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不见,英莲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从原来一见到楚天舒就伸着手臂要她抱抱的小宝宝变成了一个秀秀气气知道给她行礼的小淑女了。
楚天舒开始经常把英莲带在身边,不管是处理家务还是管理皇庄,都不避开她。没事的时候,还会把英莲带到自己的书房里教她认字读书。
她打算把英莲培养成自己的第一个学生。等到英莲五岁,身体能够承受的时候,就开始教她基础锻体术,就算是遇到了拐子,一巴掌就把拐子扇飞,还有什么好怕的?
在国孝沉重压抑的气氛中,时间很快到了年根儿。
年根封印之前的大朝会上,皇帝一直阴沉了几个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喜悦的表情。
在大臣们惊诧的目光中,皇帝让人搬上了十个木箱,摆在了文武群臣的面前。
左边一溜五个大木箱,每个箱子里都长满了金灿灿的麦子;另一边则是稻穗沉甸甸的稻子!
这隆冬季节,怎么会有麦子稻子成熟?一些官员纯粹是觉得惊奇,可是懂得农事的官员却惊喜不已。这不仅是季节的问题!还有地域问题,还有收成问题!
“陛下!”大司农捧笏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满脸自得之色,挥手说:“谢统领,这是你发现的,你来讲讲。”
谢鲲站出来,用客观的口气讲述了自己偶遇异人,得知异人有此奇术,所以向陛下推荐,陛下召异人入京,经过将近半年的种植实践,确定能够大大缩短各种作物的生长周期。
“竟有如此奇事!”难怪陛下突然册封了一位安成县主。若是如此,她也当得起这样的爵位了。
谢鲲抱拳高举:“圣天子在世,神灵庇佑,此乃我朝兴盛昌明之象!”
一句话按动了众臣的按键,所有人都开始歌颂皇帝的品德功绩,听得皇帝眉开眼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看了满脸崇拜的谢鲲一眼,皇帝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前途。
等到众人终于力衰词穷,谢鲲才再次开口:“陛下,微臣觉得,安成县主应该技不仅此。”
“对,对。”大司农第一个赞同,“既然能够研究出一号营养液,应该就有二号三号,否则她为何会如此命名?”
皇帝也恍然大悟:“言之有理。”他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好奇,一号就这么神奇了,二号三号又会有什么功效呢?
楚天舒坐在家里,就接到了皇帝的宣召,让她到大殿上去讲讲她还有几号营养液,分别都是什么作用。
坐在马车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别人来求的意思吗?
帝国关于农业的研究太全面了,随便拿出几条来,就已经能够让皇帝和官员们疯狂了。
听了楚天舒的描述,皇帝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他用眼神示意谢鲲,谢鲲非常善解人意地上前开口:“县主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些营养液拿出来使用?”
楚天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拿出来,只是每个方子都要不断调试改正,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一号营养液最简单,我都用了好几个月。二号三号,越往后面越复杂,需要的人手太多了。”
“这算什么,咱们别的不多,人手最多了!”谢鲲拍着胸膛,“只要县主吩咐,我立刻就调人去帮县主做事!”
楚天舒哼了一声:“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去研究方子吗?”
大司农听到了好处:“我们户部可以派人去跟县主学啊,学会了不就能帮忙了?”
楚天舒皱着眉毛看了看大司农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师门有规矩,只收女子。”
第32章 红楼32
“谢鲲, 你该如何感谢本王?”忠顺亲王面色苍白, 裹着厚厚的貂裘, 脚边的火盆明明灭灭,却闻不见一丝烟火气息。
谢鲲露出感激的神色:“王爷的救命之恩, 属下深铭五内。王爷但有驱遣, 属下绝无推辞!”
忠顺亲王十分满意:“你有此心, 才不枉本王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冒着生命危险上前被刺客刺伤。若不是本王抱病休养, 还以江南甄家一案只有你最熟悉内情为由, 极力替你求情, 你早就被押赴刑场斩首了。”
谢鲲有自己的人手, 中秋宫宴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让自己的人一次次重复描述给自己听, 哪怕最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所以他虽然不在场, 却已经像是亲历现场一样,对当时的情景了然于胸。
当时忠顺亲王明明在下方安全区域, 却非要爬上去激怒刺客,根本就是为了表现忠诚,赌那刺客并不是滥杀之人。他的目的还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树立自己的忠诚形象,怎么可能是为了谢鲲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
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视谢鲲的话, 当初皇帝向太上皇妥协, 用牺牲谢鲲做代价来粉饰皇室脸面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出来说一句话?
明知道忠顺亲王是故意夸大歪曲事实,示恩图报, 谢鲲仍旧一脸感激涕零:“是,属下的命是王爷救的,属下此生都不会忘怀!”
“听说你出来就跑到安成县主那里去了?”忠顺亲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入狱之时,她可根本没去看你一眼,连句话也没有,你还总是惦记她做什么?女人再美,不能和你共患难,要来何用?”
谢鲲咧嘴憨笑,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那个,那个,我就是看见她就高兴,看不见就想看……”
“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一个人胡乱对付着。谢家和韩家不要你,本王要你!”忠顺亲王看着谢鲲震惊几欲后退的表情,哭笑不得地解释,“你往哪儿想呢谢鲲?就你这黑大傻粗的样子,本王还看不上呢!”
谢鲲大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忠顺亲王看他故意做作,笑着捡起桌上的小核桃丢了过去:“本王虽然没有女儿,但是王妃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就要及笄,温顺懂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鲲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谢鲲接住了小核桃,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比楚姑娘美吗?”
忠顺亲王差点被他气死:“你就不能不要只看脸吗?娶妻娶贤!想要美人,多收几房妾室不就行了?”
谢鲲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一想到回到家里看见一张干巴巴没意思的脸,我就不舒服。”
忠顺亲王无语之极,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换了话题,问谢鲲甄家的案子审理得如何了。
“已经基本全都理清了。此案一出,江南官场最少要空出三成位置。”说到正事,谢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忠顺亲王和谢鲲对了对眼,露出了同样狐狸一般的笑容。
谢鲲离开之后,忠顺亲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手,一个影子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跟紧他。”忠顺亲王面无表情地吩咐,“他根本不记恨对他那么无情的楚天舒,这绝对有问题。”谢鲲是他亲自收入绣衣卫的,他的性格如何,忠顺亲王十分了解。就算是父亲祖父,因为对他冷漠不公,他都不准备原谅,怎么会对楚天舒这么宽容?
他才不相信谢鲲真的是被楚天舒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可是之前谢鲲真的是为了护着楚天舒连命都不要了……忠顺亲王少有的目光茫然,再次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理解谢鲲的思路。
不过,让他产生怀疑的另一点则是,那个白衣女刺客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他原本只是想要挡在皇帝面前表表忠心,可是在他看见白衣女刺客的眼睛之后,突然觉得白衣女刺客的眼神和气质和楚天舒非常相似。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拔刀冲向刺客,赌她和楚天舒一样清冷淡泊,不会对无关之人下狠手。果然,白衣女刺客明明能够一剑取他性命,却手下留情,只是刺穿了他的肩膀。
“本王怀疑,那个白衣女刺客和楚天舒有关,或许是她的同门师姐。”所以谢鲲才会不怪楚天舒,因为他知道那个白衣女刺客刺杀太上皇是为了救他。
“派人盯紧了他们两个!”忠顺亲王冷笑,若是能够将那个白衣女刺客捉到……楚天舒、谢鲲以及那个武艺高绝的女刺客,就都是他的手中利刃!
从忠顺亲王府出来,谢鲲丝毫不避嫌疑,去八珍楼买了四盒点心,就乐颠颠地赶去了县主府。
县主府的门子早就从一开始看见谢鲲那身绣衣卫服饰就噤若寒蝉,变成了一开门看见谢鲲就笑脸问安。不管是铁霸王还是谢统领,不管是被逐出家族还是御前新晋红人,反正这位每次来了都十分和善大方,他们这些下人都乐意伺候。
谢鲲熟门熟路地进了前院书房,果然听见楚天舒又在教她那个小表妹读书。这些天他经常过来,楚天舒又没有让人拦阻过他,下人们都十分识趣。
“大正月里,也不休息休息。”谢鲲敲了敲门。
楚天舒让他进来,英莲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谢鲲,乖乖地起身跟他行礼问好。
谢鲲哄了英莲几句,拿了两块点心给她,英莲看了看楚天舒的脸色,接过点心就自觉地告辞了。
“又把英莲支开要干嘛?”英莲学了一下午数学,也是累了,不过这回去一说谢鲲来了,封氏又要问东问西的。唉!
谢鲲把点心盒子打开,这几样都是楚天舒喜欢吃的:“我刚从王爷那边过来。”
楚天舒捏了一块梅花形状的小点心放进嘴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爷想要拉拢我。”以前他也算是忠顺亲王的人,不过只是下属,算是比较好用的下属,但还没有拉拢的价值。这些天他努力表现,入了皇帝的眼,眼看着皇帝对他越来越器重,将他从九个副统领之一提拔到了三个统领之一,专门指定谢鲲负责京城绣衣卫的事务,忠顺亲王的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
楚天舒挑了挑眉毛:“用什么拉拢?总不能空口白话吧?给你升官?你已经是统领了,仅次于他。给你金银钱财?噢,对了,还可以给你美女。王爷有女儿吗?招你做个女婿也不错。”
谢鲲有些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王爷没有女儿。”
“你很遗憾?”楚天舒擦了擦手,随口问。
谢鲲补充:“但是他说先王妃娘家有个侄女。”
楚天舒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谢鲲继续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楚天舒,一动不动。他从来没觉得仙师只有十二三岁,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有仙师这样淡定巍然的气派?一定是仙师下凡的时候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用了一个小孩的身体。
可是仙师这么聪明,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自己的念头?
以前他害怕仙师看出来他的心思把他赶走,现在他却又忍不住去想,如果仙师知道了,也许不会生气呢?她对他这么好,还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不定不会拒绝呢?那样的话,他就是立刻去死都是乐意的!
楚天舒被他看得笑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那你怎么说?”
“我问她有没有仙师这么美。”谢鲲仍旧盯着楚天舒的脸不放。
楚天舒“啧”了一声:“这个真的不太容易。”倒不是她自恋,而是随着她慢慢被这个世界接受,她的精神力开始反馈到肉身上,一直在潜移默化地优化着这具身体。这种优化包括身体素质的各方面,也体现在五官外貌这些方面。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为什么这具身体越来越美貌的原因。
这一次轮到谢鲲忍不住大笑了,一边笑还一边点头:“对对对,仙师最美。”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谢鲲看着楚天舒的脸色,看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把她和忠顺亲王的内侄女相提并论而介意,就接着说:“其实我也知道,王爷看似随口提起,其实就是在试探我的立场。如果我答应了,以后他就会把我当成自己人。这样我就能够麻痹他,接近他,然后慢慢将他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自从上次他对着楚天舒袒露自己的真正目标却没有被鄙视之后,谢鲲就开始时不时地把自己的心声说给楚天舒听。不管楚天舒是否予以回应,只要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这些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谢鲲就觉得心里无比安定。
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分享秘密。仙师不就被他打动,把她的目标也告诉他了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在很多事上撒谎,就是不愿意在和仙师有关的事情上说假话。”仿佛只要假装和她没有关系,他们就会真的变得没有关系一样。连说一说都不可以!哪怕明知道这样会有破绽,会有麻烦,却还是无法在忠顺亲王面前继续笑嘻嘻的,敷衍着答应他暗示的婚事。
明知道这样的做法太天真幼稚,却顽固地不肯改变。这真的很不像他。
楚天舒难得斯文地抿嘴笑了起来,为谢鲲野兽般的直觉。谢鲲成为臭名昭著的绣衣卫提督,她都不会在乎。但是如果谢鲲答应了别人的亲事,她虽然也不在乎,可是却不会再允许他进门。
她没有把别人的未婚夫带在身边的爱好,哪怕是好朋友的名义都不行。
谢鲲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天舒的脸色,发现她居然笑得这么秀气,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值得!
谢鲲走后,楚天舒回到后院,果然又面对着封氏的一堆问话。毕竟楚天舒过了年也是十三岁的女孩子了,过不了两年都能嫁人了,天天跟一个十六七岁的男人待在一起算什么呢?
楚天舒只好开始替谢鲲卖惨。
“那么小就没有娘了,真可怜。”
“续弦了啊,啧啧,这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是没说错。”
“差点摔死?怎么这么狠啊!”
“那么小一点的孩子就去当绣衣卫?那得吃多少苦头啊。”
“还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他亲爹都不问问真假就把他给逐出家族了?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是亲的吗?一定是他那个后娘在背后撺掇的!”
“连他娘都被除族了?他外家难道没人了吗?什么?舅舅都同意?怎么可能!京城的贵人都是这么狠心无情的吗?”
谢鲲的经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听得封氏到最后都拿着手帕直按眼角,对谢鲲同情得不得了:“这孩子太可怜了,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到现在还能念着你救过他的这份恩情,也不是什么凉薄之辈,以后来了就留他在家吃个饭吧。唉,他现在一个人在外边,没个人照顾,真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