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秀避了开去:“五弟妹,这事,有些麻烦了。”
“怎么了?”
“你大哥找了,可是不好找。”刘玉秀咬了下嘴唇,“不过,你大哥还在找,你再等几天。”
徐惠然笑了笑:“那就麻烦大哥了。”心里却觉得不妙。
走过的小陆蔡氏听到了:“哎哟,五郞媳妇,你们这可是胡闹了,哪能不找到人就说要自己种的。真是可惜了那片地,唉,也不早说没找到帮工。要早说,你二叔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年轻人这么胡闹的。”
徐惠然眼睛动了动:“二婶,怎么说找不到人呢。那是我跟大嫂说笑呢。”
刘玉秀低下了头,拿了人家的好处,没办成事,还让人家挨刺,脸都红了,不敢看小老陆蔡氏。
“五郞媳妇,就别嘴硬了。现在是那么好找人的时候吗?看看大郞媳妇,就知道根本没找到帮工!”小陆蔡氏冷笑了两声。
徐惠然脸涨得通红,真希望老天这时给她送个人来。
“你们叫我来?”
徐惠然一回头,大门那正站着一个晒得黝黑的青衣小帽的壮汉子,顾不得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徐惠然指着人就对小老蔡氏说:“二婶,瞧,这不是帮工来了。”
小陆蔡氏和刘玉秀都睁大了眼,奇了怪了,难道是真找到帮工了?
第24章 家里人
杜阿福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有点挠头。他一向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通。杜阿福把脸转了过去,准备等陆家有男人在的时候再说话,反正他可不想立马就把这事办了。
“五郞媳妇,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帮工?大郞媳妇不是说没帮你找到吗?”小陆蔡氏两只眼睛要掉了出来,她才不信天上会掉下个帮工呢,一定是徐惠然这丫头来诈她的。
刘玉秀也看着徐惠然:“五弟妹,你让五郞帮你找了?”
陆璟?徐惠然可不敢想会是他找来的,宁可相信老天爷送来的。都能让她重活一次,为什么天上不能掉下来个帮工。
至于用陆璟当理由,徐惠然却不是特别想用。但不打着陆璟的旗号,眼前这个人怎么说?就算现在把小陆蔡氏搪塞过去了,那帮工还是没有,陆琥那也不好再拜托。
徐惠然真是觉得刚才不该贸然说那句。但水泼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
“二婶,大嫂,青天白日又是这个时候,没道理人家跑咱们家门口来问这一声的。人就在这,你们问问就是了。”
徐惠然笑着,是那种不相信你们问呀。袖子里的两只手已经握了起来,最好这个人真的是来找活的。
小陆蔡氏眼睛动了动,冲着杜阿福喊:“你找谁?”
杜阿福转过了身。他不认得小陆蔡氏,刘玉秀倒见过,只是没说过话。跟女人说话,杜阿福总是觉得困难。可人家问了,不能不答的。
“陆大奶奶,是你家五少爷喊我来的。他要是在,说了话,我就走了。”杜阿福说话的时候,没看着三个女人,对着大门的框子说的。
“你真是五郞找来的?”小陆蔡氏瞥了眼徐惠然,看来五郞夫妻是早有预谋的。就说呢,那天怎么那巧,先是五郞媳妇开口,然后五郞就出来说话了。
杜阿福点了点头:“是。”
刘玉秀笑了:“我就说么,五郞既然说要自己种那块地,怎么可能不找好人。弟妹,你也是太急了。”
徐惠然只笑了下。
小陆蔡氏眯着眼把杜阿福仔细打量:“五郞找你什么事?”
“他没说。”
小陆蔡氏笑了:“这就是了。五郞都没说,怎么说就是帮工呢。”
“怎么就不是呢,也许要来了才说呢。”徐惠然笑盈盈的,喊了声,“蚕姐,你带这位……”对着杜阿福抱歉地笑了笑。
杜阿福没敢正眼看,可还是觉得眼前白光一亮,耀得闪眼,脸就红了,声音低着:“我叫杜阿福。”
徐惠然没听明白,也不好再问,毕竟对方是个青年男子。要不是她当鬼十来年把人当老了,换做前世的她,也不会主动这么说话的。
小陆蔡氏哼了声:“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跟蚊子叫似的。”
杜阿福把脸转向了一边,是那种蔑视。
蚕姐跑了过来,看了看杜阿福,高高的个儿,怕不比五少爷矮什么,块头可是比五少爷要壮也黑了,一看就是个庄稼人。
“五奶奶,什么事?”
“你带他去后面等着五少爷回来吧。”徐惠然交待着。
杜阿福却不乐意跟一个姑娘一起走:“五少爷不在,我先走了。”头低着,拨腿就走。杜阿福害羞,哪怕是蚕姐这样算不得秀气的大大咧咧的姑娘,他也害羞。
蚕姐喊了声:“你往哪走做什么,五奶奶让你跟我走。”
杜阿福走得更快。
徐惠然跟到门口,咬着嘴唇,这个时候她真恨自己不是男人,可以冲出去拉住问个明白。
“阿福,你来了。”陆璟从村那头走回来,冲着走了段的杜阿福喊了声。声音不高,能让杜阿福听到。
徐惠然退了回去,头低着。
杜阿福走了回来,刚才的害羞还没让他平静下来,见到陆璟,又添上了别的,话里带着怒气:“五少爷,我来就是想说一句话,那茅屋,你们不能强迫我搬走。说完了,我就走了。”
小杜蔡氏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我就知道,哪是帮工呀。这个时候哪找得到帮工。”
陆璟冲杜阿福招了下手:“我这有六亩地,要找个帮工。你可以住这,吃呢,就跟这里的帮工一起吃,至于工钱,一年五两五钱的银子,外加五斗半的米。你要是乐意,就进来。要是不乐意,那你就走吧。”
小陆蔡氏的笑停了下来,鼻子里“哼”了声:“连这种人都找来,也真是找不到人了。”扭着屁股走了。
刘玉秀看了眼小陆蔡氏,再看了徐惠然,真有些担心。听到陆璟喊“阿福”,刘玉秀想到了这个人,左右几个村的都知道这是个刺头。陆琥不敢找这个人,肯定也是怕管不住。
杜阿福犹豫着,脚在地上蹭了蹭:“我要是不干呢?”
“你不干,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陆璟转身走进了大门,冲徐惠然看了眼。
妇人是不能老站在大门口的。徐惠然才想起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会儿,村子里闲言碎语多,又往后退了几步。
让她再离得远了,徐惠然不乐意。那是她的地,是陆家欠她的地,总不从能陆构那拿了回来,又成了陆璟的。
杜阿福把头一甩,恨恨地说:“五少爷,我就知道是你干的。逼着我来这做帮工。”
陆璟讥讽地笑了声:“那你是不乐意了?行呀,人家都说阿福是种庄稼的好手,我看不是,也就是只会吹牛,要不怎么哪处干不了几天就不干了。”
杜阿福想说却一时找不到话说,嘴唇抖着,半天才说了句:“那是他们不讲道理!”人一下蹲在了地上,垂了会儿头。杜阿福用手捶了下地,站了起来:“行,我就在这干给你看,我会不会种地!”大步走了进来。
蚕姐给逼得退了几步,退到了徐惠然身边:“五奶奶,真用这个疯子?”
徐惠然拿不定主意,到底用不用杜阿福,是不是陆璟真找来个干了几天就不干的。不用的话,二房那在看笑话,步步逼着。
几天就几天,先用着再说,总比一个帮工都没有要好。
“别这么说,以后阿福也是咱们家的人了,你带他到后面去。”徐惠然轻轻地说了句。
陆璟的目光像把刀子般凛冽,砸在徐惠然的胸口上。徐惠然吸了口气,把脸转向了一边。杜阿福却觉得有股暖阳阳的感觉,有人说他是“家人”,就算只是随口说的,那也是头一回。
蚕姐看了眼杜阿福,一昂头:“跟我来吧。”
杜阿福不吱声跟在了后面。
“别随便说什么‘咱们家的人’了。”陆璟抬起腿也往里面走。
徐惠然淡淡地说:“来帮工的,自然是家里的人了。蚕姐,我就当家人呀。”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陆璟抬头望着天:“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第25章 是我的
徐惠然也望着天,她自然知道不一样,她和蚕姐是要一起离开的,她们不是这家里的人。
蚕姐把杜阿福带到了后院:“我叫蚕姐,你叫什么?”
“杜阿福。”
“大阿福?”蚕姐笑了起来,“你是个泥人?”
杜阿福脸红了,脸扭向了一边。他不想跟女人计较。
蚕姐笑的腰扭来扭去。
杜阿福跺了下脚,掉头要走。
蚕姐不敢笑了,怕杜阿福真走了,那她不好跟徐惠然交待了:“你没行李?”
“当然有。”已经因为名字给蚕姐笑话了,杜阿福不想在蚕姐跟前再丢面子。
其实他也就一条快成筛子破被子,全副最值钱家当就是身上的这套,四处游荡的他能不露天睡已经是不错了。
“你回去拿吗?”
“不了。”
蚕姐看了看天色,快黑了,不能让人家晚上睡觉没睡的地方。刚才笑了人家半天,蚕姐动了恻隐之心:“你在这等着。”蚕姐去自己屋里抱了床被子出来。
一直打量着杜阿福的郑妈瞧到蚕姐抱了床新青花布被面的棉被子出来,眼睛挑了挑,嘴角动了动:“新被子呀……蚕姐好阔气,不怕五奶奶说你?”
“啊,我还有一床。五奶奶不会说的,我没了被子盖,就找五奶奶要去。”蚕姐很得意着,抱着被子往帮工们住的屋子走。她家五奶奶哪像陆家的人这么小气。
郑妈在后面酸溜溜说了一句:“五奶奶真是大方。”
老秦头站在屋子门口,瞧了眼蚕姐抱着的被子,再瞧了眼后面跟着的杜阿福:“给我吧,里面你就别进去了,都是男人住的地方。”要从蚕姐手里接过了被子。
杜阿福一步上来从蚕姐怀里把被子拿走,进门时低了下头。
蚕姐伸头往里张望。
老秦头笑了:“有什么好的,小丫头,去吧,人就交给我了。”
蚕姐又张望了眼才走,总觉得杜阿福傻乎乎的,别回头丢了,那她就不好跟五奶奶交待了。
杜阿福走了出来,差点撞到蚕姐的鼻尖。
蚕姐退后了一步:“过后儿吃饭,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
屋子里的老秦头笑了起来:“蚕姐也有可以管的人了。”
对呀,杜阿福是五奶奶雇的,她是五奶奶的贴身大丫环,当然杜阿福得听她了。蚕姐越发得意起来,往厨房走都一蹦三跳的。
徐惠然却在想一件事,怎么跟陆璟把话说明白。杜阿福虽是陆璟找来的,可却是她雇的。如果不好了,她就能不要。还有那六亩地是她的,不是陆璟的。
吃晚饭的时候,徐惠然就在琢磨怎么说,还有什么时候说。
前世她没跟陆璟谈过这种事,他们谈过诗、谈过词、谈过夏天的雨、冬天的雪,就是没谈过这个。
晚饭后,上楼到了楼梯口,陆璟要去书房时,徐惠然喊住了:“五郞,阿福要是做得不好,我是不要用的。”
她低着头,不给陆璟看出她任何情绪的变化。陆璟的眼睛太毒,实在太能看穿人。
陆璟站住,两道剑眉微拧:“他不会做不好的。”
徐惠然牙齿咬了咬,有些话还是说明了好的,这样半吞半吐的更糟糕。
她抬起了头:“那地是公公给我的,我总得照顾好,才不辜负了公公当年对我的看重。所以地的事,以后就我来好了。明年二月转眼就要到了,五郞还是一心看书的好。要是到时考不好,岂不是让爷爷、奶奶和妈伤心了。”
陆璟静静地听完,唇角翘起了丝讥讽:“知道了。”一转身走回了书房。书房门“砰”关上了,不算响,但正好当着徐惠然的面。
徐惠然盯着门,小嘴撅了撅,就算陆璟不高兴,可她达到了目的,那也是开心的。徐惠然微微笑了起来,也转身往卧房走去。
陆璟又打开了书房门:“去沏杯茶来,我要读书。”
徐惠然转回了身,刚从虎口里拨了牙,还是老实些比较好。她轻快地下了楼,去拿热水准备来沏茶。
陆璟盯着徐惠然的背,新婚夜的她可是对那六亩地不屑一顾的,现在却是锱铢必较,害怕他要了她的地。
那块地原本他就是看出她想要了,才为了她跟二叔争的。
陆璟摇了摇头,转身往书房里走了。
徐惠然去了厨房,找了蚕姐让拎上装满热水的水壶。她从碗柜里面拿出陆家的粗瓷茶壶茶杯。陆家不讲究这些,真难为陆璟了。
“五奶奶,不用咱们的那套茶盏?”蚕姐看着徐惠然手里面的茶具,撇了撇嘴。她都真心瞧不上。
徐惠然看了看,今世她可不想好东西白便宜了陆璟:“不用,黑灯瞎火的万一摔了,碎了多可惜。那是我爹特意寻了来给我的……”后面那句姓陆的不配就没说了。
蚕姐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拎着水壶往外走:“五奶奶,新来的那个‘泥人’很能吃的,今晚吃了三大碗饭,比我都能吃。”
“你可别这样叫人家,咱们的地还要他种呢。”徐惠然抿着嘴笑。想着那地上会长出多少的桑叶来呀,明年这个时候她就有钱了。
蚕姐嘀咕了句:“是他的名字好笑。”
快要到书房,两个人都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走进了书房。徐惠然把托盘放到了圆桌上。蚕姐放下水壶拿起茶壶,要往里面装茶叶。
“蚕姐,你去休息吧。”陆璟没往这看,在那专心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