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谨鸢
时间:2019-05-26 09:09:23

  刚才老母亲还说他的人不说清楚,怎么转眼就知道他打胜仗的事情。
  楚弈神色沉沉盯着对自己可能有隐瞒什么的老母亲,整张脸都绷紧了。
  吴莲娘自打上回被楚弈落了面子,现在见到他还是多少有打怵的,但如今她只能依靠着楚老夫人,当即就帮忙打圆场。
  她眸光盈盈看向楚弈说:“楚郎,你别怪娘。娘这一路担心你,担心得晚上都不得安睡,总是喊着你的名字惊醒,娘是太过害怕了。我们路上还遇到了山寇,马车都差点翻了。”
  遇到山寇的事情,楚弈是知道的。
  当时来信说他母亲因此吓得哆嗦了整日,心里那股无名的火气就又压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度:“娘,你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切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我这边还有紧急的军务要忙,要先离开一会。”
  这也算是给了楚老夫人台阶,两人面上都能好看。
  楚老夫人是上次惹恼了儿子一次,现在也知道审时度势了,见好就收,装模装样地再抹两把眼泪,慈祥地说:“你去吧,可别太累了。马上就该太阳落山,你早些回来用饭。我去给你做喜欢吃的。”
  面对母亲的关切,楚弈脸色这才算真正好了起来,点点头,交代谢星先在跟前帮忙照看一下,匆忙就又去见赵乐君。
  谢星被留下,看了看义母,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吴莲娘,突然就犯难了。
  他在洛城的时候,大概了解到吴莲娘是阿嫂被逼着纳的,他阿兄连正眼都没瞧过她,那自己现在要怎么喊?
  喊小嫂子?
  他视线又在吴莲娘那张柔弱秀美的面容转一圈,自己先打了哆嗦。
  不行,喊不出口!
  而且,他不喜欢这个吴莲娘,从一开始见到她开始,就觉得她很奇怪。
  谢星就木在那里,楚老夫人已经自己抹干眼泪,见他呆杵着,忍着不满说:“二郎,你快些喊人打些水来,我要洗洗脸。”
  谢星被喊回神,一个激灵,忙说:“我去给义母你打水,你稍坐一会,先吃点饼和肉干。”
  说罢,脚下生风,跟背后有鬼撵一样跑出去了。
  在他走后,楚老夫人随手去翻了翻放在边上的大饼,嫌弃放下,顺手捏了块肉干往嘴里嚼了两下。
  “——呸!什么玩意,要硌掉我的牙!”
  不过一口,就把肉干给吐了出来,没吃完的,直接就扔地上了。
  吴莲娘此时就又跟哑巴了一样,站在边上一动不动。楚老夫人转头见她这样子就来气,冷着眼瞪她:“你还傻站着干嘛,都见到弈儿了,你这会不勤快地把这地方规整规整,光站着我弈儿就能给你好脸色看了?!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就让你进的门,木头一样的东西!”
  自打赵乐君离开后,楚老夫人在家中的用度都减少了,有时想吃点什么,厨房都说银钱不够置办不来。
  她把这些就都归根在吴莲娘身上,一开始是骂两句,然后就学着洛城里那些世家夫人,给她立规矩。专门让府里一个从其他世家出来的老媪来教她所谓的礼仪和孝道。
  最后来,就是现在这样,看不顺眼了就冷嘲热讽,有时还会扭掐两把来泄愤。
  吴莲娘一开始还会可怜地哭两声,后来发现哭不顶用了,就只能忍着气任如楚老夫人打骂。而楚老夫人这些年在身份高贵儿媳跟前没刷过的威风都耍了个透,越发爱上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以前一口一个心疼的侄女差遣得女使一样。
  被骂了的吴莲娘这会果然乖乖的就开始去收拾屋子。
  把楚弈放在坐上乱糟糟的公文规整,去打开衣柜看看有没有要整理,然后又转到屏风后,看到凌乱的床榻。
  她低头去把床铺好,在拍打被子的时候,鼻头动了动,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有些像花香却又淡很多。
  她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被子,抓起来又再细细嗅了嗅。
  果然是有那种味道,并且猜出来是女子身上才会带有的味道。
  这军营里,哪里来的女人?!
  “——你是在里头躲懒了吗?!半天都没有声气!”
  楚老夫人的声音从外头尖利的传来,吴莲娘忙理好被子,转身出去。
  正好谢星来了,楚老夫人本要再多骂的话就咽了下去,乐呵呵地跟谢星说话,打听楚弈近来都在军营做什么。
  谢星没有想那么多,只要不是军务上的要事,基本都如实说了。
  楚老夫人听到他嘴里提了好几回阿嫂,惊疑不定地问:“你又有阿嫂了?!”
  儿子就在这里又找了个媳妇?!
  “对啊。”谢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先前长公主和阿兄和离了,两人只要复合,说他又有阿嫂了也没错。
  老夫人双眼瞪得大大的,还欲再问是那家闺女多大年纪,有士兵来找谢星,说该去校场督看操练了。
  谢星就抱歉跟老妇人说:“义母,我这头要忙了,我留个人在外头,你有事喊他,吩咐他就好。”
  然后拉着那个士兵出来交代道:“老夫人性子比较冲,问你什么,你都推脱说不知道就好。自然就不会说错什么话,莫名惹她生气了。”
  士兵紧张地点点头。他以前听说过的,老夫人一直就不怎么好相处。
  **
  楚弈那头匆忙回到隔壁军营,赵乐君已经在空地位置,盯着士兵指导姬尚礼学武。
  小男孩满头满脑的汗,小脸也红彤彤,显出几分稚气的可爱。
  看到他过来,还分心朝他笑,被手执藤鞭的赵乐君就轻轻抽在小腿上,当即又把马步扎稳,挥动小拳头。
  楚弈就站在边上看,见到他打歪,就在他边上也扎着马步,指点他出拳的角度。
  姬尚礼很快就得要领,高兴地跟他道谢:“楚将军晚上在这儿留下除用饭么,今日姑母还吩咐给我卧鸡蛋,我再分楚将军一个。”
  楚弈:“……”
  真是谢谢你了。
  在被戳出不久前犯的蠢事心塞中,楚弈只能憋着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阿礼好好练拳,我跟楚将军有事情商议。”赵乐君出声,看了楚弈一眼,示意他到营帐里去。
  也算是把他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了。
  楚弈方才被母亲闹得乱哄哄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晴空一般。
  两人重新坐下来,赵乐君把信推回到楚弈手边:“你刚才走得急,忘记拿了。”
  她没有问是什么事,楚弈的心情一下就又复杂起来。
  刚才他匆忙离开是做什么去了,她一点也不关心吗?
  正想着,赵乐君已经再跟他说起军务:“等到北胡来人,我就不出席了,你有什么就都跟我外祖父说。他老人家纵横沙场数十载,很多方面是你我比不上的,多听听他的意见,没有坏处。”
  “君君这是为我考虑,我知好歹,一会我就去请教老将军。”
  她点点头,把自己写好要上疏的折子给到楚弈看。
  楚弈看了一遍,觉得她用词斟酌都十分凌厉,句句都带着细密的心思,即便是当朝就诵读这本奏疏,朝中那帮吃干饭的老臣也不能有二话。
  想到这里,他就想起宫中的太子,问道:“不知道近来太子身体如何了?”
  提到弟弟,赵乐君神色都柔和了几分:“来了几回信,都说还好,所有我想等北胡使者过来后,我就回洛城看看。”
  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她还是牵挂弟弟的,要紧的是,她先回洛城,于谈和的事情也有利。
  她能在朝中阻止一些不一的声音,把事情给顺顺利利办妥。
  楚弈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沉默了片刻:“若不再缓缓吧,初步条件达成一致,不管南胡还是北胡,都会派使者到洛城。我们到时一路。”
  那个时候,多半是派出他们两部被器重王子,边陲他不在也不会生事。
  而且那个时候,帝王必然是要他也跟着一起回去的,即便知道现在不能动他,喊回去敲打几句是必要的。
  “还是我先行吧。”赵乐君拒绝了,“我也想早些回去。”
  楚弈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你的伤好了吗?”
  在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赵乐君看向他的手臂。
  楚弈心中一动,在她的关切中眼眸都亮了几分,说道:“已经结痂了,但刚才出拳,好像扯着了。”
  他这回说的都是实话,赵乐君却嘴角一扯,一脸的不想理他:“既然扯着了,你还是回去看看伤吧。”
  直接就赶客。
  上回他的得寸进尺她还记着,根本不准备上他的当。
  哪知他就是撑着自己脸皮厚,主动握了她放在作案上的手,慢慢攥紧,用期盼地目光望着她说:“我其实就是想你帮我看看。”
  他想明白了。她先前生气,都是气自己把心思用在了算计上,如今他不准备那些阴暗的一套,有什么,他直白说出来,兴许两人间的事还是会有转机。
  一次不行,他就多试几次。
  只要用心,石头也能焐热,何况她对自己还有着情谊。
  赵乐君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他直白这么一句话闹得怔愣了片刻,把手给抽了出来。
  楚弈看着空空的手,虽然有所预料,但心里还是免不得失望。
  “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只脱一边。”
  她站了起来,往外走,留下了一句。
  楚弈黯然的双眸霎时又燃起光亮,忍不住咧了嘴角笑。
  很快,他却看到了姬家的军医抱着药箱跑过来,喘着粗气说:“楚将军,公主让我来给看看伤。”
  楚弈:“……”
  白高兴了。
  赵乐君就站在门边,看到他瞬间就垮了神色,把上扬的嘴角抿直。在军医换过药后,她才进去,伸手去接过已经在他胳膊缠了一圈的棉布说:“我来吧。”
  楚弈抬头,她侧肩落着照进来的夕阳,柔和的颜色把她清冷的眉眼都暖化了。
  她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地帮他包扎伤口。那样的眼神和动作,让他心头淌过久违的暖意,身体也慢慢变成了最放松的姿势,伸出另一只胳膊,轻轻去圈了她的腰,把先前离去的原因诚实告知。
  “君君,我把我母亲从洛城接出来了。原本是要安置到别处,但她今日突然还是到了上郡……”
  他正说着,突然胳膊一阵疼痛,让他倒抽一口气,止住了话。
  他侧头一看,是赵乐君把他手臂上的棉布勒得紧紧的,本来裂开不严重的伤口,被一挤压,血很快就渗出棉布。
  楚弈:“……”
 
 
第36章 
  伤口迸裂,方才的止血自然是白费了。
  赵乐君在看到那抹鲜艳的红色后松开手,把腮边碎发往耳后挽了挽,道:“抱歉,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我去把军医再喊来。”
  腰间的手却是一紧,被他箍得不能迈开腿。
  楚弈抬着头,想在她面容上寻找生气或是厌烦的情绪,可映入眼帘的面庞再淡然不过。
  跟他对上的眼眸亦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任凭风雨也无法掀动。
  他顿了顿,站起身,依旧拥着她说:“君君,我先前没有跟你说,是不曾想她会到军营来。我给她安排了别的地方……”
  “楚弈。”赵乐君淡淡地打断他,“她是你母亲,你做何种安排都是对的,并不需要知会我什么。”
  以前是,现在亦是。
  何况两人如今是自由身,她没有必要理会他母亲来或者不来。
  她手轻轻去推了他一下,他不为所动,叹气一声,低头询问:“我知你心中还是在意……”
  赵乐君不想跟他脸挨得那么近,在他低头的时候微微侧开脸,再度坚持着自己方才地说法:“她留着洛城对你就是掣肘,你接她离开,人之常情,也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你的做法没错。”
  说罢,再去推开他。
  楚弈不想松手,练武结束的姬尚礼就那么大刺刺跑进来,喊了声姑母就站在门口。
  男孩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就望着亲密的两人,赵乐君再度挣开,楚弈在那纯洁和好奇的目光也抱不下去了,当即松开手。
  赵乐君转身去看侄儿,见他一头汗,抬袖给他擦了擦,吩咐跟在后头的银锦:“去给公子弄些热水来泡泡澡。”
  然后就拉着侄儿的手越过楚弈,朝里去。
  楚弈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好再跟,说一声他先去找老将军,出了营帐。
  银锦让士兵帮忙抬了水过来,赵乐君试过温度,就让侄儿自己沐浴,她走到外头在木榻上坐下,看着从帘子缝隙钻进来的霞光出神。
  楚弈去见姬老太爷,频频走神,心不在焉的。
  老人瞅出他的异样,摸摸胡子没有过问,再商议了几句,见他还这幅德行,就冷哼一声:“你心不在这里,还谈什么事,滚吧!”
  老人说话向来不客气,把楚弈说得脸皮发烫,连忙道歉:“是小子不是。”
  等到从老人那里出来,外边的天已经全黑了,把头发绞干了的姬尚礼正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见到他先弯着眼笑,喊他楚将军:“你要回去了吗?不是说在这儿用饭的,说好我分你鸡蛋。”
  姬老太爷听到孙儿的声音,撩了帘子出来就见两人站在门前,淡淡扫了一眼楚弈,想到他还是希望孙女以后个能够共进退的人,张嘴准备也让他留下。
  不想就听到远处传来带哭腔一样的一声阿兄。
  谢星真是快被义母给折腾哭了,再也受不住跑来求助,跑得直喘。
  “——阿兄,你快回去看看吧。义母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蒸肉,在军营没找到鲜肉,已经闹了好大一会让士兵去找,士兵解释现在戒严不得随意出城或者上山。义母就哭起来了。”
  把那士兵都吓得跪到了。
  楚弈脸色一变。
  还想留人的姬老天爷就冷哼一声,摔了袖子就牵着孙儿离开,让楚弈吃了一口凉风。
  果然这个楚弈算不上良人,他那娘是什么村野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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