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跟这边的负责人吃了顿饭,一桌十二个,男女掺半。
喝酒是难免的,但余一洋往往点到为止,一般都不多喝,别人劝酒劝狠了基本都是旁人给解决。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这任务轮到了何遇头上,何遇能喝酒,但酒量也不怎么样,轮番过来时她也有点招架不住。
有其他同事帮着解围,但是都被一一推拒了。
余一洋坐壁上观,并没有要帮她说几句的意思。
何遇的另一边是个脑门发亮的中年男人,酒精上脑后劝酒劝的更起劲,在意识到何遇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猛攻。
何遇简直烦透了,忍着阵阵恶心,却没法恶言相向。
饭局临近尾声时,那个男人将半瓶红酒放到了何遇面前。
他大着舌头说:“今晚最后一次,剩下的就全留下次了,何小姐,这个面子得给吧。”
何遇喝的脸色发白,心里疯狂吐槽你他妈有屁个面子,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个喝不来,你让我名字倒着写,我都喝不来。”
“你看你看你看,这又要开始藏了是不是,怎么就喝不来了?你今天从最开始的喝不来,到现在可是已经喝进去不少了,这话完全服不了众了,大家说是不是!”
一桌人热烈响应。
余一洋靠在椅背上,一手环在腰间,一手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何遇。
何遇坚决摇头:“张总,真没法喝了,这半瓶进去,我就得横着出去了。”
“横着怕什么!你就是倒着都不怕,这么多人呢,抬都帮你抬回房间去。”
何遇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眼前有点发花,一阵反胃。
她难受的摆了摆手,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跑去了卫生间,将前面能吐的都给吐了出来。
这边用餐的几乎就剩了他们一桌,几个等待结束后可以进去收拾的服务员苦逼的散在周围。
何遇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发红,感觉下一秒要死过去了一样。
边上有扇窗,她伸手推开,夜风瞬间吹了进来,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她近乎逃避般的在这个角落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何遇转头,看到余一洋缓步走来,着装规整,气质从容,跟自己的狼藉兴成鲜明对比。
“回去了,”他说,“感觉还好吗?”
“嗯。”何遇点了点头。
“走吧。”余一洋扶了她一把。
何遇推开他,冷淡的说:“没事,我自己可以。”
余一洋当没听见,一手捞住她的胳膊,一手捏住她的肩膀,将何遇大部分重量放到自己身上。
何遇被迫靠在他胸口,呼吸中都是这个男人身上清淡雅致的香水味。
“我说了我自己能走。”
余一洋:“别逞强,难受的话就闭眼休息会。”
现在倒是装好人来了,又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红枣吃的套路,何遇真是感觉恶心透了。
何遇用力挣扎了下,然而酒精作用,四肢发软的厉害,对于余一洋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不要总是这么倔,服个软有什么呢!”余一洋蹙眉说。
他每每看着这样的何遇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何遇凭着一股子气在那硬抗的时候,他就特别想去摧毁她。
余一洋特别想知道压倒何遇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哪个位置,他特别希望何遇能在无法承受的时候对自己开口服软,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能让他看到柔软的那一面,可以来依靠他,求助他。
但很可惜,从来没有,不管他怎么逼迫,怎么压榨,到最后憋屈心疼的还是只有自己。
余一洋感到特别矛盾,这种矛盾让他很痛苦。
上车后,余一洋让何遇靠在自己身上,将她的头发拨到脑后,摸了摸何遇滚烫的脸。
余一洋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特别难受吗?”
何遇脑仁胀疼的厉害,没搭理他。
“老王,车开稳点。”余一洋吩咐。
“好的。”
车速瞬间缓了下来,何遇努力要坐直身子,余一洋不肯。
何遇忍无可忍的说:“我想吐,您老抬抬手。”
余一洋愣了下,随后微微勾起嘴角,放开了她。
何遇靠着车窗又忍了一会,最终还是让老王停靠了两次。
第二天他们去了实地考察,这边要开发一个新的旅游项目,当地旅游业一年比一年红火,余一洋趁热打铁准备在边上建一个度假区,前期投入比较大,粗略一看是个皮包骨的项目,但这边有天然的自然景观,扎实的旅游基础,加之政府扶持,前景还是非常可观的。
度假区跟住宅不同,前者具有着长期回报率,而非简单短效的售卖制。
离这不远还有一个古村落,也是热门景点之一,他们也过去看了一趟。
当天游客挺多,门口停满了旅游大巴,他们跟着其中一个队伍往里走,听导游介绍当地的文化习俗。
这边有大大小小好几座风雨桥,观光主要就集中在这几座桥,还有一条商业街和小吃街,往内里深入的话就是普通居民的居住区,各种银饰是当地特色,饮食的话就是长桌宴。
因为村落规模大,细致的游玩和了解的话估计需要两天,他们大致逛了一圈就往回走了。
“你感觉怎么样?”余一洋问何遇。
“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都说说。”
“这边的景观毕竟不是都市能看到的,单纯游玩的话感觉挺好,是散心的好去处。”
余一洋点头:“继续。”
何遇想了想,说:“关于靠着这边的旅游业来给度假区造势感觉危险系数有点大,这边景区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商圈,吃住玩基本都在一条线,游客没理由舍弃就近的住所。”
余一洋再次点头。
“来旅游的基本白领偏多,度假区这类偏都市化的休闲场所其实随处可见,大老远的跑这边找个类似的玩,好像也没太大意义。”何遇撑着下巴,又加了句,“如果单单面向当地人的话,这边的经济水平似乎不足以支撑大部分人去消费。”
“全国老龄化日趋严重,前段时间就有人抱怨说现在都没几家好的养老机构,仅有的那么几家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哪一年去了,或许这边可以养老跟度假相结合一下。”余一洋说,“现在的人很多不是花不了钱,而是没合适的地方让他们花钱。”
何遇说:“社会层次不同,如果是按你说的这个情况,外省会特意过来养老的能有多少,是不是建在大城市更有保障?”
余一洋笑了下:“是你小看了这边的消费力度,任何地方都不缺高端人士。”
他们当然不会盲目立项,不会靠自身感觉来决定一件事的成败,很多时候都需要数据分析来做根据,在这个根基上去探讨一件事的可行性。
最近几天徒步行走的地方有点多,晚上要回复积压的邮件,又开了几次视频会议,何遇没怎么休息好,疲惫的感觉非常明显。
离饭点还有时间,上车后何遇靠着车窗闭眼休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余一洋给她披了件外套。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着。
半晌后何遇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余一洋拿过来按了静音,看了上方的来电显示,没有任何署名。
余一洋停顿几秒后接了起来:“你好!”
手机另一头的段孟愣了下,他有几天没跟何遇联系了,一个是没有频繁联络的习惯,一个是也没怎么主动去联系过何遇。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何遇来消息,段孟处于被动的一方,有时候每天,有时候隔一天,并不一定有什么要事,可能就是闲聊几句,在彼此心中有点存在感,但像这次连着好些天都没反应的还是头一遭。
段孟想着出差肯定比较忙碌,找各种借口让自己不至于想太多。
然而直到今天,却再没办法骗自己,他很想何遇,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
段孟确认了下手机号并没有误之后,说:“你好,何遇不在吗?”
“嗯,你哪位?”
段孟说:“我是她朋友,麻烦等会让她回我个电话。”
余一洋沉默了下,问:“你是她什么朋友?”
段孟皱眉,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显得有点突兀了,如果对方只是何遇的同事这个态度似乎不太合理。
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哪位?”
余一洋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说:“我是她男人。”
那边静了好一会,通话直接被中断。
余一洋转了转手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最后保留了通话记录,号码放进了黑名单,紧接着无事发生一般将手机重新放回何遇的外衣口袋。
当地美食很多,只是口味偏重,余一洋几天吃下来,胃部非常不适应。
接近市中心时他让司机找了一家点心铺。
何遇正巧也醒了,余一洋说:“晚饭吃些点心怎么样?”
“我不挑。”
何遇压根没什么胃口,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并没有区别。
可能是车上睡太沉了,当下脑袋胀疼的厉害。
店面不小,中式装潢,门口鲜红的两根柱子,正上方是金色牌匾,里面正中间是排列整齐的餐桌餐椅,此时坐了不少客人,靠墙一圈是制作台,里面就是厨师的工作区域。
何遇只点了一碗肉燕。
“别的呢?”余一洋说。
何遇摇头:“其他都不要。”
老王去排队付钱,何遇碗里倒了开水清洗碗筷,尽忠职守的给余一洋当小丫鬟。
“这边山多,在山上盖个房子,偶尔过来住一段时间,应该很不错。”余一洋突然说。
“嗯,”何遇点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土匪最喜欢的目标。”
余一洋:“你怎么不说是最佳的囚禁地?”
何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想法有点危险了。”
“怎么说?”
“接近于新闻中的变态。”
老王这时回来了,点的几样东西也同时上了桌。
何遇喝了几口汤,又随意的挖了两个到嘴里勉强咽下,之后便停了手,碗里满的就跟刚端出来的没区别。
“吃这么点,晚上该饿了。”余一洋说。
“饿了到时再吃夜宵。”
余一洋嘱咐:“别吃方便面,去楼下点现做的。”
何遇点了下头。
饭后出来,应着余一洋要求在附近散步消了会食,之后就赶回了酒店。
何遇房间订在老王隔壁,她先去冲了个澡,出来后开电脑继续干活。
又一季度结束了,晚上要熬夜做季度报告,她冲了杯速溶咖啡提神。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余一洋给她来了一个消息:上来一下。
何遇瞟了眼,没回。
半晌后,余一洋又来一条:我下来?
何遇沉默的看了会,从电脑前起身,换上衣服走出去。
走廊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前后也没有走动的人。
何遇进了电梯,上到八楼,在余一洋房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余一洋侧身让她进来。
“找我什么事?”何遇说。
余一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边去给她倒了杯水,边答非所问:“饿了没?”
“还好,”何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余一洋说:“上季度指标完成的很理想,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报告分析都没下来呢,就奖励员工了?”
余一洋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下,姿态亲昵,笑道:“嗯,奖你一个,想要什么?”
“什么都能要?”
“对。”
何遇往旁边让了让,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后没有盲目开口,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的协议即将到期,这个时间段其实是有些敏感的。
“放着吧,下次有想要的了再问你拿。”她谨慎的说。
余一洋听到这个回答也不觉得意外,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话音一转:“那你想要的先留着,我的先给。”
他说完走去衣架旁,在外套口袋摸索了会走回来,手上捞了一个褐色的方正小盒子,举到何遇面前。
“看看。”他说。
丝绒小盒子,在酒店特有的暖光照射下,躺在余一洋白润带着点粉色的手掌看,画面看起来很精美。
何遇脸上表情有点僵,她基本能猜到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会让她感到愉悦的玩意,她也有点想不通,这个当下余一洋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这是疯了吗?!
看何遇在那发愣,余一洋抬了抬手,催促说:“看看。”
“太晚了,以后看吧。”她把杯子一放,撇开了头,抗拒姿态明显。
“不差这点时间。”
何遇手撑着身下沙发,下意识的捏了捏。
余一洋目光往下一扫,又转回到她脸上,笑说:“你怕什么?收个礼物罢了,怎么感觉跟要你命似的?”
何遇保持沉默。
“开!”余一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低声哄道,“我手都有点酸了,嗯?”
何遇从他手里接过,犹豫了下,掀开盖子,意料之中的躺着一枚硕大的钻戒。
“满意吗?”他问。
何遇看了他一眼,余一洋脸上带着笑,一如往常斯文亲和的模样,读不出内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余一洋蹲在何遇身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