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谨鸢
时间:2019-05-26 09:09:23

  胡人士兵齐刷刷就拔了刀。
  姬老太爷手中的酒杯也啪一下摔到他脚下,只冷冷盯着他。
  北胡使者在他凌厉的眼神中浑身一颤。对方一字未言,但让他丝毫不敢再多说一句,甚至背后冒着冷汗。
  ……这里是上郡,后面是二十万的兵马。
  就是赵国再欺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现实让北胡使者颓败跌坐在位置上,纳里忙为这个变故忙打圆场,姬老太爷却一甩袖袍也走了。
  这一刻,纳里也忍不住脾气,转头恶狠狠瞪着使者说:“你居然带了公主前来,还不知会我一声!如今公主自取其辱不说,恐怕还得罪了赵国的长公主,那楚弈是她的夫婿!议和一事,你自己去找他们吧,要不就等着他们和南胡的大军临城!”
  说罢,一脚踢翻矮案,也扬长而去。
  胡人特设的宴会上一片狼藉,楚弈拉着赵乐君远离那片喧闹,一路带她往军营方向走。路过那高耸的城墙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从心田涌起的冲动,欺身把她堵在石墙边,缠绵的吻就落了下来。
  没有预兆,叫人措手不及。
  赵乐君背后是坚硬的墙壁,身前是他坚实的胸膛,整个人陷在逼仄的空间,避无可避。
  楚弈贴着她的嘴角,如久旱遇甘露,碾转轻吮间低喃:“我真的是你的勇士吗?”
  她唇轻轻一颤,有细细的一个音节从她唇缝中溢出,让楚弈贴着她唇扬气了弧度,下刻就化身为她口中英勇的战士。孤军一人,用一腔爱慕攻城略地。
  她在他来势汹汹中失神,缓缓闭上了眼。耳边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凌乱了,而她的心跳有些快,胡思乱想着,其实那个在烽火台间找到她的青年,早已经是她的勇士。
  就是常常让人恼得不想承认。
  **
  自打从北胡的宴会后,谢星就发现义兄心情十分好,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好。好到精神奕奕把原来军营一日一次的操练变成两次,把他们折腾得精疲力尽,他还能拖着副将们再摔几个跟头,导致现在连他见到义兄都想躲。
  偏偏有人被嫌弃还丝毫不清楚,整日整日的继续折腾。
  这日,谢星又被义兄一通操练到趴地上喘气,望着眼前冒出地面地那抹嫩绿小草,哀怨地问:“阿兄你什么出发回洛城?”
  楚弈一手拎着他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抬手在赤|裸的胸膛上抹一把汗,示意他继续,摆好架势回道:“还有几日,让北胡先把姬家的马给了。”
  宴会之后,北胡那个趾高气扬的使者乖得跟孙子似的,纳里也识趣给姬家争取到了种马。如今只等北胡派出的王子和马运到,就能启程回洛城。
  谢星听闻后再度继续趴到,楚弈拽了好几回,他都赖在地上不起来,一阵哀嚎。
  此际,救他脱离苦难的士兵来了,朝两人见礼后禀报道:“将军,长公主过来了。”
  楚弈一把捞起地上的中衣,拍了拍尘土,快步往营帐去。
  赵乐君等了片刻,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身,就见到他身上只披了件中衣,衣带都没有系上,精壮的胸膛半|裸着。
  她神色顿了顿,他已经上前,探手在她身边的矮桌上取过杯盏,灌了一口水,缓了缓呼吸说:“你怎么过来了。”
  “你把衣服穿好说话。”她抬着脸,不去看他的衣衫不整。
  楚弈低头,扫到自己敞开的领子,突然就伸手揽了她的腰,将人抱到怀里。唇在她耳边碰了碰:“又不是没有见过。”声音带了几分旖旎。
  还厚着脸皮去拉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膛上。
  在上次亲了她之后,两人有见面,却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不是姬老爷子在,就是她那不谙世事的侄儿在。
  他想她想得挠心挠肺的,现在有机会,只想好好修补两人间的感情。
  赵乐君手心滚烫,下刻抬脚就在他脚面狠狠碾了一下,在他吃疼时把手抽出来,神色淡淡地说:“我嫌弃你一身臭汗。”
  楚弈:“……”
  讪讪地就把衣服系好,还去拿来一身短褐穿上。
  赵乐君见他敛起了那些得意忘形,把放在桌案上的那卷舆图递给他。
  “这是关城内外的地形图,按着俘虏的胡人和斥候口述画的,可能细节还有出入。你拿着先做一下周边的布防,若有细节对不上,你让人再给添上。”
  楚弈接过舆图,心中已经隐隐察觉到她还有别事。
  果然,就听到她说:“我下午就出发回洛城。”
  他神色一顿:“那么突然?”
  “绘制舆图已经耽搁了两日,胡人南北两部都已经议和,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还是先回去吧。”
  楚弈思索了片刻追问:“不能等?”
  她摇摇头,坚定地说:“不等了。”
  说罢,又想起其他事情。
  “姬家军现在还不能撤,我外祖父年纪大,阿礼又年幼。我回洛城后,劳烦你派人多为照看,如果二郎不跟着回洛城,你回去前也跟他说一声。”
  楚弈静静听她说完这些,沉声问:“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这个我,是指他个人。
  赵乐君听出来了,抬着头,跟他对视的眸光微微闪烁,似乎是在思考。
  他见她这样子,免不得皱起眉头。
  跟他说一些体己话还要现想现编吗?
  可见她本就没有话要跟自己说。
  他脸色慢慢就变得肃穆。赵乐君抿抿唇,终于开口:“楚弈,正如你所说的,你不能选择的你出身,我亦从未对此在意或是有所嫌弃。只希望往后彼此都能有信任,我……在洛城等你。”
 
 
第40章 
  在赵乐君回洛城的路途中,武帝收到了她送回来的战报。
  自从上郡开战,送回来的战报寥寥几份,最近的胡军联合,十万胡军临城。
  为此他不得不放弃对南阳王的出兵,继续跟武将和藩王虚与委蛇,按捺着内心因他们带来的威胁所产生的杀意。
  也做好和胡军长期交战的准备,结果这才多长时间,他居然收到女儿送回说胡军已经再度决裂,南胡要与他们赵国议和的折子!
  从胡军兵临城下到现在,拢共才多长时间,一个月都没有,局势就已经被扭转。
  武帝望着折子,想到才刚放离开的南阳王和霍廷,脸色阵青阵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要是这消息来早几日,他肯定要在多留南阳王和霍廷……偏人已经走了!
  在边上伺候的内侍被帝王面上的狞色惊得冷汗直流,就在抬眼窥探间,帝王猛然抬手就扫落了桌案上的东西。
  笔砚奏疏哗啦啦砸在地上,翻做一团乱,一众内侍宫人神色惶恐跪倒,大气不敢出。
  下刻,便是帝王震响在大殿内的咆哮:“把太尉给朕喊来!”
  帝王得知南胡要议和的消息,不喜反怒,太尉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应对半日,遭了几回斥骂。
  最后,帝王下了通牒,咬牙道:“你不是说有你的人在军营吗?!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能传回来!姬成临即便调兵支援,他还要守北地,怕北胡军杀一个回马枪,能调动到上郡的兵马肯定不足三万。即便这样,也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叫南胡人投降议和!朕给你三日时间,你把上郡的战况全部给朕核实!”
  之前就是因为上郡生战事,姬家手中如今只剩下不到六万兵马,怕北地因此再被北胡顺势吞去不曾调动,结果姬成临居然还能分成兵力去支援上郡?!
  他是没有上过战场,但也明白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姬成临就不可能这样调兵!
  太尉被想分辨说,即便军营里有安插耳目,在开战这种情况,军营戒严,有消息也送不出来。然而帝王阴鸷的眼神让他把所有话都给咽了回去,从大殿退出来后,低头一思索,到尚书台寻连云去了。
  “我再有人在监视着,如今也送不进消息到军营里去,或让他传出消息来,圣上这是为难。你且分析分析,姬老将军此举何解?”
  太尉被帝王的命令逼得一个头两个大。
  何况他猜测姬老太爷早把朝廷安插那些探子都给拔除了,那是在军营混了几十栽的老狐狸,小鬼哪里能在他身边造次!
  连云见有些气急败坏的太尉,捻了捻指头,给了一句不知道,“下官没有千里眼,这种情况也实在是猜测不出,何况战事向来瞬息万变,更难预测。”
  他气定神闲,太尉急得挠腮,最终沉声说:“连云,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你我两家福祸相依。当年你离家,去过胡地,也走过周边小国,难道就没有一点渠道能解我这燃眉之急?”
  他是不相信连云无能为力,就看愿不愿帮罢了!
  此话一出,连云的视线果然看了过来,面容如玉的公子温润儒雅,眼神也如清风和煦。
  连云就笑了笑,在太尉凝重的神色中说道:“是连家与太尉你福祸相依,与我连云没有什么关联,再有,我是入过胡地,但确实不能打探到上郡都发生了什么。我倒觉得太尉不必着急。”
  太尉紧紧皱起了眉头,见他笃定从容,强忍住焦急听他下文。
  “既然长公主送来南胡人议和的消息,那么北胡人呢?他们两部是合盟发的军,不可能一方有消息,另一方毫无动静,所以很快会有北胡人的消息再传来。左右圣上给到太尉三日时间,太尉且等两日看看。”
  “这……”太尉被他说得目瞪口呆,一拂袖呔了一口,“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何区别!万一两天后还没有消息呢?”
  连云微微一笑:“下官以为会有。”
  楚弈把他母亲都接走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消息,他的折子不会比赵乐君的晚太多。
  太尉最终唉声叹气离开的。连家把连云的反骨给逼了出来,如今却又只能仰息他,只要跟连家扯上关系的事情,他都不太乐意去帮忙,包括和连家牵扯深的世家。
  等太尉离开后,连云看着照在脚步的那片光影出神片刻,突然失笑。
  楚弈如今恐怕是连帝王都不能轻易撼动了,自己还帮着放走了他母亲,助他无后顾之忧,等他归来,再棘手不过。
  连云想着,又嗤笑一声,神色慢慢变得漠然,去拿了药箱到太子宫里。
  太子从连云嘴里得知道南胡要议和,苍白的一张脸都亮了,眼里闪动着神采,高兴地说:“那我阿姐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应该是。”连云给他号过脉,也温柔一笑,“所以殿下不要让你阿姐担心,我再给殿下改改方子,还是温和些的药不伤身。”
  在赵乐君离开不久,太子突然就开始咳血,他不得不得给他加重用药。
  那本来是准备再拖延些许时候才准备用的方子,不想让太子的身体过早依赖药效,哪知还是提前用上了。
  太子闻言不在意的挥挥手,依旧是笑:“这还有什么伤不伤身,我不会叫阿姐担心的。南胡求和,北胡定然也有说法,外祖父受的压力就小了,北地收复有望。”
  “前边的事情有我,殿下还是少费神思,安心将养。”
  “我听阿兄的。”
  等到连云亲自煎了药,太子喝下,在药效中昏昏沉沉入睡,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有落下。
  连云在他身边静静坐着,等他彻底熟睡了才收拾药箱离开,心里也在想赵乐君是不是快回来了。
  **
  太尉在焦急中等待了两日,眼见明天就是帝王给的最后时限,也还没有最新关于上郡的消息送回来。
  他愁了一日,准备实在不行,明日再去帝王跟前被一顿臭骂就是。
  不想当夜就再传来有关胡人议和的事情,而除了议和之外,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被北胡占了近十年的一半北地,被夺回了!
  姬老太爷与楚弈发兵将北地的胡军给赶了出去,一路夺回边城,势如破竹!
  太尉得到消息的时候,帝王已经看过了楚弈上疏的折子。
  折子上只说七日内夺回北城,扬我朝天威,北胡如今亦和南胡一样要议和。
  武帝望着折子中写的七日。
  七日!
  楚弈是面对十万胡军,即便有姬家,那也不过十六万兵力,只够守住北地和上郡。北胡在北地还驻军五万,他们拿什么兵力一举夺回北地。
  武帝在震惊中猜到了唯一的可能。
  ——楚弈瞒着朝廷招兵了!
  他手狠狠一抖,被楚弈的做法感到了深深的背叛。
  他给了他兵权,但是楚弈却还不知足,居然敢私藏兵力!
  “——来人!来人!”
  武帝面目狰狞站了起来,连连喊了几声。
  伺候的忙跑上前恭听。
  “去把太尉和大将军喊来!有人要反了!都要反了!”
  他咆哮着,突然转身,抬脚就把矮案给踹倒。
  太尉就在帝王再一次震怒中被喊了过来,听到帝王对楚弈的判断,站在那里张了张嘴。
  帝王眼角发赤,布满了血丝,怨毒了这种反叛,冷声说:“把楚弈给捉回来!以谋逆罪重叛!朕要宰了他!”
  大将军听闻这话,看到地上的那份折子拾起来展看一看,神色几变,冒着帝王的怒火说:“陛下,现在不能动楚弈。即便是议和,胡军的十万大军依旧还在,楚弈已经在边陲得了民心,也震慑了胡人。我们此时要抓拿他,他能不反抗?而且他敢上疏,说明他知道陛下必然要发落他的,所以,他如今是有恃无恐。”
  “我们在议和这个关键时刻发落楚弈,只会叫战事再起……而且势必有内乱之祸。陛下,南阳王一事还历历在目,而且没有楚弈的增兵,北地夺不回!楚弈攻足于抵过,还望陛下三思!”
  太尉听到大将军说出了实际情况,也忙附议,却又出了另外一个点子:“陛下,楚弈的母亲还在洛城里。陛下只管去信提点他一声,让他自己回洛城请罪,再缴了兵权就是。”
  快被怒火燃烧了理智的武帝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如今楚弈是赵国功臣,他举刀就杀,本就因为收回铁矿权不满的武将恐怕要再生事端。胡人议和不假,但是他们的兵力并未大幅折损,随时都有再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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