坐在沙发上,持续了许久的表面平静,终于在这一刻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
“说吧。”方莱身板挺得很直,透着沉沉的压迫感:“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棠悠答得很平静:“一个普通人。”
方莱嘲讽般地冷笑一声:“我没猜错的话, 就是之前给你发消息的那个y哥对吧。”
“嗯。”
方莱难以置信自己教了十八年的乖巧女儿,从未逆过她意的宝贝女儿,竟然会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她又气又急:“有有,你竟然联合外人骗我?”
“我没骗你。”棠悠冷静地抬起头,语气无波无澜:“是你先把他认成了谢丞的。”
方莱觉得简直荒唐:“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是我给了你们机会,在我眼皮底下肆意妄为,张牙舞爪地欺骗我,对吗?!”
“妈。”
棠悠微顿,眼里有些无奈:“我跟谢丞在一起,在你这里就没有问题,和一个普通男人在一起,就是肆意妄为了吗?你到底看重的是什么?”
“我看重的是真诚——”
“他还不够真诚吗?!”
棠悠一直平静的语气忽然在这里扬高了几分。
母女俩的目光紧逼在一起。
“珠宝秀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他不仅救了你,在不知道那是酒精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的救了我,你还需要怎样的真诚?”
方莱哑语片刻,仍不能释怀:“如果真的真诚,为什么要顶着别人的名字来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来告诉我,他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要追求我方莱的女儿——”
“可你会同意吗?”棠悠淡而嘲讽地打断她。
“他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方总,这样的人,不顶着别人的名字,你早就不会允许我们见面了吧?”
“……”
似乎说中了什么似的,方莱有几秒钟没说话,可她情绪依然激动,从包里掏出一本册子,重重的丢在桌上。
是安丽莎音乐学院的招生手册。
“所以你就不惜用自己的前程做代价,故意失误不去安丽莎?你以为这样做很伟大吗?幼稚,天真!”
看得出方莱是真的动了气,她站起来,背对着棠悠连续深呼吸着控制情绪:“真正爱你的人只会希望你好,像妈妈这样希望你好,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棠悠淡淡看着方莱的背影,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不明白的是你。”
方莱转过身,看到女儿眼里一刹那的空洞:
“因为即便没有他,我也不愿意去安丽莎。”
“……”方莱惊住了,“你在说什么?”
“从上初中开始,我几乎就是一个人在生活,你们总有赚不完的钱和生意,我每天都听你的话,从不逾越。这么大的房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国内就已经很孤单了,你还要送我去更陌生的国外,妈,你有问过我愿意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