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惊恐的几人,她缓缓比了一个唇语:“屏、住、呼、吸。”
他们领会,捂住口鼻,慢慢向后座移动,车后面还空着四个座位,周植双腿哆嗦站都站不稳,正要坐下时,傅云深一把拉住,冲他轻轻摇头。
亡车每一个位置早已写好了名字,活人一旦坐下,就表示愿意成为替死鬼,再也不能离开这儿。
他取出手机关闭声音,低着头慢慢打字:[车子还会停一站,那时候下车。]
几人拼命点头。
也应该庆幸这里还剩下四个位置,不然……他们会被直接带往鬼门关。
贝灵害怕,已快被吓哭了。
时暮默默拉住她手,无声给予安慰,贝灵不由往时暮身旁靠了靠,嗅着她身上香气,胆小的姑娘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车子开的飞快,前方司机突然放了歌,欢快喜庆的歌声回荡在车厢里:
“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带上笑容带上祝愿……”
周植眨眨眼,小小声的:“这、这不是《常回家看看》吗?”
“抱歉,放错了。”
司机干巴巴说完,换了调子。
“一呀吗一炷香啊,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
这首歌是生者给死人所唱的《哭七关》。
周植眼皮子一跳:“我、我喜欢常回家看看。”
其实……时暮也比较喜欢常回家看看。
咕噜。
在这万籁俱寂时,她肚子里传来的额声音格外明显,感受着几人落过来的视线,时暮尴尬涨红了脸。
她饿了。
坐在前座那个鬼是巧克力味的,她怀里儿子是奶昔味;再旁边是水煮鱼的味道,再再旁边更了不得,香喷喷的五花肉,就像是来到了自助餐厅,各种食物应有尽有……
就是可惜,吃不着。
刺啦。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窗外景色飞快移动,目光所触及的一切都变得抽象万分,四人肉体凡胎,被甩的脱离地面,身子跟着左摇右晃,“乘客们”坐在位置上,未动丝毫。
时暮身形不稳,眼看要甩到那座位时,一双结实手臂朝后伸来,把她稳稳当当揽入怀中。
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还没等时暮看清那人是谁,他就松了手。
持续十几秒后,车速平稳。
周植忍耐不住,终于破口大骂:“卧槽!灵车漂移啊!鬼不要考驾驶证的啊!你们鬼没有交通规则的啊!注意着点啊垃圾!”
“周植——!“
时暮慌了,立马捂住他嘴。
然为时已晚,整个车厢鬼魂都看了过来。
气氛已开始严峻。
时暮火速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符咒:“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符纸飞过,升至半空,刹那金光万丈,百鬼不得接近。
时暮拍向傅云深后背:“用你的时候到了!”
傅云深立马领会,正当他要咬破手指时,却听时暮说。
“朝他们撒一泡童子尿!”
傅云深:?
傅云深:????
贝灵哆哆嗦嗦:“你、你看童女尿行吗?”
“别动,我来!”周植大手一挥,哗啦声拉开裤链,大义凛然尿了过去。
一泡尿完事后,眼前白光闪烁,四人视线一沉,再也没了直觉。
*
不知过了多久,时暮悠悠转醒。
月空漆黑无星,天光暗淡,夜风吹过,很冷。她慢慢从地上爬起环视一圈,马路对面有路标,写着“上江路”,他们被灵车丢到了城中央处的偏远街区。
时暮醒来不久,傅云深也睁了眼,他揉乱把发丝,皱皱眉,一脚蹬在了周植肚子上,一声痛呼后,周植醒了过来。
“操,来啊!来啊!!!”
周植还没搞清楚状况,眼珠子瞪大,神色凶恶又警惕。
“把裤子穿上。”傅云深踹了他一脚,弯腰拎起了地上书包。
时暮轻柔推醒贝灵,她揉揉眼,眼神茫然,片刻,反应过来的贝灵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再也忍耐不住恐惧的扑到了时暮怀里。
时暮没有推开她,拍拍她小脑袋:“好啦,已经没事啦。”
贝灵抽抽搭搭:“我不应该、不应该上那个车的,对不起时暮……”
“算啦算啦,你又不知道。”
时暮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周植和傅云深也并未把责任推到贝灵身上,那个车站本就只有一辆公交车通过,又都是红色,情急之下,常人难以分辨都是正常的,毕竟不是谁都不会把正常的出租车和鬼怪联系在一起。
“你家在哪里。”她帮她捡起书包,伸手别正女孩头顶的发卡。
时暮温柔,注视着贝灵的眼神更是宠溺万分。
傅云深冷生生瞥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贝灵抽抽红红的鼻尖:“南江公寓,我自己、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这边太偏了,加上深夜,估计很难招到出租车。
时暮咬咬唇,小心翼翼瞄了傅云深一眼,试探性的开口:“要不……”
“你自己去。”
话音未落,他便给出了答案。
贝灵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觉察不出傅云深言语里的不满和阴沉。
贝灵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周植多嘴问了句:“你家人不在吗?让他们来接你呀。”
贝灵小脸耷拉:“他们出差去了,估计下个月才回来。”
周植没说话。
他老子也是大公司的老总,隔山差五才回来一次,所以很理解贝灵现如今的感受。
“深哥,我们先把贝灵送回去呗,然后顺道去你那儿,反正也不碍事。”
他不语,算默认。
几人结伴往前面走了一段,终于拦路招到了车,南江公寓不是很远,20多分钟车程,深夜不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区门口停下,贝灵下车,挥手告别。
想到生前看过的各种女子深夜遇害的新闻,时暮立马不放心了,当下打开车门跟了下去。
“贝灵!”她叫住了她。
“时暮学长?”贝灵歪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可爱极了。
“我送你进去。”
贝灵一愣:“不用……”
“没事,走吧。”她双手插兜,与她并肩而立。
贝灵抿抿唇,泛红着耳根轻轻点头。
月色将两人影子拉长,少女娇小,乖巧跟着她步伐,周植趴在车窗前看着,嘿嘿一笑:“别说,贝灵和我们暮哥还挺般配的。”
本阖眸休息的傅云深在听到这话立马眯起了眼:“般配?”
“贝灵明显对我们暮哥有意思啊,说不定以后会在一块儿呢,别说,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姑娘追求我,我肯定答应。”
至今还是单身狗的周植不由陷入到了深深的羡慕中。
傅云深晃下车窗,目光顺着身影看去,两人将要走远,他睫毛轻颤抖,瞳眸幽邃——
“一点都不。”
周植看过来:“深哥你说什么?”
他收敛视线,双手环胸,重新阖上眼眸:“没什么。”
只是在想:时暮那小gay佬又矮又傻,怎配女孩喜欢?别到时候把人家祸害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可是……
傅云深深吸口气,突然有些难言的气闷感。
*
贝灵住在小区最后一栋楼,家近在咫尺,她偷偷瞄着时暮,望着那精致侧脸,贝灵心跳更加快了。
“时暮学长,我到了。”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她:“今天谢谢你了。”
时暮轻轻一笑:“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喔。”贝灵转身,一步三回头,正要进门,她突然颠颠小跑着过来,大眼睛里写满担忧,“时暮学长,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时暮被姑娘的嗓门吓了跳,半天没说话。
贝灵涨红着脸:“你你你,你这么优秀出色长得好看,除了女孩子外,你也要、要小心点男孩子,我总觉得你室友看上你了!”
“啊呀!”
贝灵捂嘴,偷偷看着时暮。
刚才太激动,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呜,怎、怎么办,时暮会不会认为她是破坏他舍友关系的恶毒女配呀qaq!
第35章
“我、我的意思是……”贝灵垂眉,把遮在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的耳根微红,“不管……不管你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你!”
“……啥?”
时暮越来越听不懂这姑娘在说啥了,莫不是遭受到刺激太大,伤了神经?
“时暮学长,你走前能帮我签个名吗?”贝灵手忙脚乱从书包里翻出纸笔,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
时暮轻笑:“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你要我的签名做什么?”
她小脸红彤彤的:“我觉得你名字能辟邪,回头、回头我裱起来贴我床头。”
时暮:“……”
怎么总觉得这么不像好话呢?
为了姑娘安稳,时暮还是照做了。
把本子抵在旁边电线杆上,她特意把自己名字写的大了点。写好后,贝灵宝贝似的把本子捧在胸前,笑的甜滋滋的,“谢谢时暮学长。”
“没关系,你快回去吧,明天要是还害怕,就和我们一起出来散散心。”
贝灵摇摇头:“明天远方表亲家的小孩要过来,我要去接他,妈妈说他还会转去我们学校……”
说的好像有些多了,贝灵立马闭嘴,仰头笑的灿烂:“我先回去了,时暮学长也小心点。”
目送贝灵进门,时暮这才转身离开。
月凉如水,她脚步哒哒,时不时有鬼魅从身边划过,她无动于衷。
突然,念头闪过。
贝灵口中那个远方亲戚的孩子好像就是原来漫画中的男主吧?
她费劲在脑海中搜刮着原著漫画《尸语者》里的剧情,原男主名夏航一,父母均是赶尸人,后来家道中落,就把他送到城里读书,夏家对贝家父母有恩,又沾亲带故,于是贝家父母应承着照顾夏航一,还让他住在了自己家,两个小孩见面不太对盘,渐渐地,互生情愫……
后来,夏家父母去世,夏航一回到家乡,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赶尸人。
再后来,贝灵被她这个恶毒反派害成了植物人,为查明白月光贝灵受害的原因,夏航一当了夜行警察,与反派傅云深展开你来我往的交锋。
如果剧情线没错的话,原男主将马上出现。
时暮抚上小胸口,原男主是个看起来很乖实则非常记仇的摩羯腹黑男,一件小事都能记十年!既然来了,她能做的就是不去招惹,也希望那记仇男主别来招惹她。
重回出租车,引擎发动。
傅云深多有不耐,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还在人家家里喝了杯茶?”
正关心原男主的时暮压根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摇摇头:“茶没喝,但我给她签了个名。”
傅云深喉头一噎,看了眼她。
时暮眼神清明,坦坦荡荡的,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画外音。
真是对牛弹了琴。
傅云深收敛视线,觉得自个儿傻的可以。
“哎。”时暮撞了撞他胳膊,“深深,要不要哥给你也签个,buling说我名字辟邪。”
少年薄唇亲启:“滚。”
又说:“再叫我深深杀了你。”
没等时暮再说,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周植倒嚣张起来了,他扭过头:“深深,深崽,云云,云崽,你喜欢哪个啊,嘻嘻。”
嘻你奶奶个大头鬼!
这小子是傻吗?看不出来傅云深都要宰人了!
时暮默默和傅云深拉开距离,虽然车里面傅云深不能对周植做什么,但有一个词叫做秋后算账。
到了花都小区,周植主动付了车费。
三人下车,周植在前面。
啪。
傅云深把书包甩在了时暮怀里,然后撸起袖子向周植接近,背对着傅云深的周植四处打量,一脸傻白甜,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后。
傅云深从后一把箍住周植,毫不留情把他摔倒在地面,傅云深单膝压着他,抬脚脱了周植球鞋,直接把那臭烘烘的球鞋捂到了他脸上。
隔着距离,时暮闻到了臭味。
周植疯狂挣扎,挣脱不开,低低呜咽。
傅云深阴恻恻笑着,眼神危险:“嗯?深深?深崽?云云?”
“叭……叭敢了!”
听着那含糊不清的求饶,傅云深松了手:“叫我什么?”
周植被自己的球鞋臭出了眼泪,他打了个嗝:“……儿子。”
“操!”傅云深折腾的更起劲儿了。
三更半夜,两青壮小伙竟在小区门口做这种事?
没眼看没眼看。
时暮摇摇头,绕过他们自顾自进入小区,然后从傅云深的书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换鞋,她直接去了厨房。
冰箱里放了新鲜的蔬菜瓜果,眸光一扫,看到冰箱门上贴着便签,上面字迹干净清秀,最底下还画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