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太太的冬眠季——丁律律
时间:2019-05-20 08:36:18

  她问题想得倒真够实际。
  明母看着她那怂样,就气地失笑,“吵架,你不会把忆南赶出去吗,为什么要自己出来?”
  “有道理,”明熙点点头,“但是妈,好好的为什么要卖房子?”
  卖房这件事,在明熙出事之后,明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当时在意着她若是醒来,不但失去了亲哥哥,连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都没了,物是人非,不但悲凉,对她的康复也没有好处;然而,她太争气了,醒来后身体奇迹般地一日一日强壮,她可以思考,可以慢慢自理,甚至去重新学习知识,将来可为自己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明母为苏醒后的明熙想了很多,唯独不去想,她会再回到费忆南身边,成为费太太,进入费家那种复杂的家庭。
  可是现实,却偏偏是明母不愿去想的那一种。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把房子卖掉,做为明熙的一份嫁妆,保她日后无忧。
  当然,这些想法,她是不会告诉明熙的,只说郊区环境好,适合养老,且他们早有这种打算。
  “真这样?”看着母亲的笑颜,明熙始终不敢相信,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可母亲连连点头说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房子是老人的,他们有权利做任何决定。
  只是明熙吃饭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一张黄鹂鸟儿似的巧嘴跟被黏住了汤圆似的,也不来劲儿了,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用双臂托着自己下巴颏,小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
  “你干什么?”明父拿沾了酒的筷子戳了下她小鼻尖,“不就喝点酒?你爸爸我,只有这点爱好,让你老公陪陪我不行吗?”
  费忆南端着杯子,直接失笑。
  “我没说不行啊?”明熙觉得自己也太冤枉了,她直起身子来,问那个老头,“你哪点看出来我不给他喝酒了?”
  “无声胜有声。”明父拿筷子点了点她,“瞧瞧你那暗示的眼神,再喝,再喝晚上睡大街上去,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泼妇女儿呢?”
  “我暗示了吗?”明熙把头转过头,水灵灵的眼向费忆南眨着。
  “没有。”费忆南抿一口酒,明明没醉,却觉得此时嘴角上扬都不由自己控制。
  “我说了吧。”明熙一耸自己肩,十分无辜地朝父亲吐了吐舌头。
  明父拿手指点了点她,大笑不止。
  自从兄妹俩出事,明家已经多年没出现过这种笑声。
  这顿晚餐,可谓气氛融洽。
  费忆南给岳父岳母倒酒,然后拿低杯子,敬他们两位,明熙就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嫁这个男人挺好的,至少她心中连篇累牍的话,对父母的愧疚,敬佩,感激,都通通在他一杯酒里了。
  挺好。
  饭毕,月色清亮,夜风吹动着海棠树。
  费忆南还是喝多了。
  明熙站的离他稍稍有点远,她怕自己初恢复的身子经不住他压,来的时候他自己亲自开的车,这会儿一家四口都站在门口,等代驾的司机过来,有路过的邻居看到他们一家难得齐齐整整,都笑颜呵呵地打招呼,“这你家女婿?真玉树临风啊。”
  “说得过去。”明父反正很高兴,一时都有点站不稳。
  明熙扶着他,深深为自己大病初愈的身子担忧。
  至于明母,是没空管他们父女俩,这会儿和费忆南在旁边站着,沉声叮嘱他,“明熙大病初愈,你们过几年再要孩子。”
  这对曾经的师生,如今再相对,如果不是明熙的存在,恐怕是半分情分都没有了。
  “我知道。”费忆南点点头,心里被酒精烧得厉害,他侧眸,在海棠树下找到明熙的身影,定定看着。
  “你知道就好。很多事情你都应该知道,且深刻铭记,明熙是你们费家人弄残的,她哥哥也是你们费家人送走的,下半辈子,你对她不好,天都不饶你。”
  ……
  如履薄冰。
  回家路上,他借着酒意,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只苦了明熙,粉拳塞他胸膛,不可思议低呼,“喂,喂!我有事跟你说呢公大白菜别睡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  2019.3.30)六更谢谢荼靡的地雷,还有某小三只的营养液~
 
 
第7章 是非
  费忆南还是睡着了。
  以明熙现在停留在十八岁的情商,根本看不出他是压抑成瘾,借着酒意闭目养神,他不吭声,明熙就当他睡着了。
  她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被他长臂搂着腰,整个身子完全摊在他怀里,由一开始的不适挣扎,到渐渐适应,甚至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角度,脸颊枕着他心脏的位置,听着怦怦有节奏的心跳声,缓缓入睡。
  临睡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他胸肌真发达。
  能见一见就好了。
  。……
  明熙这个不着调的想法,在第二天早上,游泳教练来家里的时候,实现了。
  虽然不是费忆南的胸肌,但别的男人的胸肌,对这个有着十八岁少女心脏的女人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你好费太太,我姓薛,你可以叫我薛教练,从今天开始每周三次的游泳课就由我来教你,请多指教。”薛教练长得人高马大,脸庞俊俏年轻,大概常年在水里,不受日照的关系,他皮肤与他浑身发达的肌肉相比,反差极大,竟然极其的白,一如他一笑时,露出颗颗洁白健康的牙齿。
  “你好,”明熙抿嘴笑着,对旁边的秦云低声,“哪儿找来的小鲜肉,姐姐你看他时心动吗?”
  秦云一个已婚人。妻,自然敬谢不敏,“太太,这不好心动吧,小心费总知道了。”
  “没关系的,看看帅哥而已,我又不是偷人。”明熙低声笑地打咯咯。
  秦云一声叹气。
  费忆南那种眼里不容沙子的男人,怎么会让助理安排一个男教练过来?游泳这种运动,教习过程中摸摸碰碰难免的,他对妻子也太大度了一点吧。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秦云,此时又联系不到费忆南,当然,即使能联系到她也没立场去建议他是不是要换一个女教练,这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秉着多做事少说话的信条,秦云没再多关注教练的性别,而是盯着他会不会伤到明熙。
  下水前,明熙倒显得很开心,能在水中自由的运动,获得一项新技能的玩法,她乐意之至,因为脑部做过手术,明熙对泳帽这种紧绷的东西,敬谢不敏,薛教练测了泳池里的氯,认为非常健康,同意她可以不带泳帽下水,只让秦云把她已经齐颈的短发,用绳圈,夹子,在头顶扎了漂亮紧实的丸子。
  “我下去了,教练你一定要看着我!”戴上泳镜的明熙,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个战士,脚尖入水,扶着扶梯慢慢下。
  “明小姐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水非常温柔,来,快来感受它。”薛教练鼓励地朝她喊道。
  明熙却停住了,她死抓着扶手,不肯再下了,而水才只淹没了她的脚脖子而已。
  “太太,你慢慢来。”明熙游个泳,一大堆人在旁边伺候,除了秦云,还有几个今天才来家里做家政的阿姨,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围在泳池边。
  “你们都不要走。”她声音发抖,关于游泳,明熙一定不是淹死的那个,而是吓死的那个。
  秦云看她这么勉强,要拉她上来,“太太,身体机能的恢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如果怕水,我们就换下一个运动,或者,让下午瑜伽的老师先过来,咱们等下午阳光暖和一点,再学游泳好不好?”
  “好,好!”怂如明熙,连声两个字,就把薛教练抛弃了。
  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
  瑜伽老师很美丽,声音温柔,仿佛温水在明熙耳朵旁流淌,让她做着,做着,眼睛就闭起,在垫子上毫无障碍的睡着了。
  “哎,太太!”苦了旁边守着秦云,扑过去拿自己背撑着她,才没让这身子金贵的女人摔坏了。
  秉着睡觉也是一种“积累”的过程,秦云没打扰她,让人拿了被子,调高了地暖,并把落地窗窗帘打开,让春日的阳光尽情地扑入房中,那个傻明熙,便如一只慵懒的猫一般,美美睡了一个上午。
  醒来时,一点一刻,午饭都过了。
  费忆南中午打回来的电话,她也没接着,埋头先把厨房吊了一上午的参汤喝干吃净,方懒洋洋从瑜伽房里出来。
  “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散步消消食。”她挥挥手,背影看上去宛如养了一只不事生产专门祸国殃民的妲己。
  有人养着是幸福的。
  明熙的幸福是她父母给她的生命,是她老公给她的自由。
  费忆南公事忙碌,明熙回家第二天,他是陪了一整天的,除此之外,包括这周六他都在外面“鬼混”,除了每天睡后模模糊糊的晚安一吻,明熙根本没见过他影子。
  不过她不拘小节,只跟秦云开玩笑的提起一句,自己昏睡的这五年,他有没有在外面养过女人,吓得秦云从饭桌上一蹦而起,那个神色,宛如费忆南外面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太太,是谁在你耳边说什么了吗?薛教练,还是瑜伽的高老师?”秦云满脸惊慌,不可置信,又斩钉截铁,“费总不会的。”
  “你干什么呀?”明熙笑了,好整以暇看着她,“随便问问而已,毕竟,你们费总长成那样,多的是女人找他,而且男人么,都有需求的对不对?”
  她温文无害地笑颜,让秦云从背脊后面都感觉一凉,费太,之所以能成为费太,明熙,她又怎可能是简单的?
  “算了,不为难你了,你也不会知道什么。”明熙笑笑,“休息去吧,我约了薛教练,他走的时候会来叫你的。”
  说完,径直转开了轮椅,穿过长厅,往泳池方向而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明熙喜欢坐轮椅,让别人知道她“不便”,请勿扰。
  而秦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背影,脑子里嗡嗡嗡响了三响,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抬步跟上去,她觉得今晚的太太,怪怪的。
  。……
  “几点了?”费忆南的声音在后车厢里响起。
  副驾的林宇森立刻抬手腕看了看,“六点五十分。”扭头,对着后排揉着鼻梁刚从小憩中清醒的男人道,“您不再睡一会儿吗?”
  “太晚了。”费忆南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喉腔里发出,他今晚有个饭局,已经迟到了。
  “还有十分钟,费总。”
  费忆南点头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等十分钟过去,到了地点,方解了衣扣,长腿踏入饭店的大门。
  锦江饭店建于1921年,货真价实百年老建筑,平平整整的金碧辉煌走廊,散发着陈年木纹香气的夯实地板,走一步便是一步的价钱,明熙当年第一次来时,是他们领证那一天,他们坐在紧邻街头那一面,看着脚下游轮在江上曳荡,游人浩浩荡荡往观光大道走,她趴着幕窗,突然嘻嘻哈哈地笑着,我们将来就这里办婚礼吧。
  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在这里办婚礼,有什么特别,还是他所希望的那种,见到他,一瞬间会从婚礼的现场联想到孩子的姓名?
  不得而知。
  可能这辈子,费忆南再没有机会,得知二十一岁时她的想法。
  “请问哪号房,我带你们过去。”无知莽撞的新人侍应在走廊里伸手过来拦。
  “让开,费先生家宴。”林宇森面无表情地把对方与费忆南之间的距离隔开。
  侍应被这名号吓到,退后了一步,因为好奇,还是忍不住投过去一瞥,可惜那位大名鼎鼎的费先生,只留下了一抹冰冷的侧颜。
  费忆南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早已等待多时。
  “忆南!”有位女士笑着喊了他一声。
  “妈。”他回了一声。
  林宇森把中间的位置搬开,母子俩并没有坐在一起,费忆南坐在助理搬开的椅子里,他身旁的椅子明显空着,原本是两张连在一起的,其他地方都坐满了,男男女女,都是长辈,一齐见到他坐下,目光纷纷在那张空位上望了望,表情各个不一。
  “明熙怎么没来?”开口问的是费忆南父亲,只见这人面目和善,眼角虽有皱眉,却是智慧的纹,充满他这个年纪儒雅内敛的魅力味道,不愧是父子,费忆南和他长得极像,不同的是,费忆南有些高冷的性情却是受他母亲遗传,只对亲近的人笑,刚才费忆南没出现前,这位前费氏董事长夫人,面如冷霜,仿佛和这一桌子姓费的人坐在一起,都侮辱了她身份。
  费忆南早对这一桌人的暗潮涌动,漠不关心,他举起酒杯,“爸,妈,各位长辈,我来晚了,敬大家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林宇森立即给他再度满上,然后,垂手在一边。
  无论到哪里吃饭,做为助理,唯一谨守的本分便是在一桌子人把酒言欢时,察言观色,并眼疾手快,给该倒上的人倒上,今晚这一餐,林宇森更是绷紧神经,一丝错漏不敢有,他觉着今晚的费忆南似乎有点……总之不太妙。
  “别光顾着喝,我们都在等明熙呢,你请大家吃饭,不应该要带着明熙吗?”费父凝眉问。
  “是啊,明熙大病初愈,我和你二叔去医院看人,他们说她早走了,忆南,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五年了啊,再说这明熙能苏醒,真的是天大的奇迹,我们真的想去看看她,你爷爷奶奶还念叨,要带点什么礼物给明熙。你看,我都带来了。”这名女士说着就从旁边柜子上拿了两个红色的礼盒,一边笑,“也不知道明熙喜不喜欢,是我选的,对了,还有这一份是奶奶戴了几十年的镯子,虽然老人有更贵重的首饰,但这件是她贴身带着的,我和你阿姨还开玩笑,等老人百年归山,我们俩儿媳妇啥都不抢,就争这只老太太天天带着的,算个纪念。明熙一定会喜欢的,因为老太太最喜欢她了。”
  “谢谢。”费忆南眸间含着意味不明地笑。
  那女人满腔的热情,被他简洁的两个字,弄得笑容都僵在脸上,“哦,喜欢就好。”手指僵着,把东西又放了下去,表情难堪,她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被旁边费忆南的二叔一把拦下,后者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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