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恨的牙痒痒,明明这次还款,老二一家也都出了钱,好处却偏偏都落在贾赦一人的头上,这叫她如何想得开。
“只你弟弟现在住梨香院,离我这里甚远,我便是有事叫人都困难;我打算等你搬走后,就让你弟弟搬回荣禧堂,老大,你意下如何?”咬着牙根,贾母将这烫手的山芋一脚踹到贾赦足下。
可惜,贾赦已非昔日阿蒙,他低着头,恭谨回道:“这荣国府本就是老太爷的,自然由老太太做主。”
反正他已经有伯爵府了,这荣国府的二老爷他在荣国府内,爱住哪儿他就住哪儿,他只要有那本事,就是住到荣禧堂屋顶上,也不关他的事了。
毕竟,他已经搬出荣国府了。
以后这荣国府的事,就再也与他无关了。
贾政夫妇觉得,他们那三十万银子总算是没有白出,他们终于又住回了这荣国府中心——荣禧堂。
以后,这荣国府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们那不得不出的三十万两银子,没过多久,贾元春以在太后灵前孝心虔诚为名,加封了尚书,被召回了皇宫。
王夫人顿时就又抖了起来,她觉得,她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这贾赦一家搬出荣国府,那么这荣国府以后岂不是就是她的了,她的宝玉的了。
这元春也回了宫,想来必然也不会误了她那与生俱来的大造化了。
若是元春飞黄腾达,那么,那么……
她岂会不帮她唯一的弟弟!
这荣国公的爵位,几经周折,终于落到她的儿子身上了。
宝玉啊,难怪你当初会衔玉而诞啊,莫非就是应在这上面?
她都没有明白元朔帝的意思,以后在荣国公府就到此为止了,只要贾母一死,朝廷就会收回荣国府,贾家的传承就从贾赦那一支荣恩伯另外开始算了。
高兴过头的王夫人大发请帖,想要让那些老亲们知道,他们一家才是荣国府这一支的正统。
可惜,现实清脆的打了她一次脸,当日的确热闹,宾客盈门,只是来的都是后一辈做不得主的少爷少奶奶少夫人。
王夫人强撑着送走这些人,转头就问牡丹,“怎么会这样?”
牡丹战战兢兢的回道:“太太,今天,也是大老爷那边请客的日子啊。”当日王夫人选这个日子,贾政便言道不妥,王夫人却振振有词,说是元春回宫,她也想借此机会,分辨分辨谁才是真正与他们交好之人。
也好为元春日后早做打算。
贾政想着元春的前程,这才勉强允了。
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光景,只怕便是王夫人吹出花来,他也不会答应。
现在白得罪了大房那边不说,还让京里的人看了一出好戏,也让人知道了两房的嫌隙。就现在这光景,摆明了是都捧贾赦那高枝儿去了,累得他们也白白丢了面子。
王子腾今日是让王子腾夫人来的,他自己去了贾赦的荣恩伯府。
回头听了姜夫人描述荣国府那边的光景,忍不住摇头,“二妹妹以前也不是那样的,怎么现在上了年纪,却越发的牛心左性起来?”
姜夫人道:“老爷,这话儿可不好说,好歹这二妹妹现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这……?”
王子腾蹙眉道:“罢了,罢了,随她,随她。”本来他还想让姜夫人去劝劝王夫人,现在听姜夫人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他妹子几十岁的人了,便如姜夫人所言,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是会听人劝的么?
姜夫人见王子腾松口,这才松了口气,开玩笑,她这个小姑子最是个心中有计较的,但凡拿了主意,那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能听她的劝?
她才不去自讨那个没趣呢。
贾家的事,一时在京中传为笑柄。
小德子将这当笑话讲给君睿听,君睿奇道:“贾政那边,便是连个老诰命都没有去么?那王氏没了诰命,人家正主儿不去,也是说得过的,可若是那贾史氏肯出名具帖的话,那些老诰命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呵呵,我明白了,她这是没了贾老大来给二房施压,只能自己亲身上阵了。”
小德子疑惑的道:“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睿踢了他一脚,“蠢,以前她名下有两房,她就可以在中间玩平衡之术。现在我把贾老大弄跑了,呵呵,这制衡之术玩不转了,自然只能让这贾老二明白,若是没有她的扶持,他就什么都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当她的老封君。”
小德子目瞪口呆:“哟,爷,怎么可能这样?那贾老二难道自己不明白,他算个什么?”
君睿嗤笑:“他要是个明白的,怎么可能窃据荣禧堂哪么长的时间?那里是他能住的吗?罢了,谈他做什么?那就是个糊涂的,偏还自己不知道,野心勃勃,竟然还肖想谋那至尊无上的位置。”
“啊……哦?!”小德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叫了起来,“什么?就他,居然还想那里?!”
他实在是被惊到了,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痴心妄想之人?也不瞧瞧他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就他那德行,还想当国丈?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君睿呵呵直笑,“你啊,就是见识得太少了,不然你去问问戴公公,看他对那贾家人是怎么看的?你也不想想,怎么去年突然满长安就都在传那贾家大姑娘‘贤孝才德’?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那风是从哪里来的?”
啊!
“原来如此,竟然是他们自家让人吹嘘出来的!”小德子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说说,他们费尽周折,把个大姑娘送进这里,想的是什么?真是送进来当宫女?人家想的是当主子娘娘,既然是想当娘娘,那自然谋的……。”
“哼,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爷,我们要不要?”小德子探询的看着君睿。
这样的人,最好是掐死在萌芽状态。
第86章 闲话
君睿摆了摆手, “咱们不去做这恶人,看父皇怎么做吧?”他恶趣味的想,贾元春被逼到最后,会不会去爬他那个老子的床?
为了贾家的荣华富贵, 去做几十年的寡妇?
他觉得贾元春其实牺牲也蛮大的。
只不过,就不知道, 他那个早就知道了其中曲折的老爹会怎么想了?
是砍了贾元春?
还是将错就错, 让她做个名副其实的贤德妃?
以他对他老爹的了解, 他估么他老爹多半会选后者,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嘛,这是男人的通性, 他可不觉得他爹会是个例外。
……
贾敏对着贾赦冷笑:“呵呵,她什么意思?专门比着大哥哥请客的日子来请客, 是觉得老二能跟大哥哥一较高下吗?”
贾赦本是过来跟贾敏商量,将贾迎春记到邢夫人名下的事宜的, 只是说到这儿了,忍不住就与贾敏抱怨了几句。
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贾赦的脸色亦是难看之极, 王夫人这一手, 是摆明车马要和他们分庭抗礼了。这兄弟隙墙,老太太身为做母亲的,居然都不拦上一拦, 就在一边看他的笑话。
若不是贾敏大张旗鼓摆了仪仗, 那他这边, 是不是也会跟老二那边一样,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当初,他可是过去请示过贾母的,没想到,贾母当面说好,临了却以一句身子不适推了。若非是妹妹妹夫不弃,携了荣亲王与荣寿郡君过来,只怕自己这里也会成为笑柄。
嗯,从此以后,他一定效忠荣亲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邢夫人动了动唇,看了眼贾赦阴沉沉的脸色,终究没敢多说。
这些事,不管是迎春记嫡,还是抱怨贾母,都没有她的立场,她唯一需要的,就是点头说是。
迎春与王熙凤侍立一旁,低声道:“或者,她只是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贾敏摇了摇头,“迎丫头,我看啊,你的嬷嬷还该狠狠教你。凤哥儿怎么看?”
王熙凤瑟缩了一下,看了贾敏一眼,横下一条心,“姑姑是故意的。”这是她们王家人的秉性,那就是绝不服输。
迎春的脸一下就白了。
贾敏看了她一眼,叹道:“迎丫头,你得明白,这个世上,从无免费的午餐,想要活下去,你就得学会争。二太太就是在与你父母争,争本该属于你父亲的人脉,她以为,这些世交会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去她那边。谁知道,老太太并没有如她的愿,而那些世交也不是傻的,人家也会权衡,你家老爷和那边的二老爷,谁高谁下?人家自己会比较。现在你老爷明显比二老爷更得圣心,所以,大家就舍了二老爷,都过来捧他的场。”当然,若是日后情势翻转,人家自然也会扔了你们,去赴二老爷的宴。
迎春嗫嚅道:“可是,老太太为什么不帮二老爷,不是她要二老爷留下的吗?”
贾敏看了她一眼,“你能问出这话,证明你还有救。为什么?自然是老太太觉得二老爷不能正确看待自己所处的地位,所以想要他醒醒脑子。”
哼,贾政,你以为老太太将你留下,你的位置就坐正了,想得美。你若不能认识到这一点儿,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只是想到贾母中年丧夫,为了过上好日子,不得不百般筹谋,而贾赦与贾政还是她的亲儿子,就忍不住心寒。
看着坐在一边玉雪可爱的女儿,贾敏刚刚柔软下来的心情陡然刚硬,贾母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若不算计过度,自己又何需如此如此步步紧逼?
她既然已经选了那贾宝玉,那么为了贾宝玉日后的荣华富贵,算计自家是迟早的事,她断不能心慈手软,不然的话,那就是对自己,对女儿,对林家残忍。
弹了弹指甲,“反正也这样了,只怕这两房不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既如此,日后也就逢年过节,按着规矩送点东西过去,聊表孝心罢。”
贾赦巴不得如此,“正该如此,太太,就照四妹妹说的办。”
贾敏瞪了他一眼,“送的时候,声势闹大点儿,老二家的惯会做势,你们自己得先把对策想好了。”
贾赦乐了,“中,以后每次给那边送东西,咱们都要敲锣打鼓,围着长安城转上一转,好好做给人瞧瞧。”他本来都还没有想到的,被贾敏一提醒,这才想起,王夫人惯喜躲在阴处咬人,他可不能授人口实。
以至于后来荣恩伯府送节礼都成了长安城一景,免费让全长安城的人看一次敲锣打鼓送节礼的猴戏。
贾敏见他上道,微微颔首,“其实一家子兄弟,闹到现在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想了想到底没有说贾母偏心,“大哥哥却要明白,既然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了,你既然已经向荣亲王投诚,那么,现在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贾赦赶紧拍着胸脯表忠心,“这个四妹妹放心,日后殿下便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
贾敏听得哭笑不得,“放心,殿下无心于大位,他要的是荣华富贵,你只管跟着他,按他的吩咐做便是,用不着你冒那么大险。”
贾赦却是一惊,“殿下无心于那个位置?”他见元朔帝如此大张旗鼓,还以为是想要将十九皇子推上那个位置呢。
贾敏叹道:“圣上的心思,岂是好猜的,殿下是无欲则刚。”就元朔帝那变幻不定的心思,不要说君睿了,就是她都懒得去猜。
便如君睿说的:“哦,他现在身体不好就想交位置于我,等他的身体一旦稳定了,发觉自己其实还可以活很多年,你们到时候看看他又会怎么想?只怕对咱们又要千提万防,生怕咱们去抢他的位置了。”
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林海还是贾敏都是无条件赞同的。
无他,皇帝么,哪个不是孤家寡人?
但凡有一丝可能,都是不可能把帝位让出来的。
想想元朔帝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那可是踏着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骨登上的那个宝座,若非不得已,他怎么可能禅位去做那太上皇?
所以君睿虽然给他医治好了身体,那个做太子的口,却是坚决不松的,从古至今,做太子者,有几个能得了善终的?
他可不想被那太子位束缚住,夹手夹脚的过日子,元朔帝可是许了他的,要让他做富贵闲王,当那大晋第一纨绔呢。
他怎么可能吃力不讨好的去做那随时都可能会掉脑袋的太子?!
要知道,他不做太子,与元朔帝就还是父子,一旦做了太子,那父子多半是不好做了,弄不好还得当生死对头。
那个可由不得他自己,一旦坐上位置,便会被下面东宫的势力所携裹,身不由己。
所以,不管元朔帝好话说尽,君睿通通都当耳旁风,实在是被逼急了,他就拿出元朔帝赐给他的‘大晋第一纨绔’金牌问元朔帝,“父皇许我这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直问得元朔帝哑口无言,只得由他猴儿般的满长安撒欢去了。
“这小子,马上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这肯还款的,除了荣恩伯,也没几个,我看他到了一月期满,又怎么办?”
戴权躬身:“万岁爷,这殿下可是说了的,若是到期未还,他就要逐家清点的。”以他的位置,多的是人送钱给他,求他在元朔帝面前说好话的。
“唉,这小子,当初拿话拿住我,我却也是无法插手的,不然,这小……东西可能就真的要撂挑子不干了,以你主子我现在的身体,可是吃不下那个罪的。”
言下之意,估计这事,他是不可能插手的了。
戴权听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去给那些回话了。
于是一众大臣都苦了脸,这还是得还账啊。
可恨,竟然被贾家那大傻子抢了先,好处都被他得了。
早知道,他们也抢了这个先去。
伯爵啊,他们得挣多久才能挣到?
反正这还账,都是挤牙膏,挤一挤,总能挤出几个来。
在得了戴权那边的回话后,便有一批人顶不住压力,跟着还了一部分款。
他们可比贾赦精明多了,得罪人的事不会做的,只表示自己被逼无奈,不得不还,这已经是竭尽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