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春——林中有雾
时间:2019-05-20 08:50:06

  县令同杨夫人之间孕有三女,听闻此话,她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女本柔弱为母在则刚,况且杨夫人本就是刚烈的,岂能的容忍自己算计了一辈子的东西全留给一个庶子,当即就起了拆伙的心思。
  她写了信给自己的弟弟,让他将柳家的生意同梁江关的联系断了干净,准备反手就将杨县令贪墨的证据交给世子爷。谁知道柳富深是个不争气的,将消息递给杨县令。杨县令送了一杯毒酒,将夫妻两这么多年的情谊断了干净,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杨夫人早就将所有的账目送了出去。
  恰好关着叶生的人将叶生带去关押叶家村众人的地方,随后的暗卫跟了上去。他们自诩见多识广,可见到眼前一幕时,仍旧被震惊地说不出任何的话。
  数千人就被关押在一个狭小沉闷的山洞里,吃喝拉撒全在这个终日看不见一点儿阳光的地方。腐败的尸臭味,滋生的尿骚味将这个不大的山洞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却恍然不觉,眼神空洞地盯着出口的地方,盼着有人能够将他们带出去瞧一眼。
  孤寂、死亡和漫无边际的殴打辱骂的阴影盘踞在每个人的头顶上,他们像蝼蚁般卑微地,在死亡的边缘上渴求一点生的希望。
  暗卫进来时,数千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没有一点儿生气。离着最近的是一个的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皮肤黏在骨头上面,削瘦的脸上眼睛大得出奇,问他:“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不是,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整个山洞瞬间沉寂下来,隐约能够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忽然听见有个妇人哽噎着,微小的声音便如冷水入了油锅,瞬间在人群中炸裂开来。数千人哭红了眼睛,相继弯着腰开始匍匐在地磕着响头,哭喊着。
  “青天大老爷,救的都是命啊”、“好人一辈子都有好报”、“老天爷开了眼”……
  他们用含糊不清的话,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敬意与感谢,□□嘈杂却让一行刀尖上舔血的汉子红了眼,想要将他们搀扶起来,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一桩震惊京师的案子就此掀开一角,没有人想到居然有官员胆大包天,做下如此骇人惊闻的事情。
  皇帝震怒,连下三道急诏,命陆持主办汾阳一案,严惩包括刺史在内的数名官员,择日缉拿回京。而涉及此事且有包庇之嫌者,连降两阶,督察不严者,降职一阶罚俸半年。
  八皇子手下的人在中间得了不少好处,涉案官员不少,当即请令,“此中牵连甚广,督察者虽有疏忽,但不及至此,愿陛下三思。”
  皇帝一把将手中的砚台砸过去,双手撑着桌面,怒极反笑,“无用便是一种过错,居高位,不谋其事,朕要之何用。”
  汾阳一案便这样定了下来。
  等官兵去了项家捉拿项家一行人时,刺史夫人和项梦羽都没能反应过来。项梦羽是娇惯长大的,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红着眼眶往刺史夫人身边躲,“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刺史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拧眉看向来人,“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擅闯刺史府该当何罪名。”
  来抄家的侍卫统领刚好参与解救苦工的活动,亲眼看着那些平民百姓因为旁人的一己私欲,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而这些人依旧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太平日子,锦衣玉食地活着。
  他心中无不是愤慨,嗤笑声:“擅闯刺史府的罪名自然不是我等能够担当的,可项理全已经就被革了官职,现在就等着将你们送到大牢,让你们一家人团聚呢。”
  “你胡说!”项梦羽面色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出于恐惧往后面退了几步,“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等我告诉爹爹之后,定是要了你的命”
  “嗤。”侍卫笑了一声,招了招手,立即有士兵上前捉拿。
  他们都是粗人,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刺史府顿时一片哭声。
  这些事沈棠倒是听府里的下人提起过,陆持是个手段强势的,接连抄了刺史、二司、县令以及柳家,禹州地界如同地震一般,可出奇的是没有起什么乱子。民众只是说青天大老爷开了眼,终于将吃人骨头的东西抓了起来。
  此时的沈堂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肚子上像绑了一口锅,四肢却依旧纤细,从远处看去倒有些吓人。
  陆持更是担心,更加不允许她出府去,只让人每日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散步。一下子缉拿这么多官员,所有的政务便摊到他头上,再加上他要处理汾阳贪墨的后续,一时忙得分身乏术,不过每日他都要回来陪沈棠一个时辰。
  有次晚上回来,就沈棠转身去吩咐丫鬟上饭的功夫,她就看见男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些时日,他轻减不少,眼窝深陷,眼下有一层淤青。
  沈棠推了推他,轻声说:“陆持,吃一些东西再睡。”
  陆持睁开眼,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半天才缓过神,将面前的人一把抱在怀里,头埋进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过了半晌,他略带疲倦地说:“最近有些忙了,等你生产时我便空出时间,陪陪你。”
  “你先忙着你的,那才是要紧事情,若是时间不够了,不必日日回来。”沈棠有瞬间的不自在,想了一会,抬起的手才慢慢落在男人的肩膀上,“这样来回奔波,身子也是受不了的。”
  陆持抬起头,眼尾上挑着,里面闪过一瞬间的光亮,“我回来看看你,也算是放松了,你不必担心。”
  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可相互仇视这么多年,陆持的性子忽然软和下来,倒是让沈棠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总觉平静的背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实际上沈棠有时候的直觉时相当准确的。
  日头正好的某天,她和美景在院子外头做小孩子穿的衣服。她和陆持对孩子都重视得很,将带过来雪蚕丝给小孩做衣裳。看得陈妈忍不住咋舌,在私下里告诉沈棠,小孩子长得快得很,用不了这样好的东西。
  沈棠将这些看得淡,觉得自己有只要孩子穿得舒服,便是可以。久而久之,陈妈也便不再说话。
  美景一边拿着小衣用手比划,一边问身边的陈妈,“小孩子只有这么一点大吗?会不会太小了点。”
  “不小了,姑娘是不知道,有些双生子生下来只有巴掌那么大。”陈妈看着美景一脸震惊,笑着说:“日后多喂些,张开了就好。”
  “那乳母要好好找。”美景转脸看向沈棠,“前些日子良辰说相看了几个乳母,说是带过来让你瞧瞧……奇怪,今日怎么没看见良辰?”
  她扭过头往四周看,瞧见良辰带着一个信封走过来,连忙叫着。
  良辰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棠,“今日突然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上面也没有个名字,只说是从盛京传过来的,要让姑娘亲自打开。奴婢在前头问了大半天,一句话没问出来不说,一时不查居然让人直接的跑掉了。奴婢瞧着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正准备将这封信交给世子爷,让他查查来由呢。”
  “拿过来我瞧瞧。”沈棠有些好奇,接过信封才发现里面鼓鼓囊囊的,全都是纸张在里头,这才打开来仔细瞧了瞧。
  待看清纸上面的内容时,她的嘴角渐渐垂了下去,一道的惊雷就直直地在耳边炸裂。然后仿佛失聪一般,世界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秀眉死死地蹙起,双手有些轻微的发抖,她忍不住想,这上面写的东西到底有几分是真实的?陆持究竟骗了她多少的东西?
  良辰见她脸色不好,小心问了一声,“这信上可是写了什么不该的东西。”
  “没有,只是些无聊的事情。”沈棠脸色难看极了,青天白日里,她却觉得深处冰窖,浑身发寒。
  良辰瞧着她像是遭受了极为致命的打击,想要开口却无处劝起,就看见姑娘站了起来,像是处在高处,身子摇摇欲坠。
  “等世子爷回来,你转告他,我在书房等他。”
  书房一般放着机要密件,有专门的人在把守着。从盛京起,沈棠就经常出入陆持的书房。是以,到汾阳后,她虽不常来这边,但是也没有人拦着。
  陆持的书房很是整洁,各样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桌子上,挑不出一点碍眼的东西。她在桌子上扫过一遍,视线忽然就停顿下来,看着夹在《战国策》里露出一条边的信封。
  又是信件。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封信上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一旦知道之后,她和陆持之间也完了。
  纤细的指尖抽出信封,然后拆了开来。沈棠在德春院里抄了不少的佛经,一眼就瞧出,这是老夫人的笔迹。上面的字不多,拢共就说了一件事,让陆持回到盛京后同贺家的小姐成亲。
  沈棠自嘲的想,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这么多年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老夫人在知道她有身孕之后,大大方方给了她一个良妾的身份,日后生出的孩子记养在嫡母的名下,并告诫陆持,以后莫要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
  你瞧瞧,一个两个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却只瞒着她一个人。
  她忽然想到那天,陆持目光灼灼地同她说,等回盛京之后,他便会同她成亲。现在看来,那番话究竟有多讽刺,陆持从来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玩物而已。
  来自身边人的伤害永远是最重最疼。
  沈棠只觉得心上被捅了一刀,让她疼喘不过气来,热泪压垮睫毛,宣泄而出。她捧着一封信件,又哭又笑。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为什么还相信陆持这种人会有真心!
  夜色慢慢驱走所有的光明,将整座城池笼罩在阴影之下。
  陆持回来时候已经夜深了,良辰忙上前说:“姑娘今日下午去了书房,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奴婢同美景去了几回,姑娘只说有要事同你商量。”
  “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给姑娘送了一封信,不知道是谁,姑娘看过之后脸色不大好。”
  陆持顿了步子,微微挑眉,侧过脸看向良辰,目光中都淬了寒气,“谁让你们将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给她看?”
  良辰一顿,弯着腰赔罪,“是奴婢的错。”
  “自己到管事那里,扣除一个月的月钱。”
  说完他便裹挟着一阵冷风离去。
  “怎么没有点蜡烛。”屋子里是一片黑暗,陆持像是没有意识到沈棠的异常,走到烛台前用火石将蜡烛点燃,屋子里重新亮堂起来。
  沈棠安静地坐在书桌旁,骤然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才开口,声音哑涩,“你回来了啊,刚好我有事情要同你说。”
  “想要说什么?良辰说你晚上都没有用什么东西,我们先吃些,到时候再慢慢吃。”陆持走过来,扫见她手中拿着的信件时,顿了顿,接着便像是个没事人般,抽走女子手中的东西,不在意地说:“祖母说的都当不了真,我说了会娶你,便一定会娶你。”
  “我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娶我?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沈棠坐在那里,浑身都是僵硬的。她舔了舔干涩开裂的唇瓣,缓声说:“先前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仔细想想,从我们一开始见面你就不喜欢我,恨不得都让我消失,为了威胁小姨才将我留在听松院,怎么就突然喜欢上我。”
  陆持的眸子一瞬间暗淡下去,像是一汪深潭,拢着所有情绪。他翘着嘴角,声音有些冷,“你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我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对我好,为了救我甚至以身犯险就是真的喜欢我。我怎么就忘记了,你这个人啊,一点心都没有。若不是有利所图,怎么会放下身段去哄人的。”发红的眼尾渗出眼泪来,沈棠牵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眉间朱砂格外妖冶,“我差点就被骗到了呢。”
  字字句句都是诛心的,陆持怒极反笑,面色郁沉,一把攥着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的头来。看见女子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痕迹,他所有的火气又散开,将她的眼泪擦干净,“是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吗?都当不得真,你想要知道什么便过来问我,不许再这样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爹爹是谁?”沈棠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你故意让人搅乱了消息,所以过来寻我的人都没有找到我。”
  这是陆持埋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赫然揭露出来,他的脸上闪过得片刻的震惊。
  原本怀疑的事情,突然被证实了,沈棠只想发笑。这么多年,她所遭受的种种罪过,皆不过是因为眼前人的一己之私。她也应该有平阔坦荡的人生,最后却卑微的活着,成为曾经自己最不耻的人,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陆持啊,他怎么能又怎么敢将她的人生摧毁成这样。
  沈棠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然后狠狠地给了面前的人一巴掌,眼里全是厌恶与憎恨,仿佛两人之间有着是誓不共天的仇恨,“你真卑鄙。”
  那种眼神深深刺激到陆持,他背着光,整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头,唇边漫着笑意,“我一贯是卑鄙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所以你就这样利用我吗?先是利用我小姨将我逼回伯恩王府,又刻意让寻我的人找不到我,甚至故意让我怀上这个孩子……”
  沈棠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死死地攥着椅子的得把手,“陆持,我一贯觉得我命不好,是我自甘堕落爬上了男人的床,旁人说什么我都忍着。因为我一直孤零零地活着,不忍着也没有人会得替我出头。可这算什么,从头到尾就是你的算计。看着我现在声名狼藉地活着,你是不是很高兴了?我还要感激涕零地替你生下这个孩子,世子爷,怎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好算计。你且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也让我有个准备,提前配合你的不是么。”
  她微微站起身,凑到男人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陆持,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无比恶心。”
  “我没有想过让你不见你父亲。”陆持的下颌紧绷成一条线,抿唇将她按在椅子上,面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声音是一贯的冷静,“等我们回盛京成亲之后,我便同你去晋国,亲自拜访你的父亲。”
  “那你怎么没有同老夫人说,晋国王爷的女儿上了你的床,连孩子都生了。”沈棠忍着身下的抽疼,挤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老夫人就盼着你娶一个名门贵女,陆持,你瞧着我身份可还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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