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可他使了极大的力道,握的她手腕都木木的发痛。
她低头看了看他逐渐肿起来的手,有点无奈:“先把针拔开吧。”
陆渊终于松开了她。
温言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他手上的胶带,拔下了针头。
她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亲密,回过神的时候,陆渊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颈侧。
他的手指冰凉而潮湿,她本能的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动作一僵,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躲开,却不防突然被眼前的人拉进了怀里。
温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脑袋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有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陆渊暗暗发力按住她,提前阻止了她的挣扎。
温言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烈的心跳声,莫名感到有点慌乱。
她试图轻轻的动了动,陆渊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有点低沉疲惫:“疼,别动。”
温言不敢再乱动。
这个姿势维持了良久后,陆渊才以一种训话的姿态沉声开口。
“温言,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温言沉默的听着,没有应声。
半晌,陆渊缓缓道:“你很理性,但是你真的也很自私。”
他的声音缓慢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终于决意要将她彻底剖析开。
“你总是这样。你没有安全感,你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你害怕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你害怕在一起后我会厌倦一味付出,你害怕我会让你过的更累,所以你拒绝了我。甚至是今天,你担心我是不假,但也是因为害怕背负歉疚,所以才来看我的,是不是?”
温言的身体微微的抖着,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攥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
陆渊继续冷静的沉着嗓音道:“你说的全都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所有的害怕,全是建立在对我的不信任和否定之上,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也不肯去尝试。你总是用过于理性的思维模式去思考感情的问题,以己度人,用你的思维结果去判断我会怎么做,从来也不听我的想法。你以为这样是对我们都好,可事实是只有你一个人心里舒坦了,我一点儿也不好。”
“你只顾着你自己的害怕和顾忌,一味的用逃避来保护自己,用避免开始这种愚蠢的方法来避免结束,你就从来也没有认真想过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肯认真对待自己的内心。你今天既然做不到不闻不问,还是会担心我,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喜欢?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昏暗,显得一室更加寂静。
良久,陆渊叹了声。
“其实这次,我本来都想放下你了。”
怀里的人仍旧一声不吭。
陆渊慢慢收紧了手臂,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个过程很煎熬。这几天我过得很糟糕,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
“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以为我们还有希望,结果你又……”
他低头苦笑了一声。
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很小声的“对不起”。
陆渊心里立时软的一塌糊涂。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温柔又无奈:“温言,你别再折磨我了。别走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才这么缺乏安全感,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我只想负责你今后的人生,给你以后的安全感。相信我一次,行吗。”
见温言半天没有反应,陆渊稍微把两人距离拉开,怀里的人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肯看他。
陆渊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哑:“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敢请求你的原谅,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做些什么稍微弥补?”
温言这一刻的思绪很乱。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陆渊是了解她的。他把她看得这么透彻,几乎让她觉得惊谔。他指出来的那些问题,她基本都认同,无从辩驳。
她过去从来没觉得这些问题算是问题,那是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不管她是自私,还是习惯性逃避,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对任何其他人都够不成妨碍。而陆渊是唯一曾经走近过她生活的人,他见过隐藏在平静面具下的真实的她,她那些深藏的情绪和问题也只有面对他时才全部真正的显露出来。
她以前一直不懂陆渊为什么会喜欢她,以为他也只是觉得她跟别人不太一样,又有些得不到的执念罢了。直到今天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在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有认真用心了解过她。他喜欢是真实的她,他的感情,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浅薄。
可越是这样,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他的感情,所以上一次能够冷静的拒绝他。而今天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还来不及消化,面对这样认真到陌生的陆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渊安静的等待着,紧张又不安的抿着唇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温言才终于低声开口。
“我需要点时间,仔细想想这件事。”
陆渊顿时陷入一片狂喜,耳边兴奋的嗡嗡作响,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明亮泛白的眩晕。
他脸上还是强装淡定,捧起温言的脸,见她有些闪躲的眼神,整颗心都要融掉了。
他屏着呼吸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极轻柔的吻。怀里的人微微的有点颤抖,他抱紧她,逐渐加深了这个吻,良久,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他抚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愉悦笑意:“嗯。给你三天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温言的辩论风格是有理有据。陆渊的辩论风格是软硬兼施,先扣罪名,一边指责,一边再恳求。
呵,男人。
第40章 花丛
周森觉得今天房间里的氛围明显跟前几日不一样。
老板的心情似乎有些难以克制的愉悦, 听他报告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连对待过来打针的护士都一反常态的宽容了许多。周森眼看着护士在老板的微笑下诚惶诚恐的推着车飞快的走了,不禁在心里深深的舒了口气。
持续了近两周之久的低压天气终于结束。想到昨天那场尴尬的误会, 周森忍不住暗暗感慨,全都是天意。
临走前陆渊吩咐他:“你明天下午去把我公寓里的车开过来。”
这次陆渊住院闹的动静有点大,被他爸知道后严厉的批评了一通, 没收了平时常开的几辆车的钥匙, 责令他不许再自己开车,甚至还要当场把自己的司机安排给他二十四小时跟着他,吓得陆渊又是检讨又是保证, 这事儿才暂时作罢。
周森对于他的身体状况有些存疑,但也没多问,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陆渊拿起手机看了看, 算着也该到午休时间了,给温言打了过去。
等了好半天,那边才接了起来。
陆渊一听见她的声音, 眼角眉梢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做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有点吵:“在练习。”
陆渊顿了瞬:“最近有演出?”
温言拎起桌上的一瓶水喝了几口,拿手背擦了下嘴:“有一场粉丝见面会。”
陆渊调侃她:“哎?看来现在是真红了啊。”
温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规模很小。”
陆渊又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中旬。”
陆渊在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通, 笑道:“你今天过来吗?”
温言想都没想:“这边才开始,要很晚才能结束。”
陆渊的声音刻意的低了下去:“好吧。”
温言嗯了一声, 低头调着手里的话筒,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样?”
“今天也很想你。”
这人的情话张嘴就来,语气半真半假的, 隔着听筒温言都想象得到他那副微微弯着嘴角望着她的模样。
她有点嫌弃的撇了下嘴:“行了。挂了。”
陆渊还没反应过来,盯着手里黑掉的屏幕,不禁皱着眉轻笑了声。
果然是温言。
他有点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想跟温小姐过上正常人的恋爱生活,前路漫长。
温言第一次尝试舞蹈,难度并不大,一下午的时间下来,动作倒是都记住了,可表现力还是非常的不尽人意。
音乐结束。舞蹈老师抱着手臂站在练习室后面,皱着眉一语不发。温言累的瘫坐在地上,看到镜子里老师不太好看的脸色,有些灰心。
老师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累了?”
温言点点头。
对方淡声下了结论:“体力太差,动作也没有力气。”
温言底气不太足的试图提议:“动作能不能……再简化一些?”
老师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答:“能。直接送你去幼儿园汇报演出得了,多有竞争力啊。”
温言闭上了嘴。
“还剩三个礼拜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先练到这儿。”
温言又独自坐了一会儿,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换好衣服,见时间还早,温言开车去了医院。
停好车子,温言拿了手机和钥匙,刚想推门下车,抬头看到隔几辆车的距离,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穿着深色西装的司机恭恭敬敬的绕道后座给后排的人打开了车门。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弯身从车上款款走了下来。她穿了一条知性的深蓝色连衣裙,手上拿着某大牌当季的限量款手包,过肩的长发烫了精致的弧度,五官清秀柔和,气质极其的优雅、高贵。
隔着层暗色的玻璃,温言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平日里见的都是穿正装的方医生,生活中的方柔,她还是第一次见。
温言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时陆渊的那通电话,还有方柔脸上甜蜜的神情,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另一侧车门下来的人,虽然只有电梯前的匆匆一瞥,但温言的印象极深,是陆渊的母亲。
两人从气质到举止都很相近,不知情的旁人看起来还会以为是母女。方柔亲密的挽着章女士的手,章女士也一改上次温言见到时的严厉,看着方柔的神情里充满了慈爱。
温言在黑暗里看着两人走远,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良久,重新系上了安全带。
她昨天还是在一时的冲击之下忘记了很多东西,现在终于被现实提醒着想了起来。
如果真的要认真开始这段关系,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考虑,还有很多问题是爱情也解决不了的。
何况她对陆渊,还远远不到爱情。
温言发动了车子。黑暗中,她的神色看不清明。
隔天温言到的很早。
舞蹈老师推门进来看见温言正带着耳机对着镜子练习,脚步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温言注意到他进来,停下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他的面色比前一天有所缓和,但话一出口还是一如既往的苛责:“第三个拍的动作不到位。再练。”
温言深吸了口气,心跳的厉害,脑袋累的晕乎乎的,一时也分不清他具体说的是哪个动作了,只管答应下来:“好。”
中午休息的时候阿梁拿给温言一包东西。
温言拆开包装:“护膝?”
“嗯,上午不是又加了个跪着的动作么。”
一旁的舞蹈老师听到两人的对话转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温言手里的东西。
他慢条斯理的提议:“既然要戴这个,下午的动作可以再改一下。”
温言谨慎的看着他。
他语带宽慰:“考虑到你的基础,不会很难。”
“但是……”
温言看着另一位女老师示范出来的动作,极力调动着大脑里的词汇:“这个动作会不会有点……色情?”
老师淡定的纠正:“性感。”
温言艰难的想了想:“我觉得跟这首歌的风格,不是很符合。”
他不为所动,淡淡道:“那是你不行。”
温言:“……”
他转过来拍拍她的肩:“你基础太差。不过好在还有时间,肯定可以的。”
一整天的强化训练下来,温言累的浑身酸痛,一到家就躺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
她强撑着精神爬起来洗了个澡,迅速的吹干头发后瘫回了床上。
舒服了没一会儿工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了起来。温言艰难的翻了个身,举起来手机瞟了眼,接了起来。
陆渊的声音听着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个伤员:“我在你家楼下。”
温言累得连眼皮都不想动一下,懒懒的说:“那你就上来。”
“你下来。”
温言轻轻皱起了眉:“你搞什么?”
陆渊似乎心情极好:“我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快点。”
挂了电话,温言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随意换了件T恤,穿着拖鞋下了楼。
小区里的路灯十一点后就关了一半,光线昏暗,温言左右环顾了一周,才看到一个峻挺的身影靠在车上,即使看不清脸也能从轮廓依稀辨出是极俊朗的。
他一看到温言,缓缓站直了身体,无声的笑了起来。
温言走近才发现他竟然穿了身正装,头发好像也特意打理过,疑惑的问:“你出院了?”
陆渊拉着她的手往车后走:“没有。一会儿回去。”
温言边走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陆渊被她看得好笑:“好看吗,一直看?”
赞美之词温言倒是不吝惜,可语气也不像有几分真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