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看着身侧的人陷入了沉默,朝台下笑道:“这是位很有深度的真爱粉,今天在现场吗?”
二楼有个女孩儿挥了挥手,在头顶比了颗爱心。
隔得太远温言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依稀能看得出似乎是位小她几岁的上班族。她握着话筒,犹豫着轻声道:“感觉有些惭愧,因为音乐应该是要传达好的事情才对。很抱歉让大家觉得担心,我的状态……其实挺好的。”
她认真的想了想,继续道:“下一张专辑可能会尝试一些轻快的曲风。”
台下有人问:“什么时候呀?”
温言故作轻松的笑了下:“准备好的时候。”
很快读到了最后一封信。
最后一封是种很罕见的灰色信纸,笔迹辨认起来有些困难。温言一手展开,轻皱着眉凑近眼前:“2017年6月30日,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是去参加一个品牌活动,穿了条黑色的连衣裙,在人群里很亮眼,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以前你有很多电台的行程,会在节目里读粉丝的留言,清唱自己的歌,那时候的你还没有很多人知道,我希望时光能倒回到从前,我想——”
温言突然停住。
安静几秒后,她神色不明的合上了信放回箱子里,抬起头笑了一下:“字迹太潦草了,实在认不出。再抽一封吧。”
这场演出以温言的出道曲作为结束。
这首歌当时扑的无声无息,如今随着人的重新翻红被赋予了格外的意义。最后一段的副歌全场齐声合唱,温言安静的看着还在不停挥舞荧光棒的观众席,狭长的眼睛里似有水光。
她几次举起话筒,随着音乐接近尾声,现场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温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缓缓低声开口:“我其实不是一个很擅言辞的人,生活中也是比较无趣的性格,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可以做好的只有音乐,所以才坚持到现在。但虽然是有很坚定继续往前走的想法,偶尔因为一些事情也会感到混乱,会觉得孤单,以及自我怀疑。很庆幸有各位跟我在一起,不能直接交流却还能懂得我的心情,真的觉得非常感激。感谢大家今晚的陪伴,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给我的依靠。”
温言站在升降台上,深深的鞠躬。舞台在掌声和呐喊声中缓缓降落,她一直笔直的弯成九十度,直至退场。
梁御坐在台下看了良久,直到眼前的人彻底消失,站起了身。
温言一路上与工作人员鞠躬致谢,直到回到休息室,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种极度的空虚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结束一场盛大之后无所适从的虚无。前一秒还站在热闹华丽的舞台上,下一秒演出结束,灯光暗下,人潮散去,空空如也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强大落差之下的孤独感,比平常还要强烈百倍。
温言安静的坐了半响,缓缓抬手摘下了耳环。
她微微侧过头,忽然从镜子里瞟到一个熟悉的峻挺身影正朝她走过来。
来人的外表实在太过引人瞩目,门外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温言有点惊讶的转过身,仰着脸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带一点笑意:“不告诉我有演出,也不送我张票,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温言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你刚出院,公司的事情不是很忙么。”
陆渊没再作声,细细的打量着她。
最近这段时间她比他还要忙。他们有一周没见过了,刚刚在台上远远的看着她,觉得人好像又轻减了些,但气色却意外的好了许多。
人在喜欢什么的时候,呈现出来的状态不会骗人。
温言是真的喜欢唱歌。站在舞台上的她,眼里有光,脸上一如往常的淡漠,却流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和满足感。
那是她面对他时从来没有过的模样。
音乐才是唯一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他甚至恍惚觉得有些嫉妒。
隔了半天,温言换了衣服回来,叫他:“走吧。”
陆渊回过神,见她换了条宽松的黑色T恤,两条细白的腿露在外面,上面几处深浅不一的淤青。
他暗暗皱了下眉,半响,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
门外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一晃而过。
快到了熄灯的时间,校园里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陆渊一路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也是A大毕业的。”
温言抬眼看了看他:“也?你也是?”
陆渊下意识的顿了瞬,有点不太自然的笑了下:“我不是。”
昏暗光线下,温言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
隔了片刻,陆渊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做歌手,你会去做什么?”
温言侧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挺不喜欢我的职业的?”
陆渊极为坦然的回道:“是啊。”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吧。”
温言平静的点点头:“资本家还真是都挺自我的。”
陆渊失笑。他捏住她的下巴:“这是人性,跟资本家有什么关系。”
温言心不在焉的笑了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陆渊推了下她的头:“你又不听我的。”
温言的语气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挖苦:“你可以说说看。我也想知道资本家的要求可以过分到什么程度。”
陆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嗓音微沉,语气真假难辩。
“温言,你对音乐的喜欢,能不能分一点给我?”
两人在外面晃了半个多小时。
陆渊像是心情不错,轻声哼着歌打开了车门。
温言听见,看了他一眼,有点讶异:“你还知道这首歌?”
陆渊看她这副反应觉得好笑。
“怎么了,大艺术家?我们这种俗人就不配听这种歌是吧?合着我就该去听一听网络神曲?”
温言早已习惯了他的刻薄,淡淡的回道:“这首歌很小众。”
陆渊挑眉看她,漆黑的眼底浮动着笑意:“比你还小众?”
温言安静的看着他,已经做好准备承受他接下来的刻薄。
出乎意料的,陆渊只是俯身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么小众,不还是被我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音乐是温言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撑和正面情绪的来源。
也有人能通过音乐懂得她的真实心情,这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慰藉。
但就像医者不能自医,她可以成为别人的支撑,但却无法支撑自己。
话说这章应该是前天发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大过年的我竟然病倒了(大概是老了),昨天一整天卧床不起……所以惭愧的拖到了今天。
第44章 长情
见面会结束后, 温言终于得了几天假期。
感冒也许会迟到, 但永远不会缺席。一早上起来温言就头晕目眩,身子也痛的厉害,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床上躺着。陆渊想拖她出来,听见她的声音又有点担心:“你行不行?”
温言在电话这头吸了下鼻子:“可能不太行。”
晚上陆渊过来的时候,温言正蜷在沙发上不太熟的睡着, 睡衣翻起来露了大半截腰在外面, 白皙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润,听见动静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看他。
窝在她脚旁的猫也懒懒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没什么兴趣的缩了回去。
简直跟人一个模样儿。
陆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果然有些烫。
他沉声问:“吃药了吗?”
温言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陆渊去厨房冲了药,回来把人拖起来强行灌了下去。
温言被他折腾的有点精神,看了看桌上一大包五颜六色的药, 又看了看眼前的人:“陆总破费了。”
陆渊听了冷哼一声,将沙发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都是上次你买给我的。废物利用,不破费。”
温言一到床上, 自动拿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她见床头站着的人居然开始解领带,脑子慢半拍的反应了几秒, 哑着声音问:“你不怕传染啊?”
陆渊把她推向了床的另一侧,还贴心的帮她翻了个身背向他。
温言:“……”
半夜的时候嗓子干的厉害。温言迷迷糊糊的撑起身子, 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水杯掉在地上砰的一声,倒是把床那头的人吵醒了。
陆渊皱着眉睁开眼睛, 缓两秒后抬手开了灯,见她还闭着眼,手在床头柜上胡乱的摸着。
他下床洗了杯子重新倒了水回来看着她喝下,又给她掖好被子,才关灯躺下。
半分钟后,罪魁祸首竟然主动靠了过来。
她额头靠着他的肩膀,一呼一吸之间的温热气息轻轻的喷洒在他的胳膊上。
陆渊安静的忍了忍,伸直手臂抱住了她。
他低声训话:“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怀里的人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吵死了。”
陆渊简直想再一把推她回去。
过了一会儿胳膊被压的逐渐发麻。陆渊借着夜色低头看了看怀里呼吸逐渐沉重的人,没敢再动。良久,他沉沉的出了口气,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一夜安稳。
温言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上轻快许多,原本混沌的脑袋也清楚了不少。
她翻了个身。身侧的人平躺着,胳膊还是展开的姿势,呼吸沉稳,睡相极好。
温言安静的看着眼前这张脸。
在颜控这件事情上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定义的,但她一直坦率的自诩是个很肤浅的人。
她喜欢陆渊这张脸。自始至终,专一又长情。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什么。她对这张脸的欣赏,就像是对着一幅画,一件衣服,或者一个什么物件。她的喜好过分客观,以至内心毫无波澜。
温言看了半晌,轻轻的撑起胳膊想要下床。
身后的人突然搂住她的腰,把她拖回了怀里。
“看够了就这么走了?”
温言抬头看了他几秒,话里像是有点遗憾:“你竟然没事。”
陆渊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我身体本来就不错,你还不知道么。”
温言没搭这茬:“今天要去哪里?”
陆渊一只手探进她的睡衣里,不轻不重的抚着她的腰际,嘴上一本正经的关切道:“你好点了吗?”
温言推了他一把,试图挣开他:“好了。”
陆渊听言直接翻身压住了她。
他低头凑近她,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既然都好了,那现在不会传染了吧。”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时已是下午。
临出门前陆渊指了指温言的脖子,理所当然,面无愧色:“去接孩子。你庄重一点。”
温言:“……”
她回卧室换了件衬衫,勉强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始作俑者等在门口,看了看她,满意的笑道:“可以了。”
外面的天气很好。
北方的秋天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空气清凉,阳光明亮。两人先去吃了午饭,然后开车去了幼儿园。
陆渊看样子像是经常过来,跟老师也极为熟稔。陆途一看到陆渊就兴奋的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不停的傻笑。
温言抱着手臂在一旁远远的看着,觉得这画面挺稀奇。毕竟陆渊这种被娇纵坏了的男人,脾气又大又自我,怎么看都很难跟眼前这种慈父般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大一小已走到她面前。
陆渊推了下怀里的小人儿,颐指气使的语气不管对哪个年龄层的女性都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打招呼。”
陆途一双乌黑的眼睛转了又转,最后咧嘴笑道:“姐姐好。”
温言心虚的没敢答应。
这孩子一直话不多但主意特别多,陆渊也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皱了下眉:“叫阿姨。”
陆途奶声奶气的说:“不漂亮的才是阿姨。”
陆渊心悦诚服的觉得惋惜。这么小就比他会撩,真可惜是个女孩子。
陆途的美术班在商场的顶层。出了电梯有一个室内滑冰场,路过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叔叔,我想玩儿那个。一会儿我们出来了玩儿这个好不好?”
陆途指了指滑冰场,抓着陆渊的领子不停撒娇恳求。
陆渊语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行。”
陆途眼巴巴的看着滑冰场里穿着五颜六色滑冰鞋的小朋友,眼看着越走越远,焦灼之下把希望寄托在了温言身上。
“婶婶,我想玩儿。”
她的突然改口让温言不太自在的僵了一下。
另一位当事人听了倒是很受用。
他敛起了脸上的愉悦,刻意沉下声音:“叫谁都没用。你不能玩儿这个。”
陆途皱着眉委屈的趴在他肩上,脸整个埋了进去,像是哭了一样。
温言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陆渊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了声,低声道:“没事儿。苦肉计。”
果然,一到画室陆途又立刻满血复活,兴高采烈的跟着小姐妹跑进了教室。
两人跟其他的父母一样,等在外面的大厅里。
温言缩在角落的座位上,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