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谨鸢
时间:2019-05-26 09:09:23

  他……有什么想说的。
  楚弈就听到自己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在跳动中,血液跟着沸腾起来,一种冲动紧跟着催使他回身。
  他有很多想说的,是心虚和顾忌让他张不开口,怕多说一句,会让她察觉到卑劣的心思。
  在这一刻,他却不管不顾了。
  赵乐君在他转身的瞬间,是想退开一些的。只是这里是马车,她身后就是车壁,脚后跟碰到结实的木头才反应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眼前一暗,是高大的他欺身前来。
  唇瓣有了不属于她的温度,他的呼吸轻轻地缠绕在她鼻息间,一只手揽在她腰上,将她往上提了一些。
  赵乐君睁大了眼,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亲吻自己,到底是慌乱了,手一动把边上的油灯给碰倒。
  庆幸的是火光微弱的灯芯在落下时灭了。
  马车里霎时陷入黑暗。
  她浑身都紧绷着,她腰间的手臂在收紧,忽然被他压抵在车壁,让她再也忍不住伸手要去推开他。
  不待她动作,亲吻她的唇先离开。
  “君君,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楚弈胸口有无法扑灭的炎炎烈火,满腹爱意化作请求。
  她听到他在自己耳畔清晰的呼吸声,和外头的风声一样凌乱。
  赵乐君长睫轻轻一颤动,把无法看清他面容的双眸慢慢闭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才他亲吻自己的一瞬间,心头慌乱,下意识是抵触,偏偏她又没有完全把他推开。就跟现在一样,她若是想,还是能把推开的。
  她明白,这跟情爱无关,是先前的事仍然梗在她心头。
  楚弈拥着她,良久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心里生起那团烈火抵不过沉默,逐渐地微弱了下去。
  他一手撑着车壁,缓缓直起腰,纤柔的手在这个时候搭上了他肩头,令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
  楚弈离开的时候神色轻松,或者该说是十分愉悦,即便舌尖刺疼,他唇角还是止不住扬起。
  然而车里的赵乐君是懊恼和憋气。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搭肩的动作会叫他误会,她是跟他有话说,不是让他再欺上来,对着她唇又一通啃。
  不是狠狠咬他一口,后续都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以至于她慌乱打发他说要再考虑两人间的事,他都满心欢喜地离开。
  马车再度缓缓往前行驶,赵乐君一手掩着微微红肿的唇,在心里又骂了句莽夫。
  她原是想问他,他们以前是为了互利结合,如果现在她仍旧是为了利益与他重修于好,他会不会在意。
  结果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被他逼得随便丢了句再想想。
  她不是矫情,而是因为知道他的真心实意,在不敢确定自己能再度接纳他之前,她不该自私因为利益去消耗彼此这份情谊。
  结果……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赵乐君想到最后,气恼得垂桌子一下,死死抿住唇。
  ——算了,回头再跟他说明白,省得让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银锦坐在一侧,看着自家公主唇瓣艳若桃花,一会瞪眼,一会锤桌子……公主这究竟跟楚将军是重归于好了,还是被轻薄了。
  刚才马车里还突然就变得黑灯瞎火的。
  **
  在楚弈回军营地路上,他遇到了匆忙前来给报信的士兵。
  胡人居然在暗夜里搞突袭,派了武功高强的士兵潜入姬家军营里,想要生擒姬老爷子。
  还没有靠近就被察觉,不得已发了信号,准备强攻一波。
  他知道胡人肯定攻不进来,快马加鞭赶了回去,直接加入到御敌的阵型里,领军把胡人的反扑给打了个粉碎。
  等到他带着俘虏回营,发现不但是有人要擒老爷子,还有人准备来刺杀他,被谢星几人给绑了。
  从马背下来,他把还染血的长剑入鞘,去看垂头丧气的刺客。
  谢星愤愤地说:“这胡人是北部的,估计是因为我们给南胡人发了劝降书,气不过才搞这种叫人不耻的招数。”
  楚弈一猜就猜到是北部的胡人来捣乱。
  他劝降南部,他们肯定要坐不住,想要剑走偏锋是正常的。
  有副将在边上提着剑,冷声道:“将军,杀了,把他头颅挂城墙!”
  叫他们好好看看后果!
  不想楚弈伸手去挪了他的剑说:“老子今日心情好,不多杀戮,把他给扒光了,挂城墙上。”
  这个北胡人听得懂汉话,当即气得脸通红,用不算熟练的汉语激动抗议:“士可杀不可辱!!”
  楚弈闻言冷笑,转头吩咐身后的士兵:“把今晚的那些俘虏全给扒光了,统统给挂上头!”
  北胡人险些被他的无耻给气晕过去,张嘴就要咬舌头,却被楚弈眼明手快,咔嚓一下卸了下巴。
  他眼珠子在北胡人身下转了圈,咧着牙阴森森地警告:“你敢再给老子添晦气,就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成功的让那个北胡人羞愤欲死,又憋屈得不敢再有动作。
  姬老太爷听闻楚弈把胡人都扒光后,还说什么心情好,不多杀生,扯了扯嘴角。难道他去追外孙女后发生了什么?
  ——比如两人重归于好。
  这么想着,姬老太爷又冷哼一声。
  可不会让他轻易再把外孙女哄骗过去,即便他同意两人复合,也要让外孙女知道他暗中干了什么。
  次日,突袭不成的北胡人都看到了自己人被光溜溜地挂着城墙上,南胡人将领在一边忍着笑,让他们更加气得牙痒痒。
  北胡人的将领聚到一块,有人拍桌子说:“昨日南单于的意思是想要退一步,我们的单于迟迟也不增援,这仗没法打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次再败,就失去所有先机了。
  几人对视一眼,主将终于叹气:“先问问楚弈要什么条件放了我们的人,起码给件衣服穿上。我叫人送信再催问单于的意思。”
  恐怕只有谈和一个选择了。
  赵乐君是在次日中午才回到北地的姬家。
  姬尚礼听闻要带他到前线,高兴地回屋把自己的短剑背上。
  她是坐马车回来的,并不觉得疲惫,索性直接返程,入夜时分应该是能赶回上郡。
  她估算的时间不差,到了上郡的时候正是月上枝头。
  今晚的月光明亮,姬尚礼兴奋得毫无睡意,探头在车窗外好奇打量四周。
  翻过一个高坡,上郡巍峨的城墙就在不远处,还能看到下方军营,士兵正举着火把巡逻。
  “姑母,那里就是楚将军的军营吗?!”
  男孩子缩回头,高兴地问。
  赵乐君温柔摸摸他的头:“是,我们一会就能到你曾祖父扎营的地方,从那里能看城墙能看得更加清楚。”
  姬尚礼圆溜溜的眼里都是期待。
  为此,赵乐君特意带他到扎营高地,去看城墙。
  她正要抬头给侄儿去指城墙,想告诉他上郡的历史,结果姬尚礼突然踮起脚跟,伸手去遮住她眼睛:“姑母不要看,上面都是光溜溜的男人——”
  赵乐君一愣。
  片刻后,士兵带着赵乐君的话来求见楚弈。
  “我们公主说,楚将军把人扒光挂那里……辣眼睛。”
  楚弈皱眉,低头想了一下,脸都绿了,觉得自己脑袋上也是同样的颜色。
 
 
第29章 
  楚弈不知赵乐君会那么快折返,正好看到他挂在墙头上折辱的胡人。
  原本今日北部胡人就已经来信,要跟他商量放了俘虏。他想让胡人先提出交换的条件,所以把人还挂着示威,现在反倒让他生懊恼。
  楚弈连忙喊来士兵,让把人都给放下来,给穿上衣服关押到一边。
  吩咐过后,他脚下匆忙一头扎在暗夜里,往隔壁姬家军扎营的地方去。
  他脚下带风,守门的士兵不好直接拦他,婉转地朝他询问:“楚将军可是要见我们老将军?”
  楚弈站在军营的围栏外怔愣,在昨日还遗留的愉悦中忽地想起,他跟赵乐君和离的事实。
  他伫立在夜空下,也不为难守卫,沉声说:“我有要事来找长公主,劳烦通传一声。”
  赵乐君此时正给侄儿哼着小调,姬尚礼已经在她温柔的歌声中熟睡。前一刻,他还缠着姑母说要听故事,不要听小调,结果转眼就睡着了,一只手还保持着攥她手撒娇的姿势。
  守卫低声在外边求见,银锦闻言出去,很快回来跟她说道:“公主,楚将军说有要事见你。”
  ——这大半夜的,他怎么又跑来了。
  赵乐君从来没发现楚弈居然是黏糊的性子,和离后的这些日子,她似乎到哪儿,他都能突然冒出来。
  想到昨日没有说完的话,赵乐君点点头,轻柔地把手从侄儿小手中抽出来,给他掖好被角转身出了营帐。
  楚弈守着军营的规矩,无通禀不入门,赵乐君远远就看到他挺拔的身影,让人放他进来。
  她领路慢慢往前走,要到后方安静的小坡。楚弈追上来,余光扫到她在夜风中轻扬的裙摆,亦步亦趋,腰间挂着的长剑不时发出碰撞声。
  等离得前方远了,她才停下来,转身回望被火把照亮的军营。
  楚弈见她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裙,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没穿斗篷。
  “这里风大。”他朝她身边又挨近了些,很自然地伸手要把她给揽到怀里,想给她挡挡风。
  不想赵乐君往侧边避了避,让他手落空了。
  他神色一顿。
  她拢了拢长发说:“我不冷,是有什么要事?”
  身前的女子盈盈而立,月下的面容明媚,眼波却如同寒月,清凌凌的。
  楚弈讪讪放下手,她素来是这个样子,似寒宫里的仙子,跟谁都有着距离感。
  昨日那种唇齿相依的亲密仿若错觉。
  他站定,慢慢地说:“今日污了你眼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要事,不在意道:“无妨,我没有瞧见,是阿礼先告诉我了。”
  楚弈就松口气。要不然,他心里还不知道要多别扭,别扭不算,还不能表现出来。
  ——能把人给憋死!
  他心头轻松许多。
  “楚弈。”她偏过头看他,眸光明亮,神色却有几分踌躇。
  山岗上的风比在营地里刮得更烈一些,吹起她的长发,月光在发丝间映出涟漪似的一圈圈银色。
  她抬手把被风吹起的碎发拢到耳后,好半会,才在他探究的视线中开口问道,“如果……我说如果,我答应再嫁你,却还是因为利益在前,你在意吗?”
  她考虑一日,觉得或许可以问问他的意思,也好接下来解释昨日的误会。
  柔和的声音被风带到他耳中,楚弈才刚刚放下的一颗心,霎时被提了起来,猛然跳动。
  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已经发现自己的打算,是来试探他的。
  他嗓子发紧,下刻一句不在意斩钉截铁地说了出来。
  无论试探与否,如若没有让胡人谈和的谋划,她不会再轻易考虑和自己在一起。洛城里还有个连云,她并非没有选择。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因为局势再下嫁,更何况这些都是他所谋划的,哪里有什么在意不在意,只有成功不成功。
  赵乐君意外的一愣。
  他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回答,反倒让她沉默了片刻。
  她原以为他会生气,或者质问自己对他到底有无男女之情,结果他回答得太过爽快,让她没了退路。
  同时让她心头觉得略微怪异。
  可他都答应了,她再说什么都矫情,解释似乎也用不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但我心里还在意先前的事情,即便再嫁,多半会住回公主府,你也接受?”
  楚弈依旧点头:“只要你愿意再嫁。”
  两人有隔阂,不可能朝夕间就消去,上次没能控制住脾气已经让他悔青了肠子,又怎么会再去不顾她的意愿。在说话间,他还暗暗攥了攥拳头。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手掌已经被惊出的冷汗湿透。
  话说到这里,赵乐君觉得余下都不重要了。
  她垂眸,在彼此都坦诚的对话中心结似乎也解开了些,既然彼此都还有意,或者还能再磨合。
  在少女时期,她也曾偷偷想像过自己未来的郎君,愿与他执手,白首不相离。
  后来她跟连云定亲,再后来世事变幻,她褪去了那些单纯,遇上他。成亲后,她偶尔也还会想起当初那美好又纯粹的憧憬。
  其实对他是有过心动的。
  她想到这里,忽地笑了。
  楚弈就在她潋滟的笑容失神。
  她抬头,朝他笑着说:“好。”
  阴谋的腥风血雨都一一闯过,她又还有何惧。人生在世,敢爱敢恨,活得恣意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楚弈在她坚定一个好字中,连呼吸都屏住了。
  夜空缀着万千星辰,而他眼里只有拨动他心弦的这个女子。
  他朝她伸手,将她慢慢拥进怀里,低头在她耳畔说:“你答应了,即便想要反悔也不能了。”
  楚弈闭了闭眼,心中的执着就化作了厉。
  他自知卑劣,但他绝不放手。
  **
  清晨,楚弈军营中的校场早早就响起操练声。
  铁血男儿朝着晨光展示自己的矫健,个个精神抖擞。
  楚弈站在瞭望塔台上看着又经历一次战争洗礼的士兵们,眼底有着淡淡笑意。
  跟着他身边的谢星却早就看出他的好心情,从一早见到义兄的时候,他就神采飞扬的,似乎是有什么好事。
  昨夜赵乐君应下再嫁,对楚弈来说当然是好事,甚至觉得不那么真切。
  可不管如何,等到胡人谈和,他就跟她一同回洛城,再请旨赐婚,先把皇帝和连云那王八蛋的路都给堵死。
  余下的,他再慢慢跟她解释。
  今日北胡人又给楚弈送来信,说等着他们单于的回信,还请他善待被俘虏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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