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中捞起一只茶杯就砸过去。
余一洋躲了一下,胸前还是湿了一片。
他脸色一沉,起身就走。
当下何遇在二楼阳台坐着,这边打造成了一个花房,上面挂着两只鸟笼,靠窗边是茶几和藤椅。
坐何遇对面的则是余老爷子,她是被这位老爷子给叫上来的。
何遇在余一洋身边这么多年,有点交情的人都知道,余家人更不例外。
“一洋在这一点上倒是挺专一的。”他给出评价。
余老爷子今年八十好几,身体依旧健硕,精神饱满,留着一撮山羊胡,套了一身黑色唐装。
何遇只是笑了笑。
他又说:“年纪不小了,都好好过,这样也挺好。工作不忙吧?”
“还行。”
他点点头:“空了多出去玩玩,像我这样种种花养养鸟也好,我养的鸟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
何遇点点头当回应,老爷子便又很高兴的往下说。
直到余一洋开门进来,牵着何遇往外走。
老爷子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模样:“又崩喽!”
他们上了车,直接往回赶。
余一洋看过去情绪倒还算可以,中间还问何遇有没有吃好。
“吃的还行,”何遇说,“不过服务区停一下,我去买几个粽子。”
余一洋:“怎么想着吃粽子了?”
“服务区的肉粽我一直很喜欢。”
到服务区后,何遇直接买了两大袋,余一洋一脸的好笑。
之后又提了句正事:“下个月要出差,你到时跟我一起。”
余一洋出差是常事,只要他出差,何遇都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样,抓着这些间隙能放松的呼吸。
余一洋没带过她,一次都没有。
何遇说:“这次怎么我也去?”
“那边风景不错,可以趁机玩一下,我好像还没带你好好玩过。”
何遇说:“我对游玩没什么兴趣的。”
“嗯,”他说,“去了再说吧。”
第16章
把何遇送到家,余一洋便也回去了,这次没折腾她,挺难得的。
时间还有,何遇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又找了部电影看,时间慢慢过去,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
很快室内就仅剩了电脑屏上冰冷的光亮,何遇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按了暂停,起身去厨房找吃的。
桌上还放着那两袋粽子,数量之多,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
她撑着桌沿,指尖轻轻敲了几下,然后给段孟去了条消息。
“几点下班?”她问。
段孟很快回过来:“不好说。”
“快下班了说一声,我去接你。”
段孟:“做什么?”
“给你送点吃的。”
何遇等了会,手机没反应,她拿了两个粽子去厨房加热,顺便又泡了杯咖啡,再出来时段孟消息回过来了。
他说:“好。”
咖啡的口感不错,当然粽子的味道也相当可以,只是两者一搭配就有点感人了,何遇能耐的吃掉了一个半。
她伸了伸腰,看完剩下半部电影,之后去卫生间做了一次护肤,之后上妆。
何遇上妆都很基础,主要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气色稍微好一些。
近十二点的时候何遇又去了个消息。
彼时段孟刚下班,出了大门,去对面的二手车行门口推自己的小电驴。
他给何遇去电话。
“我以为你该睡了。”他说。
何遇:“你真是小看我了,我很少有失信别人的时候。”
“抱歉,”段孟说,“我刚下班。”
“嗯,我过来。”
何遇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状态还不错的脸,自语:“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午夜的城市街道非常好跑,没了拥挤车流,到达段孟所在地,用时近乎减掉一半。
段孟站在绿化树下等着,树冠茂盛,在霓虹中投下大片阴影。
何遇将车停在他脚边,降下车窗,跟人对视。
段孟没说什么,将指间夹着的烟丢掉,坐上去。
“要给我什么?”他低头看副驾驶下面放的袋子,“这个?”
“嗯,”何遇调转方向,一边说,“有两个是热的,要是肚子饿,可以垫点。”
段孟扒开袋口看,加热过的粽子放在最上面,下面则满满一堆。
“这么多?”
何遇说:“吃吃还是很快的,早晚各两个,一下就没了。”
段孟说:“这是拿人当粽子喂呢?”
何遇笑了下:“你想我把你当什么喂?”
段孟剥开粽叶,咬了一口,满嘴的粽叶香和肉香,原本没怎么感觉倒饿,当下突然就饥肠辘辘起来。
他连着吃了两口说:“你会做什么?”
何遇想了想:“会的倒是真不多,很早之前给自己做过一顿蛋炒饭,勉强能下口。”
“还是我喂你吧。”
何遇转了话题:“你怎么过来的?”
“电瓶车。”
何遇惊讶的看着他:“电够的?”
“够,能骑一个来回。”
“吼!”何遇真心觉得意外,“电瓶车这么耐骑!”
“下次给你试试?”
“好啊!”前方红灯,何遇踩了刹车说,“那车子现在还在单位了?你明天怎么上班?”
“公交,”段孟开始剥第二个粽子,“公交过来反正也还算方便的。”
“好吃吗?”何遇突然问了句。
段孟转头看她,何遇只轻轻挑了下眉。
段孟把露了糯米尖的粽子递到何遇嘴边,抬了抬手。
何遇其实挺饱的,但还是低头咬了一口,嘴唇在上面碾了一下,留了稍许红印。
“口红沾上去了。”
车内光线昏暗,离近了才瞧的清。
何遇又说:“抠掉吧。”
段孟将粽叶往下撕,直接将口红那面咬进了嘴里,眼睛往车前一看,跟着说了句:“绿灯了,走吧。”
何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医院吗?”
“回家,我不在,她反而消停。”
“请个护工吧。”何遇说。
“嗯。”段孟说,“得找个抗压能力好的。”
何遇:“对陌生人也那么苛刻?”
“看她心情。”
何遇若有所思,她有心想问拆迁协议那事杜金娣知情没有,又觉得这个话题是不好触及的隐痛,当下不太合适。
她把段孟直接送回了家。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他们在车内相处了半个多小时。
这半小时很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段孟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传递出两人明显的温差。
车窗降着,持续的风里有着隐约的香味。
“喷香水了?”段孟问。
何遇:“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太浓了就不行。”
何遇停顿了下,说:“像你接触的那些客人?”
段孟将她的手牵到自己眼前,纤纤玉指,干净透着粉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
“看起来很好吃。”他突然说。
何遇愣了下,下一秒食指指尖被段孟吮进了嘴里,柔软的舌头在指尖抚过,何遇整个人都麻了一下,往后靠在椅背上,安静的跟他对视。
“我的客人不会有这个待遇,她们身上的味道我也懒得去注意。”段孟将何遇的手指抽出来,抽纸给她擦了擦,“留下吗?”
明天是工作日,留在这多少不方便,加之夜不归宿的次数一多,容易有麻烦。
何遇说:“不了,明天得上班。”
她抬手钩住段孟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
段孟很快辞职,经理尽管挺舍不得他这张脸,但一个没经验,只陪酒不出台,扭捏的跟处、女没啥区别的少爷,他放手的也就没那么心痛。
拆迁协议一签,后面就要张罗着找房子搬家。
杜金娣术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做复建,段孟对房源的首选是在医院附近。
他没想过买房,尽管到手的补偿款会非常可观,但是后续医药费用上的开销会非常巨大,他要准备足够多的钱来应对突发状况。
网上的房屋租赁信息非常多,何遇也帮着注意了些,最后在一个比较老的小区租了一个二居室,原本是两老人住着的,现在被小辈接去住大房子了,这才空了出来。
家具都颇有年代感,烂的烂,破的破,已经是报废的程度。
“去家具市场看看吧。”何遇环顾四周说,“东西没法用了,还是新买的好。”
段孟没有异议。
他们去了当地最大的一个家私城,正好在搞促销,价格优势很明显。
段孟对自己所用的东西并没有过多要求,也没有基本审美。
何遇指一个他都表示好,何遇说:“能来点实用的参考意见吗?”
段孟说:“听你的。”
“你这说的来就跟我家似的。”
段孟说:“差不多了。”
何遇转头看他。
段孟一手轻轻搭在她背上:“过去再看看。”
外围是店面商铺,都是一些高档品牌,再进去是综合区,基本是私人所有,没有牌子的杂货。
营业员都是很有眼力见的,所有顾客一进来,从着装举止就能看出点迹象。
何遇一经过,原本挺冷清的走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站在店门口做邀请。
段孟看了看里面高端考究的装潢,又转头看了看一脸平常的何遇。
“怎么?”注意到他的视线,何遇问。
段孟摇头。
何遇:“沙发买皮的还是布的?”
“你喜欢哪种?”
“皮的不容易变形,用起来我个人感觉还是布艺的舒服。”
“那就买舒服的。”
何遇点头。
之后她索性没再多问段孟意见,直接自己拿了主意,
选择那些款式不错,性价比高,金额在段孟接受范围内的家居。
小到碗盘,大到床柜,那小小的二居室用了小半个月才全部装满,何遇不可能每次都作陪,段孟就来信息给她过目,全部按照了她的喜好。
晚上下班,何遇跟段孟约好了一起吃饭,去医院接他。
给杜金娣的护工已经找好了,是个外地妇人,微胖,和善,心态极好,面对杜金娣刁难也很有对付的一套,工作了一段时间,暂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何遇到的时候没看到护工,段孟在一旁的座椅上睡着了,杜金娣倒是醒着,正冷冷的盯着何遇。
她的手背上挂着点滴,今天看样子还算合作。
何遇冲她歪了歪头,又勾起嘴角笑了下。
段孟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了一半,何遇捡起来帮他掖了掖,手背下意识在他脸上抚了下。
段孟瞬时惊醒。
“抱歉。”何遇说。
段孟揉着眼坐直身体,将衣服放到旁边,一边摇头:“没事,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稍微等我下,我去上个洗手间。”
何遇点头。
“周阿姨去吃饭了,我得等她回来。”
何遇理解,又点了下头。
段孟朝病床上看,何遇跟着望过去,杜金娣已经闭上了眼,好似沉沉的睡着。
何遇想了想,没说什么。
她坐到段孟原来的位置上,面对着床铺等着,果然等段孟一走,杜金娣又睁开了眼。
安静半晌,杜金娣率先开了口:“你赢了,协议既然已经签了,我也已经没了回转余地,恭喜你。”
何遇说:“你们院子里的那棵金桔,段孟移植到了新的小区,等你出院了可以去看看。”
段孟的父亲喜欢吃金桔,人还在的时候特意种了几棵,死了不少,就活了那一株。
杜金娣有少许的愣怔,但对何遇的话并不表态,转而说:“段孟上高中那会学习成绩还行,甚至考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本科四年,在即将毕业的时候却出了一件事。”
何遇安静听着,有预感她要说的这件事是关键点。
“段孟专业课成绩很好,跟那位老师走的也近,老师很年轻,段孟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两人年龄相差不大。”
杜金娣沉默了下:“之后两人开始交往。”
何遇双腿交叠,身子往右靠,换了个坐姿。
杜金娣:“学校有明文规定这类情况是不允许发生的,消息一爆出来,影响恶劣,两人都被学校做了开除。”
“这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女老师受不住打击,出现了自残行为。”杜金娣看了何遇一眼,“后来段孟就一个人把这事给扛了,他表示是他单方面的需求,是他强制骚扰授课教师,最后不单给开除,还去坐了半个月的行政拘留。”
何遇说:“你想表达什么?”
杜金娣说:“你看上他了吧?”
她笑了笑,脸上表情有点狰狞:“哪怕我们全家落得如今下场,段孟都没忘了那个女人,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法原谅他,就他不知悔改的德行,就算下地狱我都没理由去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