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推,剑尖突破衰老的皮肤,穿透松弛的肌肉,从太上皇的脖子后方钻了出来。
手腕用力一划,整颗人头滚落在地,热血喷薄而出,洒落在她雪白的衣襟上。
皇帝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忠顺亲王也惊得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杀一国之君竟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吗?
“杀你等,如宰羊屠狗!”白衣女人站在高台上,昂首而立,剑尖的血滴还在缓缓滴落,而在她身后身首异处的竟然是无比尊贵的一国之君!堂下众臣已经双腿瑟瑟,跪倒一片,惊慌失措,如无助羔羊。
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一声闷闷的雷声,近得好像雷车就从大殿顶上滚滚碾过一般。
“嘀嘀!发现世界本源之力!”
“辅助系统采集中!”
“世界本源之力采集完毕!”
出乎意料的,天雷并未降落,她准备好的替身傀儡也没有用上,倒是被辅助系统发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世界本源之力。
世界本源之力是因为杀了太上皇才出现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杀了皇帝会不会得到更多?
被她目光扫过,皇帝本能地感到危险,身体微微一抖。几个大内侍卫这才奔了上来,护在了他和忠顺亲王的身前。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太上皇就已经遇难了。如果皇帝再有个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得砍光。
听到头顶上越来越密集的雷声,她只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用长剑指着皇帝冷笑了一声:“甄家罪行累累,死在甄家宅子里的那个混蛋更是不知道虐杀了多少无辜女童,只因为他是皇孙,就不能死?你给我记住,若是你也掩盖事实,残害无辜人等,我来杀你,也和杀他一样容易!”
“休得胡言!”忠顺亲王勃然大怒,反手从身边一个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刀就向着她冲了过来。
白衣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棕褐色的眼珠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她那双略显丰厚的红唇轻轻一弯,飞身而下。剑尖一点,就刺穿了忠顺亲王的肩膀,疼得他向后摔倒在地。
“活着不好吗?”扔下轻飘飘一句话,白衣女人身上冒出绯红色的气体,瞬间化作最初的气团,冲上高空,穿透了大殿房顶,消失不见。
皇帝松了口气,颓然坐倒,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
大殿之中这才哀声四起。
躺在床上的楚天舒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一种深切的疲惫。她第一次使用精神源做出如此危险的行为,幸好一切比她想象的好得多,她不但没有被天道发现攻击,还得到了第一份世界本源之力。
辅助系统已经将收集到的世界本源之力传回了云空寰宇公司,得到了反馈。虽然评价只是A+,可也给了她足足二十万的晶币!只是杀一个人,就和她辛辛苦苦研究一号营养液的报告同等价格,云空寰宇是想鼓励她变成杀人狂魔吗?
或者这才是前线探索专员的正确打开方式?她以前的行动太保守了?
第二天起床,楚天舒照常在锻炼之后去田边检查各种作物的生长数据,仿佛对皇宫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直到中午时分,整个皇庄都开始换上白色装饰,她才从郑太监口中得知了太上皇驭龙宾天的消息。
她表现出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敏感的样子,每天都把精力放在种植作物上。
等到第一批蔬菜以比正常生长周期缩短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成熟时,郑太监眼中的狂喜几乎无法掩饰。
他颠颠地把这些蔬菜送到了宫中,带回了一堆奖赏。
等到第一批麦子和稻子先后成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中旬。皇帝龙颜大悦,亲自来到皇庄观看两块田地的收割。
看见站在郑太监前方的楚天舒,皇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他知道贡上一号营养液的是一个漂亮小姑娘,郑太监也委婉地提过这个小姑娘十分美貌,但是作为天子,他见过的美女多了,并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和美女相比,流芳千古的名声才是更重要的。
当然,如果美人和美名都归入怀中,那就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里,皇帝看着楚天舒的目光就柔和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甚至还询问了几句她在这庄子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拉了几句家常。
楚天舒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却是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个主宰着这个世界百姓生死的男人。
辅助系统扫了一下皇帝的身体,确定他今年四十二岁,不过因为养尊处优,皇帝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比他的弟弟忠顺亲王要年轻得多。
和忠顺亲王的清俊相比,皇帝的气质就更加富有侵略性,尤其是眼神,不管是人或者物,在他眼里显然都打上了“我的”标签。
当楚天舒把本土化之后的一号营养液方子献给皇帝时,他眼睛里的喜悦是真切的。
看见楚天舒对他并没有额外的热切,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夸赞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第二天,宣旨太监就来到了皇庄,皇帝册封她为安成县主,在京城中赐了她一所宅第,并且追封楚天舒的生父五品虚衔,生母也得到了诰命封赏。至于金银首饰、布料香料这些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县主,陛下请您搬到京城居住。这皇庄中有人管理,若是有事再去请您指点。”颁旨太监对楚天舒十分客气。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宽容仁厚的主儿,从他登基上位以来,只有削职去爵的,除了按例必须封赏的承恩公之类的外戚之外,还从来没有册封过新的爵位呢。
见了这位安成县主,他才知道陛下为什么破例。这般美人,出身却太低,若不给她一个县主之位,在京城这个到处都是富贵眼的地方,美人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至于为什么陛下不把美人收进宫中,嗐,他一个阉人怎么能知道?也许这样更有情趣也未可知?
对皇帝有同样认知的权贵官员们也都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安成县主十分好奇,纷纷派人上门送礼,与其结交。
楚天舒坐在新宅子的花厅里,看着一摞摞的名帖,第一次觉得贵族阶级的日子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清闲。
不过整理名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京城各方势力的一个梳理。
辅助系统把所有名帖统计了一番,四王八公以及各家勋爵都送了礼过来,包括宁国府和荣国府在内。不过作为老牌勋贵,他们也都是十分矜持的,并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行为。
因为处于国丧期间,而且太上皇又是那样死的,大家都生怕不小心撞到皇上的怒火上,也不敢举办什么宴饮活动,楚天舒也就逃过了四处应酬的灾难。
谢鲲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冬至。
楚天舒坐在自家后院里,用喷雾器对着一株红梅喷了几下,方才还都是花骨朵的梅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绽放。
她侧着头端详着梅树,想确定到底是哪一枝更适合摘下来插到花瓶里。在帝国时代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生活方式,从来没有拥有过的豪宅,在这里都已经成为现实,她怎么能不认真享受一番呢?
“这一枝。”一只大手从她背后伸出来,抓住了梅枝。楚天舒一回头,就看见了谢鲲的脸。
“哟,变白了啊。”楚天舒调侃他,这几个月牢狱生活不见天日,谢鲲小麦色的皮肤已经变得只比普通贵公子黑一点点了,比原来的样子斯文了不少。
谢鲲抓着梅枝,低头看着披着浅米色披风却仍旧纤细苗条的少女,眼圈微红,嘴角却忍不住翘起:“白了好看还是黑了好看?”
在他入狱期间,无数兄弟都对他抱怨楚天舒的无情,说她连过来看看他都不来,哪怕送一口吃的说一句话也行啊,可是她就是什么都没做,好像他们就是陌生人一样。
可是只有谢鲲知道,仙师大人为他做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来去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太上皇斩首的,只有她一个。至于为什么那个女人和仙师大人长得完全不同,虽然谢鲲不能解释,却无端地深信这是仙师大人的手段。
若不是太上皇被刺身亡,他早就被秋后处斩,不会有一个人为他出头喊冤。
就连他的父亲、祖父、舅舅都抛弃了他,甚至连跟他感情并不深厚的生母都因为他而被谢家韩家抛弃。只有仙师大人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他当初的感觉没有错,仙师大人是真正的温柔。
谢鲲松开手,高大的身子缓缓下沉,再次单膝跪在了楚天舒的面前,慢慢地屈下身子抱住了楚天舒的腿。
“仙师的恩情,谢鲲没齿难忘,这辈子愿意当牛做马,任由仙师驱驰。”
楚天舒感觉到腿上湿湿热热的,不由飞起一脚把他踢了开来:“滚!不要在我衣服上擦眼泪!”
谢鲲顺着她的力道仰躺在地上,呵呵笑了起来:“没有,只是流了口水。”
“噫,真恶心。”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谢鲲爬起来献殷勤,帮楚天舒摘了一枝红梅捧到她的书房里插瓶。等到下人退下,谢鲲才换了脸色:“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同伴们都打不过我,家人被我骗得团团转,手下全都忠心耿耿……直到这次,我才知道,在那些贵人眼里,我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楚天舒能够理解他的感觉。这次看见谢鲲,她感觉到了谢鲲的改变。以前的谢鲲沉稳可靠,但是身上锋芒太露,现在的谢鲲就像是被装入了剑鞘的宝剑,已经不见光华。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天舒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对面的谢鲲面前。
谢鲲注视着她的眼睛:“那要看仙师有什么安排了。”
楚天舒第一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要开办一个教育学院,让天下女子都能接受教育,都能拥有独立的思想和地位,再不必因为生为女子而忍受众多不公和束缚。”
谢鲲深深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
楚天舒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从嘴角到鼻翼,从眉梢到眼角,整张脸都沉浸在笑意里。
“我就知道,我的仙师大人是世间最好最温柔的那个人。”谢鲲轻声说。楚天舒竟然莫名羞耻起来,这种□□直白的恭维怎么就一下子砸到了她的心上呢?
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别扭,楚天舒瞪了谢鲲一眼:“我现在才得了一个县主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把事情办下来。”
谢鲲摇了摇头:“做事,仙师比我强;可是和人打交道,仙师就不如我了。”他端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把空茶杯推到楚天舒面前,“仙师赐我一杯茶,我帮仙师把事情办好。”
楚天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也知道在揣摩人心这方面,谢鲲确实比她强。她提起茶壶给谢鲲把茶杯倒满:“说吧。”
“不知道仙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话:上赶着不是买卖。想要得到最大的利益,就要让别人来求你。”
楚天舒点头,这个道理她知道。可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皇帝求着她办教育学院,而不是让她向皇帝申请呢?
谢鲲抚掌而笑:“交给我吧!”他狡黠一笑,“若是我能给仙师把事情办下来,仙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楚天舒瞄了他一眼:“什么事?”
“现在不能说,总之对于仙师来说非常容易。”
楚天舒哼了一声:“这世间很多事对我来说都很容易,包括很多你们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这个限定条件并没有什么意义。
谢鲲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像是改换形容杀死太上皇那样容易吗?他真的太弱小了,一直让仙师来保护他,他一定要强大起来!
“仙师,我想要做绣衣卫提督。”谢鲲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楚天舒的表情,生怕楚天舒觉得他利欲熏心。
楚天舒只是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好啊。”
“仙师知道绣衣卫是做什么的吗?”看到楚天舒这样的反应,谢鲲有些出乎意料,难道仙师不知道绣衣卫在朝野臭名昭著吗?如果他做了绣衣卫提督,必然被无数人弹劾辱骂,他不想让楚天舒到那个时候才知道。
“不就是一个特务组织吗?”
谢鲲讶然:“仙师不会对绣衣卫反感吗?”
“与我何干?”楚天舒反问一句。要不是看着那些女孩子被社会扭曲,她甚至都不会想要去研究一号营养液,办教育学院。她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搜寻世界本源之力,而不是拯救世界。
绣衣卫既然在这个世界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若是它倒行逆施,这个世界自然会有人起来反对。这些都和她无关。
太上皇若不是非要杀替她顶罪的谢鲲,她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杀他。
“若是我以后声名狼藉,仙师会不会嫌弃我?”谢鲲咬着嘴唇,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楚天舒叹了口气:“把头伸过来。”
谢鲲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地把大脑袋往前伸了伸,隔着桌子伸到了楚天舒面前。随即就有一只软嫩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额前,随意地揉了揉:“别问那么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总之不要惹到她就好。
谢鲲嗷的一声抬起头来,双手举起去抓楚天舒揉着自己脑袋的手,却被楚天舒反手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谢鲲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开嘴笑得灿烂。
谢鲲走的第二天,甄士隐夫妻带着甄英莲以及几个下人到了。
自从楚天舒得到了安成县主的封号,她就派人给甄士隐夫妻送了信,让他们上京来和自己同住。甄士隐原本不想来京城打扰她,可是封氏看见书信中楚天舒说,英莲在县主府长大,能结交一些地位不错的小姐,以后也能嫁入更好的人家,就立刻动心了。
加上楚天舒还在信中说,府中的下人太多,她一个人忙得很,也管理不过来,希望舅舅舅母来坐镇府中帮她一把。甄士隐想想当初被甄九夫妻欺压的情景,最后还是同意了。
县主府里的下人都是当初跟着宅子一起赐下来的官奴,其中不乏一些自恃有背景看不起这个来自外乡的小姑娘的,可是楚天舒对于善意恶意的感觉分外敏锐,根本不需要解释,直接第一次见面就淘汰了一批,雷霆出手立刻震慑住了这些下人,现在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位年纪幼小的县主面前弄鬼。
楚天舒只是找个借口把甄士隐一家三口接过来而已。她不在姑苏,万一甄英莲还是被拐卖了,这一家的结局不就还是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