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的看着桌前的人,目光探究,语气严肃而郑重:“你有没有什么处理不好要跟我说的?”
温言低着头,有半响没说话,最后低声说了句:“没有。”
何砚又神色莫测的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她拢了桌上的合同,淡淡的嘱咐道:“周六晚上品牌方有个宴会,记得提前过来公司准备一下。”
出席品牌方晚宴,是深入合作关系的重要方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走着,她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和余地。
温言面色不明的“嗯”了一声,合上了笔盖。
演出那天下午三点开始彩排,温言到的很早。
这周北京一直是阴雨天气。已经是十一月,气温冷的明显。温言穿了件厚实的军绿色长风衣外套,里面是一条黑色的无袖短裙,将人显得愈发高挑瘦削。
在后台等待彩排时碰到了梁御。
两人打了声招呼,拿着水站在一旁的角落里聊天。
梁御问:“最近忙么?”
温言掖了下耳边的头发,点点头:“在准备新专辑。这两天有开始选歌。”
“那大概要什么时候?年后?”
温言想了想:“差不多吧。”
梁御笑道:“这次的风格会轻松一些吧?”
温言有些迟疑:“主打应该会从我自己写的歌里选。”
梁御轻笑一声,调侃道:“那你的粉丝们可又要担心了。”
温言愣了一瞬,眼神有些讶异:“上次的见面会……你也来了?”
梁御看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对啊。”
温言极轻的笑了下:“怎么没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
梁御有几秒没说话,自然的岔开了话题:“上次的表演很棒。”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你的粉丝真的很可爱,也很了解你。”
温言轻轻的弯了下唇角:“是。”
她漫不经心的说:“有时候想到如果哪天不再继续唱歌了,还挺舍不得的。”
梁御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故作轻松的笑道:“你不是才开始准备第二张专辑吗,怎么又想这些了。”
温言淡淡的笑了下,状似随意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不做歌手了,你会去做什么。”
梁御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回答:“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做幕后,或者开一家唱片店,还可以兼卖咖啡。去教小孩子弹吉他,去乐队里做乐手——都挺好的啊。”
温言看着前方出神,半响没有说话。
梁御继续说:“喜欢音乐不是一定要做歌手,选择还有很多。歌手的寿命本来就有限,有机会走过一段已经很幸运了。之后的时间里么,只要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并且做着开心,那就行了。”
良久,温言低低的应了一声:“可能是吧。”
梁御安静的看了她片刻,轻声劝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温言心不在焉的捏着手里的瓶子,声音飘忽不定,轻的像是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会很担心,可我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之前那么多年,没人听我唱歌的时候,不也那么过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纯白色的大理石地面,神色有些恍惚。
梁御轻轻拧眉。他想起那天在见面会后台看到的那个宠溺的抚着她头发的高大身影,一时间揣测着没有作声。
温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笑意里有些抱歉:“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没头没尾又语无伦次的话。”
梁御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她,认真的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言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漠,她轻轻的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最近有点累,经常胡思乱想。”
很快轮到温言彩排。
外面的天气比来的时候要更阴沉了些。温言的第一首歌是跟另一位歌手的合唱,她在副歌部分的时候从升降台出场。
一曲完毕,温言按照走位转身往舞台后方走,迈出腿的瞬间脚下却突然一空。
观众席上一阵惊呼。
温言完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瞬间失重迅速往下坠去。
眼前是一片疾驰的扭曲又昏暗的光,她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下一秒就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响摔在了地上。
温言维持着从舞台上掉下来的姿势,伏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一旁的几个工作人员慌了,七手八脚的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焦急的问:“温小姐?要不要紧?”
温言缓缓抬起头。她紧皱着眉,死死的咬着嘴唇,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何砚今天正在上海陪着她手里别的艺人录综艺,跟着她的只有阿梁。她见温言这副模样忍不住有些慌张,握着她的手,声音都急得不稳了:“温言姐?!你怎么样?”
温言皱眉忍着痛,艰难摇了摇头。
有男性工作人员把她背进了一旁的休息室里。
温言腿上的擦伤明显,工作人员先拿来了应急准备的碘酒给她简单的擦了擦,她疼的脸都皱在一起,腿不停的往后缩着。
副导演忙得焦头烂额,闻声赶过来,搞清楚状况后,先是跟温言道歉,而后又急切的问:“还能坚持演出吗?”
温言蜷在沙发上缓了半天,膝盖上原本剧烈到麻木的疼痛已经逐渐恢复到了可以忍耐的程度。她试着站起身来,这一动又牵扯的腰背上痛的厉害。
温言拧着眉深深的吸了口气,摇摇头,一贯清冷的声音微微有点抖:“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医院。”
“腿上有几处轻微擦伤,腰部和膝盖系由外伤导致的软组织挫伤,其余暂时没有大碍。建议卧床休息两至三周的时间,避免久坐或者久站,另外近期内不要活动太多。”
从医院里出来,阿梁小心翼翼的挽着她的手臂:“温言姐,我送你回家吧。”
温言淡淡道:“最近工作多,你今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阿梁自然知道这不是客套,也不要多问。她把手里的一大包药递给温言,尽职尽责的叮嘱:“贴的药要按时换。那两瓶吃的药每天三次,饭后,分别四粒。”
温言想了想说:“药你先拿着。明天到公司再给我。”
阿梁有些踌蹰,最后还是应声:“好。”
温言站在路边拦车。
这一系列的检查过后已经是八点多钟了。深秋的夜风很凉,温言里面只穿了条短裙,冷得手都有点抖。她裹紧外套,想起昨天撒谎的事情,还是觉得十分歉疚,思虑良久,拿出手机打给了陆渊。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温言打开后门坐了上去。
“师傅,去——”
“喂?”
电话通了。
温言停了一瞬,淡声道:“我这边现在结束了。”
电话那头有些吵。对方像是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司机等得有点不耐烦,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言又说:“你在哪里?”
聚会的地点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
温言付过车费,打开门下了车。
门口的服务生毕恭毕敬的拦下了她:“您好,女士,请问您预约了几号的包厢?”
这是座中式风格的会所,园林式的建筑占地宽阔,假山林立,回廊蜿蜒,檐上疏落有致的悬着精致的宫灯,在幽暗的夜色里被风吹的微微摇晃。
园内的包厢布置巧妙,每个房间之间的距离很远,隐私性极好。甚至每间包厢的门前都连着一条青石小路,直通园林深处,布局可谓极尽奢侈。
温言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绕了不知多少道弯,极轻的皱起了眉。
服务生仿佛察觉出她的心思,微笑着道:“前面转弯就是了。”
温言看到不远处洗手间的标识,迟疑了一瞬,对服务生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找到了。”
服务生回过身来毕恭毕敬的微微点头:“那就不打扰您了。”
温言在洗手间里补好妆,快步走了出来。
才走到刚刚转弯的地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林女士。”
那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幽静的走廊上已经足够清晰。
温言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本能的一怔,脚步瞬间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想起来回头。
身后的人穿着一件做工和剪裁都极为上乘的卡其色风衣外套,一张清丽的脸上笑意温柔。
“这么巧,你也来这边吃饭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大概会写到70章,不会有番外。
我知道追这篇的孩子真的很辛苦。
为什么作者的更文速度很虐?
主要是有这么几个原因:广告狗,处女座,强迫症,所以……
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可能还是文太糊太冷吧。有时候会觉得灰心没动力,这个就算懒惰吧。
我的生活就是白天憋方案,晚上憋文,头发真的快不够用了。
不求大家体谅,就请大家不要轻易放弃我吧。下一本我一定一定一定吸取教训,全文存稿。
感谢所有还在追文和催更的小天使,没有你们的话,这结尾我能写到2020年。
第57章 牌局
温言盯着方柔的脸, 脑袋里飞快的转着。
有些事情, 她还是一时疏忽的忘记了。
方柔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亲切的打着招呼:“这么巧, 你也来这边吃饭啊。”
温言回过神来,有点勉强的笑了下:“好巧。”
方柔笑了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工作很忙?”
温言轻轻点了下头:“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她下意识瞟了眼包厢的方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离开。
虽然她也曾经想过早晚会有在陆渊的圈子里跟方柔见面的一天, 但她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去面对。
或者说, 她还没有做好让陆渊知道的心理准备。
方柔见她一副仿佛不太愿意过多攀谈的模样,礼貌的笑道:“那我先过去了。改天有时间再聊吧。”
两人互相微微颔首道别。方柔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温言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一刻也没有多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快步折了回去。
这里的回廊错综复杂,温言又不记路,绕了两个弯后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她踌躇的站在原地, 神色茫然的环顾了一周。
身侧的走廊里晃过一个黑色人影,温言余光瞟见,以为是服务员, 抬头想叫住对方。
却不想来人她认识。
两个人同时的怔了下,对方叼着烟, 大步朝她迈过来。
“好久不见啊,温小姐。包厢在那边呢。”
温言不得已停住脚步, 神色平静的打着招呼:“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秦泽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唇边挑起一个轻佻的弧度:“这才刚来怎么就急着走呢?是不想看见我啊, 还是又忙着去哪儿赶场呢?”
温言淡定的回道:“公司临时有点事。”
秦泽挑着眉笑了笑:“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进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吧。要不陆总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温言抬眼看他一眼,语气冷淡:“我回头会跟他解释。先不聊了。”
语毕她侧身要走,秦泽意味深长的叫住她:“我看你可以当面跟他解释了。”
温言顿住脚步,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那头远远走过来一个熟悉的峻挺身影。
温言心里一沉。
陆渊走过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清沉的声音里带一点漫不经心的浅淡笑意:“你们俩聊什么呢。”
秦泽仍旧笑嘻嘻的:“你看,嫂子好不容易才露一回面儿,又说公司有急事,还没进屋就要走,我这不是赶紧帮你把人拦下来了么。”
陆渊抬手亲昵的抚了抚她的头发,目光里带一点探究,淡淡的问:“工作不是刚结束吗,又有什么事儿?”
温言暗暗捏紧了手指,抿着唇沉默。
她就是因为昨天撒谎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实在不想今天再重蹈覆辙。
秦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体贴的提议:“家务事你们两个慢慢聊着。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进去了。”
幽静的走廊上又只剩下两个人。
陆渊不再说话,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温言莫名觉得心虚,不想跟他对视。她低头抿了抿唇,隔了半响,才轻声打破僵持。
“我临时有点工作,先回公司了。”
温言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她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如果还矫情的不肯进去,眼前的人肯定要发火。可如果她真的进去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又完全无法预见。
两权相害,她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一个至少心里有底的结果。
陆渊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不重要的工作就推掉吧。”
这话听着不露声色,但温言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那看似的平静之下隐藏的强硬暗示。
温言不安的抬眼看了看他。
陆渊看着她,又淡声道:“如果你不好拒绝的话,我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温言没有作声,一颗心沉到了底。
确实,这种拙劣的谎言能起到过一次作用已是侥幸。
他只是选择不拆穿而已,但也只会给她一次机会。他的信任跟耐心都一样十分有限,经不起她接二连三的试探。
气氛诡异的沉寂了良久。
陆渊最后沉声开口:“现在可以进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