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尽繁花——苏以白
时间:2019-05-20 08:43:02

  温言极轻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握着杯子,心里暗暗想,没这个必要吧。
  陆渊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心里不禁感慨,塞翁失马。这场病,来的真是时候。
  温言小心翼翼端着杯热水走到他跟前,放到了茶几上。
  陆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温言还没坐稳,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搂了过去。她撞进他怀里,隔着层薄薄的衣料,清楚感受到他胸腔下的跳动。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跟电话里放低姿态卖惨的那个人不同,此时的陆渊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散漫的模样。
  “你比我想象的善良多了。”
  温言听这话说的别扭,抬头问他:“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
  陆渊笑了笑:“冷漠。”
  温言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恶毒。”
  陆渊失笑,手指不轻不重的在她脸上来回划弄,声音低的像是说与自己。
  “恶毒我也认了。”
  温言莫名有点不太自在。她顿了顿,从他怀里爬起来:“水凉了。”
  陆渊由着她,伸手从茶几上拿了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温言拿遥控器打开电视:“你不去睡一会儿?”
  陆渊知道她想什么,不肯如她所愿,伸手又把她揽进怀里:“我睡了一天了。”
  温言也不再说什么,随他去了。她挑了半天,最后选了部法国的老电影,一部颇具年代感的文艺片,节奏缓慢,画质模糊。
  陆渊比她看得专心,电影开始后便不再说话。她靠在他怀里,房间里暖气充足,熏的人恹恹的,一会儿困意就逐渐涌了上来。
  电影里的小镇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跟此时窗外的京城一样。
  陆渊低头,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像只猫一样乖巧的伏在他怀里,不是很安稳的睡着了。
  他突然很贪恋这一刻的感觉。安静的傍晚,浪漫的老电影,喜欢的人。
  他缓缓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
  陆渊过往三十年的人生里,甚少出现平淡这两个字。
  他打小在京城的大院里长大,跟秦泽、罗扬他们这一帮,到哪儿都热闹又光鲜。平淡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是无能且可耻的。
  温言是他人生中的一次尝试。可能是新鲜感,抑或是什么其它,总之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沉迷其中。
  电视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尽管音量已经开得很轻,温言还是立刻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陆渊正盯着她出神。
  “我睡着了么?”温言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想挣开他坐直身子,却忽然被他按着肩膀压倒在沙发上。
  温言睁大眼睛看着他,感受到他的意图,不可置信:“你病着呢?”
  “不碍事。”陆渊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下,“要不你试试?”
  温言顿了顿,艰难的歪头躲开他:“我怕被传染。”
  陆渊心里好笑,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来。
  “我又不是感冒。”
  温言听言,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想着自己买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感冒药。
  “那你是什么?”
  陆渊低笑一声,直接低头吻住她的唇。
  “我现在可不想跟你讨论病情。”
  男人的自尊心是非常可怕的。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这场欢爱比往常都要长久。
  直到从浴室出来,温言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走路都有点虚飘。倒是陆渊清清爽爽的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一点也不像个病人。
  温言在这儿没有衣服,只穿了件他的衬衫,露出两条细长腿在外面,惹人遐想。陆渊抱着手臂,嘴角噙着抹笑,目光毫无遮掩的上下打量着。温言轻轻皱了皱眉,有点不悦。
  “我饿了。”陆渊及时发现她的不爽,微笑着转移话题。
  “厨房有粥。”
  陆渊笑了笑,面色极为坦然:“我体力消耗这么大,怎么能喝粥呢。”
  “……那你叫外卖。”
  “你做给我。”
  温言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陆渊无辜:“我是个病人。”
  温言罕见的呛了一句:“你病的没有力气叫外卖?”
  陆渊的语气理所当然:“外面的东西那么油,病人能吃么?”
  “……”
  “冰箱里有食物,你看着弄吧。”他看了眼时间,“快点,我还赶着吃药呢。”
  温言看了看眼前这个跟病一起生出矜贵的人,放弃跟他纠缠,转身进了厨房。
  陆渊目送着直至她身影不见,嘴角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他从一旁拿起电脑,打开了放在腿上。
  这两天积攒了不少工作,虽然有周森在,但有些还是必须要他来处理。
  陆渊低头看着屏幕,眉头习惯性的轻轻拧着。工作时他的精力高度集中,对于厨房不时传出来的声响浑然不觉。期间他跟周森通了个电话,听了这两天的进程汇报。回了最后一封邮件后,陆渊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窗外,夜色已极深。
  屋里只开了盏暖黄的灯,厨房隐约飘来食物的香气。
  他忽然觉得安宁又满足。
  陆渊合上电脑,穿上拖鞋站起身。
  其实他对温言并没抱什么希望。一个本身就对食物郁郁寡欢的人,能指望她做出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反而是有些惊喜。两道简单的家常菜,卖相意外还不错。
  温言系着条围裙,头发随意的低低绑着。厨房里温度高,她脸都被热的红润了些。
  这一刻的她跟平常完全不同,多了些烟火气,有种异样的温柔感。
  陆渊站在一旁看着她,有一瞬的恍神儿。
  温言没察觉,把碗递给他,边抬手理了下额边滑下来的头发。
  陆渊拿起筷子,笑着问她:“你不吃?”
  温言想了想:“吃一点菜。”
  陆渊尝了一口,味道不惊艳,但也还过得去。
  “我以为你不怎么会做饭。”
  “嗯,第一次。”
  陆渊有点惊讶:“你自己在家从来都不做?”
  温言平静的说:“我都吃水煮的。”
  “……”
  晚饭过后,罗扬打电话来:“这两天都联系不上你。我听周森说,你病了?”
  陆渊关上阳台的门,低头点了支烟:“没事儿。不严重。”
  罗扬听他声音带了点轻松的愉悦,推测是没大碍:“那出来聚一下?”
  陆渊轻笑了声:“今天?算了吧。”
  罗扬顿了顿,继续说:“他们都在我家。你那边要是还有别人也一起带过来,季瑶也在。”
  陆渊回头看了眼温言,她正低着头在沙发上玩儿手机,面前的茶几上放了杯热水,缓缓悠悠的冒着白气。
  “你们先玩儿着。我这边不确定。”
  陆渊走回客厅,看着温言。
  温言一时没察觉。片刻后她抬起头,见他目光探究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陆渊沉默了半响,最后无声的笑了笑。
  “没什么。”
  他实在舍不得打破今天的气氛,只能选择缄口。
  温言见他明显是有话,但也没有追问。
  “我要回去了。”
  陆渊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嗯。刚好我也要出去,我送你。”
  “好。”
  陆渊按下负一层的按钮。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前,分别打开两侧的车门弯身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驶离了停车场。
  隔着几辆车的距离,有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升起了车窗。
  “齐先生?”
  驾驶位上的人试探性的询问后座上的人。
  昏暗的光线中,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里。五官不清,神色不明,只有指尖上的点点火光。
  良久,他抬手摁灭了手里的烟,微沉的声线里带着些天性使然的凉薄。
  “那个女人,去查一下。”
 
  第13章 事故
 
  温言的新单曲排上了日程,初步定在一月下旬发布,这两天到了编曲的最后节点,连着几天都在公司忙到凌晨。
  她打开房门,脱了鞋子,没有开灯,拖着脚步径直瘫到了沙发上。
  一整天的超负荷工作,此刻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痛感。温言阖着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却不想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清晨。
  温言从沙发上爬起来,神色迷茫的抓了抓头发,起身从晾衣架上拿了浴巾。
  她站在窗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雪,小区门前的圣诞树上积了满满一层,沉甸甸的压的树枝都有些弯曲。
  从浴室出来时,阿梁的电话适时的打了过来。
  温言一边擦着头发,开了免提。
  “温言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你看网上了吗?”
  温言参与赛前考核录制的那场比赛,是在昨天晚上直播。关境组抽到了其他战队的王牌选手,两组的选曲风格相近,最终一票之差输了对决。比赛最后的环节,关境靠着场外粉丝的爆肝投票,成功复活。秦禹淘汰。
  关境在台上留下了眼泪。一个纹着花臂走酷帅路线的男孩仰头拭泪,这种反差惹得粉丝大呼心疼,现场气氛达到了顶点。
  节目组这种虐粉的伎俩,除了粉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粉丝们非但对节目组毫无怨言,反而认为是队友和选曲的连累,把所有过错变本加厉的算到了秦禹的头上,顺带着连坐了温言。
  对于温言他们还算克制,大多是指责她没有资格做导师,选歌时的决策有失公允。秦禹的微博则瞬间沦陷,关境的粉丝万马千军般一拥而上,甚至连夜扒出了他的个人信息和过往经历,各种无从考证真伪的爆料瞬间席卷了整个网络。
  单亲家庭,整过容,实力差,女老板潜规则上位……
  温言一言不发的握着手机,面色沉静的可怕。
  阿梁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敢说话。
  半响,温言放下手机,神色看不出异样。
  秦禹的公司还没有任何的声明表态,明显是要等着事件发酵升级。毕竟,这个圈子里,不怕恶意诋毁,只怕无人问津。
  “温言姐,你还好吧?”阿梁试探着问了句。
  阿梁年纪不大,刚毕业,像很多向往娱乐圈光鲜靓丽的女孩子一样,对这份工作充满了鸡血般的热情。她心思也单纯,跟着温言没多久,但已经迅速的暗暗在心里把两人的荣辱绑在了一起,深谙一损俱损的道理。
  温言语气平静:“没事。”
  阿梁看了看她,极力想劝慰几句:“现在的脑残粉太可怕了,一点道理也不讲,骂起人来倒是很厉害。”
  温言没有搭腔。隔了片刻,在阿梁以为她不会回复的时候,她突然又淡淡开了口:“别人是永远也说不出好话的。”
  阿梁怔了下,抬头看向温言。她狭长的眼睛里,淡漠如常。
  可能是女孩子特有的敏感,阿梁看着她过于平静的侧脸,莫名觉得有种事过境迁后的云淡风轻。
  她忽然心生同情。以前她只是觉得温言的心理素质特别好,永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样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过往。
  “去工作吧。”
  阿梁呆呆的看着温言站起身,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喔,好。”
  温言在摄影棚里呆了一整天,与世隔绝般,对外面愈演愈烈的事态全然不知。
  到下午,秦禹公司发了声明:目前无法与秦禹本人取得联系,对于所有不实信息将保留追究权利。网络上原本看热闹的路人们纷纷下场主持公道,指责关境的粉丝欺人太甚。
  化妆师过来给温言补妆。温言嘴唇微张着,她盯着镜子里那张上了妆后有些陌生的脸,忽然间有些恍惚。
  眼前似有一张清冷而青涩的熟悉面孔缓缓浮现,跟镜中这张精致的脸慢慢重合,又倏地消散开来。
  温言闭了闭眼。
  她想起那晚在餐厅秦禹弯腰去捡的东西。小小的,白色的圆柱形瓶子,上面贴着浅紫色的标签。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药,她家里也有一瓶。
  拍摄工作结束的早,八点多钟,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商业街前直行路口的红灯比往常长了三倍,温言等了两个红灯,有点不耐烦,挤进了左转的车道。
  转弯后的道路逐渐变得通畅。这条路径直往前有一家黑胶唱片主题的咖啡馆,温言去过几次,老板是位很有趣的业余音乐人。见时间也还早,温言索性想着过去坐一会儿再回家。
  停好车,温言推开了店门。这家店面不算大,只有四五张桌子和一张吧台。虽是圣诞节,但人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里。
  “好久没过来了。”老板朝她笑笑。
  温言也笑了下,坐到吧台前:“最近有点忙。”
  店里正在放的是一首圣诞风的抒情歌曲。温言从旁边书架拿了本书随手翻了翻,嘴里跟着轻轻哼了两句旋律。
  老板端来了咖啡。两人聊了几句,又来了客人。温言自己坐了会儿,起身走到吧台里侧的唱片墙前。她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墙上又多了很多她没见过的新唱片。
  温言一张张认真的看过去,被一张黑色底的唱片吸引了注意。她抬手抽出了这张唱片,端在手里仔细的看着。
  这张唱片的封面是极为抽象的极简风格,黑色底上增加了些做旧的纹理。画面中心是一个线条勾画出的男人头像,下巴的轮廓分明,脸上却只有嘴唇和耳朵。封面的右下角是行签字体的英文,看上去像是歌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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