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跟他对视一眼,移开了目光。
齐远极轻的笑了声,伸手拿起一旁的杯子,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神色玩味的打量着她。
眼前的人穿了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略带修身的剪裁完美的凸显了她的身材。及腰的长卷发随意的垂在肩上,显得整个人妩媚而风情,配合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种诡异的冲突又和谐的美感。
比起记忆里那个高冷孤僻的少女,齐远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她现在这副模样,清冷,优雅,又莫名的性感。
就像是一件漂亮又冰冷的物件,看过的人也未必谈得上多喜欢,但就是强烈的想占为己有。或者,彻底破坏。
齐远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唇边浮起一抹轻笑,抬手按灭了手里的烟。
坐在一旁的老板从下往上的瞥了温言一眼,对她的打扮还算是满意,可一抬眼见到她万年不变的那张冷漠脸,不悦的皱起了眉。
秘书走过来给温言安排座位。她顺从的跟着他的示意,坐到了齐远旁边。
齐远看着她落座,晃着手里的酒杯,假惺惺的微微笑着:“黄总,我这个人一向不胜酒力,但是之前听说过温小姐酒量特别好,不如我这份就麻烦温小姐了,也省得今晚扫了大家的兴致。不知我这个提议,温小姐觉得如何?”
黄总一听,自然是没有异议,他夹着烟朝温言笑道:“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温言。”
最后两个字咬足了重音,任谁都听得懂那里面包含的深意。
房间另一侧桌子上的人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况,眼神里闪过不动声色的探究。
温言面无表情的坐在位子上,任由旁边的人殷勤的把她面前的酒杯倒满。
齐远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今晚,可就麻烦温小姐了。”
黄总见温言半天没什么反应,面上有些快要挂不住了。
终于,温言一只手稳稳端起酒杯,迎上齐远的目光:“齐总客气。”
这场饭局持续到了凌晨三点。
齐远存心敬了一轮又一轮,温言跟着他喝了一杯接着一杯,冰凉的液体灌下去,空空的胃里先是一片冰冷,接着火辣辣的沸腾着往上顶了起来。她喝到头晕手抖,中途出去催吐了几次,胃里早已抽搐疼痛到麻木,她抖着手倒了几粒止痛药吞了下去,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半天,才强撑着站直身体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缓缓走了出来。
齐远等在回包厢必经的走廊拐角处。他余光瞧见她出来,利落的丢了手里的烟,抬脚踩灭。
温言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恍惚,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她脚下的速度未减,最后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这间会所一向以私密性著称,时间又已经很晚,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旁人。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一个似笑非笑,一个冰冷淡漠。
齐远先低低的笑出了声,语气自然又熟稔:“过来啊。站那么远干什么。”
温言站在原地没动。
齐远轻笑一声:“怎么,等着我过去拉你呢?”
温言轻皱着眉顿了一瞬,往前走了两步,眼前的人却明显已经不耐烦了,直接伸了手臂猛的拽过她推到了墙上。
温言穿着高跟鞋,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反手扶住窗台才勉强站稳。
齐远稍微俯身,拉近两人距离。
“好久不见啊,林安。”
温言被他困在角落里动弹不得,后背贴着冰凉的大理石,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浸透了寒意。
齐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的笑意轻佻:“我的见面礼还喜欢吗。”
温言抬眼看了看他,声音还算镇定:“哪个是你的见面礼。”
齐远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的看着她苍白到有些不自然的脸,眼里浮动着轻笑。
“看你这话问的。当然是帮你让该闭嘴的人闭嘴了,我还能舍得害你么。”
温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齐远笑了笑,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加大力道:“咱们久别重逢,不是该好好叙叙旧吗,你总是对我这么敌意干什么?”
温言没有心思跟他玩儿这种寒暄的游戏。她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又直接的问:“你想怎么样。”
齐远的目光缓缓向下,眼底的笑意带了丝玩味。他抬起手指缓缓蹭了蹭她的嘴唇,那触感如想象一般的柔软,又带着不可思议的冰凉,让人流连忘返。
温言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他。
末了,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低低的笑了声:“你说我想怎么样?”
他的嗓音微沉,暧昧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温言僵直着身体屏住了呼吸,猛的推了他一把。
她喝了酒,使不上多少力气,这般柔弱的推拒在齐远面前不过是徒增情趣罢了,但他还是顺势稍微松开了她,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他缠了她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漫不经心的把玩,一边低着声音道:“先别急着拒绝啊。你不是刚跟陆家那位公子结束吗?”
温言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齐远很喜欢她这副反应,轻笑出声。
“这个圈子里麻烦多,不是每次遇见都会有人给你搞定的。咱们俩的事儿,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温小姐。”
语毕他放开她,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温言靠在墙上,怔怔的看着地上出神。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抖着,身体里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涌上来,她抬起头,闭上眼沉沉的吸了口气。
身侧忽然又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在她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温言迟缓的回过神,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
来人她不认识,但刚才席间见到的时候就恍惚觉得眼熟,她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好像是陆渊生日那天在他家里见过一次。
两人相视一眼,温言匆匆移开目光,刚欲转身离开,那人出声叫住她。
秦泽从刚才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在角落里拉扯,此刻走近看到温言唇上的口红有些暧昧的模糊,不禁冷笑一声,出言嘲讽道:“温小姐,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啊。”
温言安静的抬眼看着他。
秦泽见她不说话,仿佛默认一般,继续不客气的刻薄道:“难道是我对演艺圈的期待太高了?其实所有德艺双馨的女明星都跟您一样,有备无患,随时准备投怀送抱?”
温言无声的笑了下,平静的出奇。
上次见面的时候一口一个嫂子,此刻在这样的情景下再见到,还真是足够讽刺。
她没打算说话,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再次沉声开口:“他因为你都成那样了,你倒是在这儿忙着找下家?”
温言倏地停住了脚步。
她迟疑的转过身,清清楚楚看到面前的人眼里的嘲讽和鄙夷,瞬间幡然醒悟。
不管陆渊成什么样子,也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跟他的圈子本来就是天差地别。不管是陆渊,还是齐远,他们这些人才是食物链的顶层,讲究得到,获取。而她,连生存都难。
在他们眼里,她又算什么呢。
是可以用利益换取的东西,还是不停攀附的笑话?
她连自己都活不好,何必去担心什么都有的人呢。
温言缓慢而平静的笑了下。
她微微仰起头,声音冷淡而清楚:“我跟陆渊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的事情,全部与我无关。我的事情也是一样。”
秦泽看着她纤瘦挺直的背影,暗暗皱起了眉。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伏在浴室的地上不停的抖着,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白色的裙子上还沾着血迹,也不知究竟遭受了什么,连他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陆渊气得发了疯,不许别人管她,把他们全都撵了出去。后来这段时间陆渊怎么过的他们几个也看在眼里,背地里也忍不住感慨一句自作孽。
两个人的纠葛他们后来大概也听说了一些,一向高傲骄纵的陆渊竟然也会有求而不得时候。他们都想不通,这女人到底是怎么牵住陆渊的。
短暂的接触下来,除了外表,她跟周晚一点也不像。
周晚也只是外冷内热罢了,人其实还是明朗的,跟陆渊在一起的时候整天腻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和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可眼前这位,秦泽隐隐觉得,她实际上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冷漠阴郁的多。
她身上总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在酒桌上面无表情,不讨好也不拒绝;对于他的挖苦没有反应,不恼怒也不反驳;提起旧情人毫无波澜,不在乎也不询问,仿佛这世上就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正在意。
秦泽想到陆渊,不禁拧着眉叹了口气。
这种女人,要么是段位太高,要么是故事太多。
漂亮,神秘,特别,猜不透,得不到。
这样的人在感情里,只是存在,就是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远在强取豪夺的文里,应该可以做个男主,拿利益为要挟可劲儿的欺负无权无势的柔弱小白兔女主。
不过在这儿,他遇上的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第36章 误会
这家会所的洗手间与外面的风格一样, 也是中式复古格调的装修。灯笼形状的壁灯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投下一层昏黄的阴影,照亮了一室的幽寂。
凌晨时分, 万籁俱静。
许久,最里侧的隔间里传来了微弱的手机振动声。
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蹲坐在马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 脸深深的埋进了手臂里, 一头长发凌乱的垂在腿侧,人极安静,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清浅的难以察觉。
手机响到第三遍的时候,她缓缓的从手臂里抬起头,接通了电话。
“你还好吧?”
黄总的秘书年纪小温言两岁,人却明显比他的年纪要稳重许多, 在公司里一向以一丝不苟尽职尽责而闻名。席间他注意到温言喝了酒后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一次起身出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公式化的询问里隐隐带了些真诚的关切。
温言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木质门板, 神色有些恍惚。
“还好。”半响,她闭了闭眼, 低声答。
对方顿了顿,又道:“这边已经散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想也没想的拒绝道:“这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叫代驾就好了。”
温言走到洗手台前,用凉水洗了把脸。原本精致的妆沾了水有些花掉, 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有点狼狈和滑稽。
她伸手抽了几张纸,对着镜子细细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后,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包厢里还有人。
温言扶着门把手,脚步谨慎的停了一瞬:“你还没走?”
高然拎着温言的包站起身,淡声道:“老板让我送你回去。”
两人都是原本话就少的类型,这一路的沉默倒也并不尴尬。
温言调低了副驾的座位,裹着毯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冰凉的手脚终于一点一点的缓了过来。
等红灯的时候,高然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有这么喜欢唱歌么。”
温言抬眼看了看他,不解他话里的深意。
他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怜悯,又像是有些费解:“这样很累吧。”
温言看着前方,良久没有回答。
隔了片刻,高然又道:“其实你并不适合这行。”
他的语气客观又笃定,仿佛一个旧友的好言相劝,可此情此景下,却莫名带上了点劝人从良的意味。
温言握着毯子,有一刻的晃神。
这话,好像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
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这么正经认真的当面指出来的,记忆中也就只有陆渊一个。
她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探究,平静莫测的看着她,状似随意,又似是试探。
温言没有想到自己今晚竟然这么快的就又想起了这个名字,也没有想到自己对于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原来记得这么清楚。
她轻飘飘的笑了下,答非所问:“唱歌不累。”
高然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
他刚来公司的时候,对温言的印象极为深刻。上一位秘书评价说她在公司待了几年了,实力也有,就是人太清高,不会应酬不够圆滑,这个年纪没出头,后面很难红起来了。
早些时候公司对她的期待其实也更偏向幕后,因为何砚的坚持,才有了后面不痛不痒的尝试,直到她这次的成绩意外的不错,公司这才算真正把她纳入到艺人的范畴。
这是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最终的结果也算是苦尽甘来。可是看到她今晚这副模样,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竟然觉得这一切都似乎并不值得。
今晚这样的饭局他经常参加,酒桌上的故意刁难他见得多了,可像温言这种毫无变通照单全收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身处于这个圈子,无法保护自己,就是不合适。外表再光鲜,也无异于自我折磨。
他从来没有过温言这样的体验,为了一件喜欢的事情,强迫自己去做那么多自己讨厌的事情。这种追求梦想的方式,他勉强能够理解,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
临下车的时候,温言轻轻按住他拔钥匙的手臂:“你明天开回公司吧。”
高然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继而点了下头:“好。你也早点休息。”
天刚透亮的时候,温言就皱着眉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宿醉的头痛加上喝酒后的胃痛,她已经快要分不清是哪个更厉害一些。
刷牙的时候忍不住的一阵恶心,她低头吐了半天,胃里面空空如也,只吐出了一点水来。
温言昏昏沉沉的盯着纯白色的洗手台,上面零星有几缕细细的血丝,格外的显眼。
她心里猛的一沉,捏着洗手台边缘的手指不自觉的加紧了力道。
上午本来应该去公司,给何砚打了个电话后,温言打车去了医院。
司机见她整个人在后座上蜷成一团,身体不停的抖着,关心的询问:“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