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初云之初
时间:2019-05-20 08:54:30

  皇帝:“……”
  乔大锤:“……”
  这打脸来的也忒快了。
  乔老夫人无奈的看着小女儿,叹道:“是真的吗?”
  乔毓不敢抬头,支支吾吾道:“什么真的假的?”
  乔老夫人见她这作态,便猜到了几分,想说她几句,可转念一想,在外边儿横向霸道,总比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负要好,便只敲了敲她脑门儿,笑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从来就没个安生。”
  说完,又催问卫国公夫人:“大郎、二郎他们呢,怎么还没回来?再叫个人出门,去迎一迎三娘。”
  皇帝见老夫人似乎不欲深问,便知道她意思了,摆摆手打发高庸出去:“他们愿意去宫门前静坐,那就尽管去吧,将领头的博士、御史记下来,朕得了空再去处置。”
  高庸应了一声,匆忙退下,乔老夫人便拉着小女儿说话,就跟没有方才那回事似的,不多时,内室中便重新热闹起来。
  卫国公与昌武郡公回来有半刻钟,韩国夫人才到,只是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林缙,入门来拜见乔老夫人,有些拘谨的向她问安。
  乔毓看得有些惊奇,再想起之前堂妹给自己写的那封信,心里便明白了三分,戏谑的看她一眼,果然见她面颊微红,回瞪自己一眼,却没说话。
  比起刚刚知道的乔毓,乔老夫人显然早就听到了风声,见了林缙,便叫他近前,问了武安大长公主近来如何,又问起林家近况。
  林缙一一答了,又将自带的礼物递上去,乔老夫人叫人收了,笑眯眯的说了句“好孩子”,又玩笑般道:“三娘名义上是我的侄女,实际上却是女儿,你若敢欺负她,我便第一个不答应。”
  林缙心知她说的是实情,毕竟平阳侯府的下场还在那儿摆着呢,只是他心有底气,却也不怵,笑着应道:“我会对三娘好的,您只管放心便是。”
  乔老夫人便将韩国夫人的手交了过去,谆谆嘱咐道:“好好过。”
  韩国夫人的眼眶湿了,低下头去遮掩泪痕,与林缙一道跪下身去,向乔老夫人磕头。
  “好了,快起来吧,”乔老夫人忙叫人将他们搀扶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拘礼。”
  已经到了午膳时候,卫国公夫人便纷纷上膳,常山王妃陪在乔老夫人身边,剩下的却是夫妻成双成对,皇太子兄妹几个、常山王府上的两个小郡王再加上乔家的郎君、女郎们,满满当当一屋子。
  乔毓坐在乔老夫人下首,对面就是卫国公夫妻,皇帝挨挨蹭蹭的坐到她身边,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乔大锤的冷眼就射过来了:“我们一家人吃饭,有你什么事儿?”
  皇帝知道她还在□□太子那事儿,忙认错道:“都是我不好,好不好?孩子们都在呢,且给我留几分情面。”
  乔毓知道男人要面子,方才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这会儿见他服软,便有些悻悻的将那一页掀过去了:“坐吧。”
  乔老夫人离得近,见他们俩坐在一起说悄悄话,乔毓还有点生气似的,便低声问了句:“怎么,吵架了?”
  乔毓道:“没事儿。”
  皇帝也道:“我们好着呢。”
  乔老夫人放下心来,环视一圈,便见儿孙绕膝,心中欢欣更甚,小辈儿们举杯敬了老人家一杯,又各自开始说笑,极是热闹。
  仆婢们送了解腻的瓜果来,乔毓没什么喜欢的,倒是手边儿腌制的梅子酸甜可口,接连吃了好些。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每年阿娘都要腌制好多,”常山王妃笑道:“近年来阿娘精神不济,便做的少了,叫别人做,你又说不是那个味道,今年的梅子好,阿娘身体也好了,便又腌制了些……”
  乔毓赶忙谢过母亲,乔老夫人笑眯眯的应了,又道:“吃多了要牙疼的,可要节制。”
  面前碟子里就只有六七颗,乔毓一股脑儿吃了,仍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被汤汁染红的手指,再行回味一番,却觉自己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悄悄伸手过去,便觉手心被人放了什么,圆圆的,还有点湿。
  乔毓忽然生出一种作弊的忐忑来,偷偷看身边人一眼,却见皇帝神色如常,只轻轻向自己眨一下眼。
  她被甜了一下,唇边禁不住生出三分笑意,将那两颗梅子塞进嘴里,却听乔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道:“四娘,你吃什么呢?”
  乔毓赶忙道:“什么都没有!”
  乔老夫人斜她一眼,又哼了声,但也没再说什么,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做声。
  乔毓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借着桌案遮掩,抬腿踢了他一下,他却拉住她衣袖,指间轻轻刮了刮她掌心。
  这欲盖弥彰的劲儿,以为其余人都瞎了吗?
  常山王妃看不下去了,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俩人加起来都七十了,还搞这些少男少女的把戏,好玩儿吗?!再作妖就给我滚出去!”
 
 
第102章 处置
  乔毓的克星就是姐姐, 这会儿被训了一句, 蔫头耷脑的,倒是老实了。
  皇帝对这姨姐也颇敬畏,笑了一下,暂停了老夫老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乔老夫人瞧见这幕, 不禁失笑, 却也没急着开口, 直到午宴散了,才悄悄向长女道:“安安这会儿才多大?还不懂事呢,你别总凶她。”
  常山王妃无奈道:“她的脾性我还不知道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见乔老夫人蹙眉, 似乎还要再说,她又道:“您放心吧, 我有分寸的, 就安安那个脾气,不隔三差五的敲打着,谁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乔老夫人听她这么说, 也就不再提了:“你有分寸便是。”
  宴上发生的这一幕,有心人都瞧见了, 略微一思忖, 便能猜出其中真意。
  昭和公主跟韩国夫人一左一右,拉着乔毓不放,悄声道:“阿娘,你是不是跟父皇和好了?”
  韩国夫人眉宇间带着三分会意, 调侃道:“只看他们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便知道是情投意合的。”
  “确实是,”乔毓见她们问,也不隐瞒,大大方方道:“再过几年,或许就嫁给他了。”
  “好哎!”昭和公主欢喜极了,笑意盈目:“皇兄们要是知道,肯定也会高兴的!”
  韩国夫人也笑了:“从前你不说,我也不好劝,可这些年看着,圣上与你也是极相得的,现下能再结良缘,也是好事……”
  “别只说我,也说说你,”乔毓目光往廊下一瞥,便见林缙正跟昌武郡公说话,风姿卓越,便低笑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你不都看见了嘛,”韩国夫人反倒有些羞赧,面颊染上几分薄红,道:“他很好。”
  这会儿院中人多,乔毓也不多问,只道:“就是他了?”
  韩国夫人面上笑意微敛,郑重点头:“就是他了。”
  林缙曾是皇帝给昭和公主挑的驸马,相貌品性都挑不出毛病,昭和公主虽与他无缘,却也敬慕他人品,现下见林缙与韩国夫人走到一起,并不觉得生气怅然,反倒由衷为这二人高兴。
  “林家没有人说什么吧?”她关切道:“若是有,姨母可别忍着,两厢情愿的事儿,才不受别人窝囊气。”
  “说一句怪话都没有是假的,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韩国夫人坦然道:“武安大长公主与他爹娘并无异议,那其余人的想法便不重要了,林缙会处理好的。”
  说及此处,她神情微微带了几分缱绻,柔声道:“我往林家去走了几趟,都没听见什么不中听的,想来他们家里事先说过,终究也是他有心。”
  对于世间上的大部分女人而言,男人对自己是不是真心实意,完全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韩国夫人早先愿意隐忍平阳侯府,更多是因为她爱平阳侯,且并没有被踩到底线,一旦平阳侯越界,那就直截了当的宣告这段关系结束。
  她有当断则断的决绝,也有再逢良缘的底气。
  乔毓知道这个堂妹不是傻白甜,便没有再就此多说,顺势越过这话题,问起了万年诸事。
  “宣纸与瓷器已经初步成型,只等你最后看过,便可以向市面上加以推广,至于报纸……”
  韩国夫人说及此处,眼底光彩愈加熠熠,向身后仆婢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人送了几张折叠起的纸张来:“这是我专程带来的,你且看看,待到十一月,便要正式发行了!”
  乔毓在外边儿忙活了这么久,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却都不如见到面前这份成型的报纸激动,忙不迭伸手接过,便见这报纸分成两份,一大一小,版面规划的十分合理,内容也颇为详实。
  小的那份显然是附赠的,一半说的是平阳侯府事,另一半却将宁国公府世子之位传承的那点破事。
  乔毓看得心头一动:“你这是……”
  “看不过眼罢了,”韩国夫人坦然道:“抛弃发妻,本就令人鄙薄,这会儿竟还光明正大的将世子之位交给继妻之子,更是贻笑大方,宁国公既然不觉得丢脸,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乔毓这么硬气的人,当然不会怕因此得罪宁国公,且又能为三弟出一口气,自无不应之理。
  女眷们在这边儿说话,男人们也在商谈公事。
  皇帝离京三月,虽有皇太子监国,但他毕竟年幼,不会全然放心,现下见了卫国公与昌武郡公,免不得询问几句,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带着儿女,返回宫中。
  御史与国子监博士正带着国子监学生在门前静坐,远远望去,便见乌压压一片,骤然见皇帝驾临,纷纷起身,出声相请。
  “崔卢李郑王皆是天下望族,士林仰慕,门第清华,秦国夫人行肆虐之道,敛他人家财,上行下效,天下惶恐,臣属不安,恳请圣上严惩相关人等,以儆效尤!”话音落地,便是一阵附和,声势浩大,响彻宫门。
  这个相关人等说的是谁?
  秦国夫人吗?
  皇帝手握马鞭,神情淡漠,环视一周之后,道:“太上皇设置国子监,其意是为大唐栽培栋梁之才,肱股之臣,选诸博士治学,是为叫你们教导弟子忠君体国,报效社稷,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静坐宫门,威逼君上吗?”
  他语气转冷,叱问道:“你们到底是朕的子民,还是世家的子民?!”
  国子监里的学生毕竟年轻,做事只凭一腔热血,闻言胸腔中那股燥热便冷了三分,左右对视一眼,神情中带了三分迟疑。
  “崔卢李郑王为何被倾没家财?是因为他们欺瞒赋税,广占良田,水蛭一样伏在大唐身上吸血,这样的蠹虫,难道不该被清缴吗?!”
  皇帝手中马鞭点了点他们,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能够被选进国子监,皆因家中父祖荫庇,他们送你们去读书,是希望你们能够明理通达,来日报效君上,做一番事业的!而不是学到最后,就跟没脑子一样,人云亦云,任由师长操控,到宫门口来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这群国子监生的父祖在这儿,只怕立时就要为皇帝所说的话叫一声好。
  死脑筋的人毕竟是少数,敢硬杠皇帝的人同样也是少数,即便这时士林骂声冲天,也不能改变他们只是掌握口舌,却无军政大权的事实,若真是为此惹恼了皇帝,鬼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国子监学生们被皇帝训斥一通,纷纷有所意动,只是望向前方师长,神情中便带了三分迟疑。
  “你们读的是大唐的国子监,效忠的是朕这个天子,而非是其余人,还不速速离去?”皇帝手中马鞭斜指,喝道:“今日尔等行事,皆是出自满腔热血,朕并不追究,且回国子监,继续你们的课业去!”
  皇帝话音落地,便有侍从近前相劝,国子监学生们面色几变,终于还是向他施礼致意,先后离去。
  几个博士眉宇间有隐忍着的怒意,目视学生们离去,终于忍不住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子为奸邪之人蒙蔽,正是吾等效命之时,安敢惜身?”
  有些学生为之意动,却也只是极少数,更多的人相携离去,不多时,宫门前便只剩了御史和博士们,以及十来个国子监学生。
  皇帝见大部分学生离去,脸上寒霜之意不减,反倒更增,也不同留下的人说话,催马直入禁宫。
  高庸留在后边儿,示意那些人跟上,含笑道:“几位,请吧?”
  御史和博士们对视几眼,神情中皆有些惶恐,却也不敢违抗皇命,带着十来个惴惴不安的学生,踏入了宫门。
  皇帝离宫三月,太极宫内却还是旧时光景,往书房去落座,高庸便忙不迭送了茶来,他端起饮了一口,吩咐道:“叫那十来个学生留下,唤御史和博士们进来。”
  内侍应声,不多时,便领了人来。
  皇帝目光在那些或凛然、或惶恐、或隐怒的面孔上掠过,半晌过去,才道:“学生们年轻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到宫门前静坐,以天下舆论挟持君上,这是人臣该做的事情吗?”
  “臣等原不想如此为之,奈何屡次弹劾,皇太子皆为袒护,不得已行此事。”
  有个年长的御史近前施礼,面色怒的涨红,道:“崔卢李郑王虽有过,然罪不至死,朝廷纵然加以处置,也不能如此不尊法度,尽失礼法,听闻秦国夫人敛财成性,连门前的花儿都铲走了,真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皇帝静静听他说完,这才道:“卿可知道,崔卢李郑王欺上瞒下,欠下了多少赋税,又瞒报了多少人口,勾结官府,征发了多少徭役?”
  那御史为之一怔,却道:“就事论事,即便这七家有罪,也不该如此苛责,士林侧目,天下不安……”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皇帝的冷叱声打断:“你吃的是朕的俸禄,做的是大唐的御史,不知报效君上,抚恤黎庶,怎么满嘴都是世家受损,天下难安?此非大唐之臣,朕不用也!”
  皇帝得位不正,登基之初,便施恩各方,对待御史也和颜悦色,如同春风拂面,有谏必纳,以图美名,御史们经得多了,便知道他的命门何在,往往直言相谏,以此谋取诤臣之名,哪知到了今日,这一套竟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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