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婚事起始的因由要从一个宴会说是。
是有一日,明德侯府的公子要办一个文会,下帖宴请了许多人。
请的人,要么家世不菲,要么才情卓绝,名声不小。
似原身这等身份的,自然不会有机会结交到明德侯府的公子,更不会被邀请。
只是巧的很,原身认识的一个人,正好得了帖子能去赴宴,于是那李成则就厚脸皮蹭着人家的帖子跟了进去。
李成则最喜攀附权贵,来了这里就四处钻营,试图发展些人脉。
结果当然不尽如人意。
正当李成则心里难堪愤怒之际,他蹭帖子进来的那个友人便邀他退了出来,解了他的围,约他四处走走,赏赏侯府的美景。
有意无意的,两人走到了一处园子,不妨远远看见有两位小姐在争执,不一会儿还相互推搡了起来,两人身边的丫鬟也上前劝说,
忽而,竟不知怎么的,其中一位小姐脚下一滑,竟噗通一下掉进了水中。
两个丫鬟吓傻了,连忙大声呼救,一边跑去叫人,可是掉入湖水中的小姐眼看就要沉了下去。
这时,李成则身边的友人推了李成则一把把,凑近他耳边,低声飞速说道:“李兄,那位小姐似要溺水了,那可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兄可会浮水?说来惭愧,家中母亲已为弟定下未婚妻子,如此弟实在不便下水救人!”
原本李成则听那友人一叫,就回过神,已准备下水救人,那时他心里也没多想,只觉得若自己救了这小姐一命,侯府定会把自己视作恩人,将来总能得些好处。
不过等再听得那人的后几句话,李成则心里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念头。
是了,他下水救人可不是天赐的大好时机,若趁机褪下那小姐的外衫,只要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再被人看见,那小姐不是必须要嫁给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出,便再也遏制不住。
李成则当即向湖边跑了过去,然后一下子跳入水中,游去了小姐身边,他借着水的掩饰,悄无声息扯松了对方的腰带,然后把人家衣领往外扒开,露出半个肩膀。
之后再把人从水里救了出来。
等丫鬟下人找来了人,大家见到的就是顾青瓷衣衫不整,全身湿透,露着肩膀被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的模样。
闺阁小姐失了清誉,便只有嫁人一途。
原身动用龌龊心思,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李教授就好死不死穿到了两人的新婚之夜。
接了这个烂摊子。
越想越头疼,李成则觉得自己烟瘾犯了。
此时很想抽一根。
他先想了想离婚的可能性,一搜脑中的记忆,只能非常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离对时下女子非常不友好,和她离婚也就跟杀了她差不多了。
一个男人要不是对一个女人有大仇,就不会去休妻或和离。
且女子没犯下天杀的大错也不能随意被休被离。
再者还有看女方的家庭,女方家厉害的,你敢离一个看看。
李成则心不在焉,半敞着白色的内衫,一条腿支着,手肘放在膝盖处,另一只手把玩着他新得的,陌生的,及腰得长发,一边出神。
李家新娶回来的那个顾丫头,高门大户出生,他欺不了。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原身先把用无耻手段把人娶来,毁了人家半辈子。现在自己继承了这个身体,真做不出离婚害人的事。
太不道德了!做法不上档次。
眼下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李成则摇摇头,想想先怎么和那丫头片子相打交道再说其他吧。
或许,把人当女儿养着?
李成则皱着眉胡思乱想,旋即又仰头嘲讽,他这里倒好,正好的单身年纪,换了个地方,平白摊上个能当女儿的老婆。
活了几十年,从没想过要结婚李教授满眼的冷漠。
坐在榻上干熬了一夜。
天光既白,露水云雾散去。
远处渐渐明朗了起来。
李成则还没动静,倒先有人敲了他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力道极轻。
没听见回应,那外边才颤巍出声叫道:“大爷,大爷可醒来了?”
李成则挑了挑眉,冷淡地回道:“进来。”
开了门,打了帘子,进来两个小丫头。
昨日见过的,好像是一个叫谷雨,一个叫小满。
她们一个人端着热水盆及其他洗漱要用的东西,一个人拿着干净衣裳。
李成则自然不会让像个残废似的让两个小丫头搭着伺候。
他推开准备替他擦脸的人,挥了挥手,道:“让开,我自来。”
之后也没管两人,自顾自循着身体的自己,刷牙漱口,洗脸。
事事都不喜欢,没一个合乎自己多年的生活习惯,李成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想着以后怕要渐渐改了。
他衣衫大开着,露出一大片胸膛。
李成则没弄过这种里里外外几层又不贴身的衣服,只能让丫鬟过来帮忙。
他看上去面容冷淡,轻描淡写般的不在意。
小满脸有点红了,连忙低下头,专心伺候大爷穿衣。
李成则低头瞧了几眼,差不多就会了这些衣服的穿搭之法。
俩丫头见姑爷脸色冷淡严肃,一早上都没说两句话,有些害怕。
但还是小声开口说道:“大爷,我们奶奶也起了,正在屋里呢,这会儿该一起去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他们敬茶了。”
李成则手一顿,然后了然,心道这些丫头却是忠心,护主得很。
便随意一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他也是初来乍到,环境还没摸熟,没准备弄点热闹出来。
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或者说,没准备为难屋里那个未成年。
第7章
头上顶着一个明晃晃的伤,遮满是遮瞒不住的,但既然不能让李家一干人知道是顾青瓷给砸的,那就只能说个谎话。
李成则走在前面,顾青瓷跟在后面,两人没说话,径直往东院走去。
顾青瓷身后带着玉珠玉钏两个丫鬟。
果然,才一进得那边正厅,李老太太看见李成则头包着纱布,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紧张,走下去拉着李成则,急急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伤着头了?昨儿个还好好的,我看看,疼不疼,可上药了没!”
不岔气说了一连串的话。
李成则把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对上,不动声色承受老太太的热情,面色自如,俨然就是原身那个乖孙。
并且李成则比对方还强些,他若不想让别人看出点什么人家就真看不出什么。
耐心听完孙氏的话,方才一路都没表情的李成则笑了笑,十分坦然地开口说道:“不妨事,昨天席上喝多了酒,过去那边的时候头晕晃了一下,这才跌到墙上撞了,已经涂了药,并不多疼。却是孙儿不孝,反扰得祖母担心了。”
孙氏最疼爱关心的就是这个孙子,将才一见他带伤着,就先生了气,只觉得孙儿打那边过来必是那边没伺候好,故而就直接沉了脸色,有些教训新媳的意思在。
现下听了解释,知道孙儿自己不小心,才没继续发火。
只笑着说:“不怪你,咱家新添了院子,还不熟路才会被绊了跟头,原是我和你娘没考虑周到,没先给你买个伺候的下人回来,你自己总有不经心的时候,身边缺个得用的人多有不便。且你如今已考中秀才,算得是个有脸面的人了,平日出门,身边需有个机灵的小子搭手跑腿才好。
等得空了我叫你娘去找牙婆来,给你挑一个好的。”
孙氏中气十足,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说了这许多话,一时倒把个新进门的娇娘子冷生生撂在了一边。
白氏洋装没看见,不插话,端着茶杯喝茶掩饰。
顾青瓷气的很,怒气瞬间就到了脸上,正要冷笑说话,被身边的玉珠及时拉了一把袖子。
昨日才闯祸,张嬷嬷晚上已是劝了半宿,让姑娘要收敛脾气。且看大爷脑门上豁大一个口子,顶着伤还愿意给姑娘圆谎话,姑娘再闹就不像样了。
玉珠带着求饶的神色看着自家姑娘,心里着急。
顾青瓷脸色变来变去,最终还是忍下了。
李成则那里应付着老太太,听孙氏说要买个下人来服侍他,本能就要皱眉,然转念又一想,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学里的李教授了,如今身处不知名的陌生朝代,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事业也没,完全两眼一抹黑。
若身边能有个人,的确可以帮着做很多事,起码跑腿打听消息不在话下。
于是李成则把快要说出口的拒绝果断咽了回去,温润说道:“还是祖母疼我。”
随后很是自然地扶着孙氏去位上坐好。
末了侧身回转头来看了顾青瓷一眼,开口道:“且过来。”
他声音有些散漫,带着一些磁性味道,听着有些舒服耳麻。
分明是普通的语气,配着那冷淡的面孔该让人心慌或不安才是。但实际却恰恰相反。
顾青瓷反应过来,就慢慢向前挪了两步,身下裙摆翩跹。
两人依次跪好。
玉钏见状立即把茶水奉了上来。
李成则眉峰略略一挑,抬手执起一杯,顾青瓷也跟着接过茶。
先敬给孙氏,然后是李保德,再是白氏。
三人相继喝过,都赐下东西。玉珠旋即代小姐送上礼物表明孝心,李家两位姑娘的一概都没落下。
李保德是公爹,便只意思勉励了两句,孙氏多说了几句倒也还正常,白氏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两本女戒女训,拿出来,当面就给了顾青瓷。
要知道普通人家可不兴这个,再说时下女子能识字的少,敬茶时做婆婆的压根不会塞几本书过去。
孙氏瞥了白氏一眼,不知白氏何时学了这幅做派。
顾青瓷立刻红了眼眶,当然是愤怒的!
她是侯府出身的小姐,纵使性子骄纵,但也是打自小跟着女先生学过来的,什么不懂?
送女戒女训的意思不言而喻,白氏这般,简直欺人太甚!
她哪里还能忍不住。
“太太的东西恕我受用不起,您便自个儿留着用吧!”
话落,顾青瓷一下子从蒲团上站起来,丢下白氏给的书,将眼泪憋回去,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玉珠玉钏两个急了眼,匆匆福了个礼,也跟着追了出去。
好歹茶是敬完了的。
而白氏完全被顾青瓷的反应弄得懵愣了,她想不明白顾青瓷怎么敢就这样跑了?
她难道不怕么,不怕得罪婆家,不怕失去夫君的喜爱?
但这话她没法说出来,最后只能生气道:“这,这也太没礼数了!”
孙氏却没先管顾青瓷,而是啐了白氏一口,手重重拍了桌子几下。
张嘴就骂道:“叫你弄的什么幺蛾子!好好的你偏拿本破书来磕碜人,大喜日子都叫你搅坏了,你这谱倒摆得比我还大!”
孙氏并非为了顾青瓷而发脾气,只是老人都迷信,好日子里讲究一个顺当,觉得是好兆头,这样日后日子必定也过得美满和顺,白氏倒好,头一天就要摆那婆婆的谱,送本女戒上去。
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身份,还能由得你拿捏?
好了,这下反叫人顶到头上。
白氏在儿女面前被骂了个没脸,脸色不好看。
李保德劝了孙氏让她莫气坏身体,又不赞同地看了白氏几眼。
李成则没把这点小风波看在眼里。他不会真像这个时代男子,觉得妻子顶个嘴就是大逆不道是不孝。
再说就算依着这里的想法来看,顾青瓷是受了委屈。
白氏做法过分了。
白氏这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温柔贤惠。
不过只一打交道,李成则就发觉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白氏不是多和善的人。
于是此时不免多看了对方几眼。心头想到了些别的事。
白氏被责骂得喏喏不敢应声,坐在她旁边两个李姑娘都纷纷低下头,有些害怕。
这两人都是李成则的妹妹,年纪不大,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性格有点内向,平时对着李成则这个亲兄长也不太敢说话。
李成则觉得这样挺好,若太亲近,他心里反倒会不适应。
他这里就已经有了个要负责么小孩儿要,再多真会受不了。
孙氏瞧着孙儿脸上分毫不见怒气,并不生气,心中有了数,知道他这是对那顾丫头满意,又想到了有侯府,权大势大,轻易得罪不起,这可关乎孙子的前程。
想明白了,心里也就息了要教训那丫头的几句的想法。
李成则又同孙氏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回了西院。
进了二门,过了院子,他径直往正屋走去。
一走进,就听见里头一阵娇娇的哭闹声。
李成则脚步一顿,停了几秒,然后又继续往里走。
心里却在叹气,心道果然是个孩子。又恍惚想着自己有有多少年没哄过孩子了?
自己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自然就没有侄子侄女,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些单身人士,几乎没怎么个小孩子相处过。
他学校的那些学生虽然年纪也都不大,但至少是成年了的。
会哭会闹还摔东西的……李成则无奈摇了摇头。
李成则进来了。
在旁人眼里看着,他脸色有些冷。
“怎么了这是?”
李成则抬眼扫视了一圈,冷静开口。
对面哭的人瞬间停了,不过很快又转过头去。
显然是还没闹好。
李嬷嬷真是愁坏了,心里暗骂谷雨小满没规矩,木头人一样,大爷来了也不知道叫一声儿。
不见回答,李成则倒是又笑了下,笑过之后还是一张平淡表情。
“你若想哭只管哭就是,一边哭一边摔东西是什么毛病,这次就罢了。我今天教你一回,以后就得改了。”
说完,李成则习惯性去摸口袋,想掏出纸巾出来给人擦眼泪,手一动才想起来这里可没有纸巾,愣了一秒,就从善如流收回手。
视线转移,落到一个类似妆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