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初云之初
时间:2019-05-20 08:54:30

  “奴婢不敢!”
  无论在什么时候,假传旨意都是重罪,那宫人面色一变,忙跪地道:“奴婢的确是受了太后娘难吩咐,前去传召……”
  “人呢?”乔毓左顾右盼道:“我怎么没看见?”
  那宫人眼泪都出来了,目光下意识往亭内去看,却只是垂泪,不敢开口。
  白露冷哼道:“难道皇太后与唐贵太妃生了翅膀,会飞不成?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是跟随明德皇后多年的旧人,正经的从五品女官,宫人见了,如何不怕,只是另一头是皇太后,却不敢多嘴了。
  “算了,她也怪可怜的,”乔毓笑着说了白露一句,道:“既是误会,那咱们走吧。”说着,便要离开。
  章太后人在亭内,见事情闹成这样,心下已经有了三分怒气,可若是再不说话,那小贱人就要走了,后边儿的计划不也要泡汤?
  她重重咳了一声,忍怒道:“哀家在这儿,乔氏,你进来吧。”
  “原来太后娘娘在啊,怎么不说话呢。”乔毓回过身去,语气惊奇:“没听说您是个哑巴啊。”
  章太后:“……”
  章太后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心肺,目光惊怒,想要斥责她几句,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想起当年乔妍给予她的阴影来。
  她略微顿了顿,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方才道:“进来!”
  咦?很沉得住气嘛。
  乔毓心里念叨一句,脸上却不显,白露与立夏帮着掀起那几层轻纱,她笑吟吟的走了进去。
  章太后年纪不轻了,妆饰却颇隆重,石青色的裙裾上绣着牡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簪了衔珠凤凰,眉梢上调,下颌微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相较而言,唐贵太妃便要低调的多,烟粉色的衫裙上略微点缀了几朵玉兰,发髻低挽,随意簪了两根银钗,颇有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荆王妃也是轻妆淡抹,素雅端庄。
  乔毓目光在章太后那身华丽的妆扮上一扫而过,缓缓眨了下眼,心头那点儿小火苗儿就跟有人吹了风似的,一下子涨了起来。
  二姐姐才过世多久,章太后就这么隆重的妆扮着出来了,真是一点儿都没给逝者脸面。
  不过,乔毓心下冷笑:也许人家从一开始就这样呢。
  章太后被她打量一眼,便觉自己被她扫过的肌肤就跟被刀子刮了似的,隐隐的泛着疼。
  她暗暗蹙眉,脸色却如常,道:“你就是皇后的幼妹,乔家四娘?”
  乔毓道:“是。”
  章太后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赞誉道:“哀家听人提过,端午节那日出了些意外,你颇通医术,帮了大忙,”
  乔毓微笑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你同皇后生的可真像,”章太后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笑:“皇后精于琴棋书画,是有名的才女,想来四娘于诗书也颇有见地?”
  乔毓谦逊道:“也还可以吧。”
  章太后笑意愈深:“今日良辰美景,四娘何不即兴赋诗一首?”
  乔毓应得十分痛快:“赋诗?好啊,我最喜欢赋诗了。”
  白露与立夏还有些担忧,怕她为章太后取笑,听她说的信誓旦旦,便知是有谱儿的,霎时间安心下来。
  乔毓连个磕巴都不打,语出流利:“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么一首淫诗,亏她能念得么顺溜,还神态如常。
  章太后面色涨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唐贵太妃与荆王妃年轻,也有些禁不住,巾帕掩口,轻轻低下头去。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章太后恼羞成怒:“恬不知耻,不知所云!”
  乔毓根本不怕她,满脸无辜道:“是你叫我念的啊。”
  对,就是这副神情,跟当年的乔妍活脱儿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章太后恶狠狠的瞪着她,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过了半晌,倏然冷笑了声,道:“皇后去了,哀家心里难受,她在世时,最是孝顺不过,侍奉左右,不分昼夜,我今日见了四娘,便跟见了皇后一般……”
  说着,还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唐贵太妃闻弦音而知雅意,附和道:“妹妹代替姐姐尽孝,这不是应有之义?更不必说您是太后,享受臣民敬奉,也是应当。”
  两人自说自话几句,便将事情定下来了,章太后看眼乔毓,温和笑道:“四娘,午膳时候快到了,劳你去为哀家准备些膳食……”
  吃了她做的东西,若有个头疼腹痛,再加以处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章太后心下正得意,却见乔毓满脸无辜的道:“我只会煮鸡蛋,太后娘娘,你想吃多少个?”
  “……”章太后皮笑肉不笑道:“四娘啊,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有吗。”乔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
  荆王妃眼见章太后全然拿不住她,忍不住心中暗骂,面上却盈满了笑意,徐徐道:“四娘娇憨可爱,真是讨人喜欢。”
  “我都听说了,裴家与乔家早先有点误会,不过说开也就好了,四娘可别放在心上。”
  她近前一步,握住乔毓的手,亲亲热热的道:“我家里边儿那几个弟弟年少气盛,若有得罪也请四娘见谅……”
  “若有得罪,也请我见谅?”
  乔毓脸上的笑意不比她少,甜度起码也有三个加号,她拨开荆王妃的手,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叫蒋国公好生管教他们,再去跟我赔礼道歉呢?”
  荆王妃:“……”
  这个乔四娘,真是跟她姐姐一样不讨喜!
  “秦国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跟太后和荆王妃说话?”
  唐贵太妃站在另一边儿,闻言嘴角扯动一下,凉凉道:“乔家的确势大,但总不至于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吧?要知道尊卑有别,上下有分,别跟个乡下丫头似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俩馒头踩一脚,没一个好饼,乔毓不仅不喜欢章太后婆媳俩,看唐贵太妃也不甚顺眼。
  她面色如常,笑吟吟道:“其实,我一直都很钦佩唐贵太妃。”
  唐贵太妃心头一跳:“哦?”
  “不仅如此,”乔毓继续道:“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见到了唐贵太妃,才算能问出口。”
  唐贵太妃柳叶眉一挑:“什么问题?”
  乔毓凑到她面前去,神情好奇,悄声道:“跟六十岁的老头子睡觉,是什么感觉?”
  “你这贱婢,满口胡言!”
  唐贵太妃眼底狰狞之色一闪而过,额头青筋绷起,想也不想,便抬手掌掴她面颊。
  乔毓灵敏的躲开了,笑嘻嘻道:“贵太妃,你别这么暴躁,这样不太好,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有点丢人现眼……”
  唐贵太妃选择进宫,就是为了走一条通天路,毕竟太上皇有将近三十个儿子,王爷这爵位,根本就不值钱。
  可是皇帝登基,太上皇黯然退位,也意味着她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儿。
  她在碧玉年华进宫,侍奉着足以做她祖父的太上皇,男人苍老而又粗粝的手掌落到肌肤上时,她恶心的想吐,可是也只能奋力忍住。
  她一生中最好的岁月,都虚耗在宫里了,并且还将继续虚耗,一直到死,这如何能叫人甘心?
  这是唐贵太妃心中最大的痛,生生被乔毓戳破,真是吃了她的心都有了,见她闪躲,便跟疯了似的,紧追着她打。
  乔毓若是会怕她,那就不是乔毓了,她抬手捉住唐贵太妃手腕一扭,又顺势将人推回去了。
  “贵太妃,你进宫无非是谋富贵,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现下如此,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唐贵太妃火冒三丈,章太后与荆王妃也是面色不善。
  乔毓歪着头,目光挨着三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心满意足道:“嗨呀,好气啊,可是又拿我没办法,略略略……”
 
 
第47章 醉酒
  章太后面色铁青, 唐贵太妃更是面颊涨红, 荆王妃神情也不好看, 三个人, 六只眼睛,死死的瞪向乔毓, 恨不能把她那条作乱的舌头给剪了。
  乔毓也不怵,两手环胸, 笑嘻嘻道:“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我有这么好看吗?”
  章太后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她点了许久, 终于恨声吩咐道:“还不将这个目无尊卑的贱妇擒下问罪!”
  亭外仆婢们围了上来,只是还不等乔毓说话,便被立夏与白露斥退:“谁敢?!”
  她们都是明德皇后的身边人, 正经的从五品女官, 威严甚重, 宫人们见了,心下不免畏惧。
  虽说有章太后与唐贵太妃在这儿, 但谁不知道这二人已经是日薄西山, 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将来还会是皇太子的天下,乔家四娘是明德皇后的胞妹,又有明德皇后旧时的侍从女官陪伴, 显然是皇帝与皇太子有意看护,宫人们如何会看不出?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事情真闹大了,皇太子与唐贵太妃未必会有事,但她们这些动了手的宫人,怕是难逃一死。
  故而立夏一开口,众人便顺水推舟的停了动作,低着头,一副畏惧的姿态。
  章太后见众人如此,怎会不知她们在想些什么,既觉怨愤,又有些悲凉:
  现在的她,竟连自己身边的近侍宫人,都使唤不动了,若是长子仍在,谁敢这般怠慢?
  可她的儿子,昔年的大唐储君呢?
  他死了,死在了皇帝手里,死在了乔家的阴谋里!
  现在,这些人恬不知耻的占据着窃取来的位置,对着她耀武扬威,好不得意!
  章太后思及此处,不觉悲从心来,怒气也是愈盛:“好,好好好!哀家使唤不动你们,那便亲自动手好了!”
  说着,便抓起石桌上的茶盏,朝乔毓砸过去了。
  乔毓没想到章太后说疯就疯,微微吃了一惊,不过她惯来机敏,见事不好,便闪身去躲。
  青瓷盏没砸到她身上,却在亭柱上摔个四碎,茶水四溅,没伤着乔毓,却湿了唐贵太妃的襦裙。
  章太后想起自己已逝的儿子与那些孙儿,便觉心中火气翻滚,顾不得唐贵太妃的惊叫声,只追着乔毓打,可后者又不是呆头鹅,怎么可能由着她欺负?
  只是两下里身份差异太大,乔毓挤兑几句倒还成,在皇宫大内中对皇太后进行单方面的殴打,那才是惹事儿呢。
  事已至此,乔毓也不迟疑,自栏杆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了凉亭外的石阶下。
  章太后冷笑着往外追,唐贵太妃则手忙脚乱的擦拭自己襦裙上的水渍,立夏往边儿上躲了躲,见众人没注意,抬起一脚踢在了唐贵太妃的腿弯上,后者一个趔趄,径直扑向了章太后。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章太后措手不及,唐贵太妃更是满脸懵逼,等回过神儿来,便已经趴在了章太后身上,二人扭在一起,弹着滚下了层层台阶。
  她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何曾吃过这等苦头,石阶的棱角硌着皮肉,那滋味着实难受,七荤八素的滚下去之后,发髻乱了,钗环也散了,连带着身上的衫裙,都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
  乔毓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呆呆的站在石阶下边儿,眼见那两人一路滚到自己脚边,舌头也变得有点儿不听使唤。
  章太后额头被磕破了,流出来些许血迹,不像是最开始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贵妇,倒像是个疯婆子,唐贵太妃也好不了多少。
  宫人们眼见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荆王妃愣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匆忙下了台阶,去搀扶自己婆母。
  章太后与唐贵太妃晕晕乎乎大半天,好容易才缓过神儿来,四道阴鸷怨毒的目光,探照灯一般射到了乔毓脸上。
  乔毓给整懵了,勉强挠了挠头,挤出个笑来:“二位……平身?”
  章太后:“……”
  唐贵太妃:“……”
  这场景实在有些尴尬,乔毓也不知该怎么才好了,梗了会儿,才小声道:“快起来吧,叫人瞧见,就跟我欺负你们了似的……”
  章太后:“……”
  唐贵太妃:“……”
  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从来都没这么和气过,现下中间多了个乔毓,倒少见的默契起来,死气沉沉的板着脸,不约而同的对乔毓进行死亡凝视。
  乔毓有点不自在的退了退,正想着是不是该直接跑路,却听远处有说话声响起,竟是有人来了。
  她心下微喜,隐约有个猜测,扭头去看,果然见自己的几个外甥来了。
  走在前边儿的是秦王,后边儿是晋王和昭和公主,大概也瞅见她了,隔着老远,就开始招手。
  乔毓见了这几条地头蛇……这几个外甥,就不自觉的松一口气,章太后与唐贵太妃虽厌恨乔毓,却也不至于要在几个孙辈儿面前瘫倒在地,丢尽脸面,恶狠狠的剜了乔毓一眼,叫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秦王穿件浅青色窄袖圆领袍,腰束玉带,风姿卓然,见章太后与唐贵太妃形容狼狈,不禁微微变色:“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他又去看乔毓,关切道:“小姨母有没有受伤?”
  乔毓假模假样的活动一下手臂,想说自己伤了胳膊腿儿,奈何四肢健全无恙,着实不像。
  她只得打消那个念头,咳嗽几声,楚楚可怜道:“我好像受了些内伤……”
  章太后:“……”
  唐贵太妃:“……”
  秦王见她这做派,便知道是没吃亏,忍笑不语,又去问皇太后与唐贵太妃:“皇祖母与贵太妃呢?可还安好?怎么会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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