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说得是,亲家那是得好好谢谢,这些年没少麻烦亲家。”陆源打了圆场,这个事情就算不提了。
陆源看了眼陆璟,毕竟是陆家日后最可能撑得起家的,不能眼下光顾着老二一房,就不给老大一房面子:“五郞,那地种得怎么样了?”
“爷爷,阿福已经去梨地了。之前也是知道阿福是庄稼好手,什么都种过,才找他来的。”
陆源点了点头:“五郞,我还是放心的。不过有事就开口,虽说你读书没空管,五郞媳妇在管,不过妇道人家到底不方便,还是你得照看下。照看不过来就跟家里说,家里不会跟你们算这些的。农具本来用家里的就可以了,没必要买的。不过买了就买了吧。”
“农具,还是应该我们买的,这样我们才好心里有数。”陆璟恭谨地说。
小陆蔡氏咳了声:“那个杜阿福吃得可真不少,他一个人顶三个男人的饭量了。”
徐惠然笑着站了起来:“二婶,我这要把蚕姐和阿福的饭钱给付了呢。多少呢?”
“不用了。”陆源说了句。
陆构在桌下用脚踢了下小陆蔡氏的脚。
小陆蔡氏的眼睛往边上一瞅:“爷爷都说不用了。其实也没多少,一个月也就五两吧。”
“那我就先付了半年吧。”徐惠然大方地说,“他们两个人一共是六十两吧。”去拿荷包,显然要付钱。
刘玉秀听得直咋舌。
杨如春直接叫了出来:“这比抢钱还来钱快。”
陆琥怕徐惠然不知道赚钱难,压低了声音对陆璟说:“五弟,你跟五弟妹说,别一付六个月。”
陆珍拉了拉陆璟的袖子:“五弟,别让五弟妹付,那你们就吃亏了。”
陆璟笑了笑:“谢谢大哥和三哥,该付的还得付,不然不就成了占两们哥哥的便宜了。两位哥哥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都记着呢。”
陆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五弟,咱们兄弟的说这些做什么。”
陆琥叹了口气,弟弟大了。
徐惠然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叠宝钞。
老陆蔡氏和小陆蔡氏的眼睛都瞪圆了。陆构的嘴已经撇了起来,要不是这是侄媳妇,可能就说话了。
“五郞媳妇,你就是用这个来付?”小陆蔡氏不屑地说,“宝钞拿出去都没人用的。”
徐惠然一脸天真:“二婶,怎么会没人用呢。咱家就用呀。这是三个月前给我的聘礼呀。二婶,说不能用,那是谁骗了你吧。陈县丞都说了,不收宝钞的可以送官,戴枷示众。呶,正好六十两。二婶,铺放这了,你收好哦。”
徐惠然把一摞宝钞放下,转身往回走。
老陆蔡氏、陆构和小陆蔡氏三人盯着那摞宝钞,胸脯起伏,脸涨得通红,却骂不出来。这钱确实是他们给的,骂了徐惠然就等于骂了他们自己了。
陆家给她的宝钞,徐惠然总算全这样用出去了。可惜,她不能笑,得憋着。
杨如春可不憋着,又不好趴桌上笑,干脆跑了出去,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第35章 酸黄瓜
徐惠然的心情很好,只要一想到给宝钞时那些人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璟把书倒扣在桌上,听着,她的笑声很好听,有些入神。
徐惠然告诉蚕姐,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吃饱。让蚕姐也告诉杜阿福。
“阿福才不需要告诉呢,五奶奶是不知道他多能吃,饿死鬼投胎都没他吃得多。”蚕姐哼着鼻子。
徐惠然想到了重活的第一天,杨如春也说过“饿死鬼投胎”,那时听着心里伤感,现在听着面露笑容。
“蚕姐,别这么阿福,他活干得多还快,当然容易饿了。”
杜阿福干农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干得快还漂亮。
原本指望着杜阿福干得一塌糊涂,可以趁机占便宜的陆构也点着头:“行啊,阿福,什么时候开始好好干活了?”
杜阿福没吱声,锄头狠狠挥下去,刨出个坑。阿福看不上陆构,饭钱什么的事,蚕姐都添油加醋告诉了阿福。
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蚕姐那样,他都没欺负,何况看着就娇弱的五奶奶。
杜阿福弯腰捡起块石头往陆构站的地方扔去。
陆构跳起避了开去:“行啊,脾气大呀。”背着手走了。杜阿福能把一个人举头顶三个时辰,他不想也这样给举起来。
要那样,陆二爷的面子可丢大发了。
陆构背着手回家了。才一踏进家门就给小陆蔡氏拉住了:“五郞媳妇那事就这样了?”
“先这样。”陆构摆了摆手,继续往里走。
“杜阿福和蚕姐这两个能吃着呢,像八百辈子没吃过饭的叫化子,你去看看那米缸见底的快着呢。”小陆蔡氏心疼着。
“别尽盯着这点芝麻,西瓜就给丢了。”陆构去陆源那了。
“就怕西瓜没偷到,芝麻也没了。”
小陆蔡氏一转身,差点撞到了杨如春:“三郞媳妇,别吓人。”
“二婶,大白天的有什么可怕的,不会是做了亏心事吧?”
“什么亏心事?”小陆蔡氏把杨如春上下一看,“三郞媳妇,你都嫁进来四年了,怎么还没怀上呀。”
“你儿媳妇也嫁进来一年了,不也没还上。”杨如春一扭腰走了。
陆家的地犁得差不多了,要播种了。往年,陆家女人会去撒种、送饭,做这些事。
今年论理,徐惠然的六亩地不用陆家的帮工种了,应该人手富余,结果反而人手不够。
起因是陆构在饭桌上谈起要播种的事。陆构是特意挑陆琥为了生意的事不在家的时候说。大房没了陆琥主心骨,还不是由他拿捏。
杨如春就说了句:“五郞媳妇才嫁过来,可是拾稻穗、给大伙送饭做饭的事全做了。总不能总是大房的人做吧。”
说完了,杨如春还故意瞥了眼陈冬梅。
陈冬梅给了陆璜一个眼色。
陆璜转过身,站了起来:“爷爷、奶奶、爹、娘,冬梅她有了。”
“什么,有了?”小陆蔡氏两只手一拍,“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老陆蔡氏也笑了:“这可是你爹头一个孙子,可不能让冬梅累到了。要吃什么,就跟大郞媳妇几个说。”
杨如春的嘴张大,不相信瞪着陈冬梅:“真怀上了?”
陈冬梅一扬头:“这还有假的。”头一昂,“家里有酸的嘛,我就吃些酸酸脆脆的东西。”
“酸男辣女,好,好,家里有酸的吗?”老陆蔡氏和小陆蔡氏叫了起来。
刘玉秀正在喂茁狗子吃饭:“有腌的酸黄瓜。”
“那赶紧去拿呀,还发什么傻。”老陆蔡氏手指着。
杨如春憋屈着一肚子火,怎么可能去拿酸黄瓜。
徐惠然站了起来,去厨房拿酸黄瓜。
前世,她嫁进陆家第一年,那时真是觉得苦得不得了。现在就算再发生同样的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黄瓜,徐惠然拿来的很快,在放到陈冬梅跟前时,特意从杨如春的面前绕了绕。
徐惠然站远了些,并没有坐下来。
杨如春一闻这个味,呕了起来,吐在了陈冬梅身上。
“杨如春,你发什么疯?”陈冬梅跳了起来。
老陆蔡氏和小陆蔡氏、陆璜全奔了过来,围着陈冬梅。
陆珍紧张地问:“如春,你哪里不舒服?”
“三郞媳妇,我知道你对我那天说你几年怀不上不满,可也不能这么吧?冬梅可是有身孕的人。”小陆蔡氏拿帕子擦着陈冬梅的袄裙。
“如春不是那样的人,可能吃了不舒服的东西。”陆珍帮杨如春解释。
陆李氏瞪着杨如春:“三郞媳妇,还不赶紧跟四娘媳妇道歉。”
二房的媳妇怀孕了,大房的除了刘玉秀,居然没一个再生的,这已经很让陆李氏不高兴了,杨如春还这样,陆李氏气得脸上的折子都拉平了。
“娘,二婶,我不是……”杨如春捂着嘴,往外跑。
陆珍跟了出去。
刘玉秀往门外看了看,又低下了头。陆琥不在,她这个当大嫂的有些话不好说。杨如春这么多年没怀上孩子,如果说出来,万一不是怀上了。反而坏事。
徐惠然知道,杨如春也怀孕了。
前世家里两个孕妇,所有的家务活都在刘玉秀和徐惠然、蚕姐三个人身上,还要去帮地里的活。
活干了,还要给这些女人挑剔。那时的徐惠然累得半句话也不想说,也不屑去反驳。
这世,不会这样了。
徐惠然倒了杯水,又跟陆璟说:“五郞,让阿福去县城请个大夫来吧。”
她的声音清亮,门口的陆珍全听到了:“对,对,得请大夫来。”
陆璟站了起来:“我去吧。”
徐惠然把水递给了杨如春:“三嫂,漱漱口吧。”
杨如春接了过来,感激地看了眼徐惠然:“谢谢你和五弟。”把口漱了。
蚕姐又打来了热水,杨如春洗了脸,由陆珍扶着回来坐下。
陆构假惺惺地问了句:“三郞媳妇,没事了吧?没事,我们把刚才没说完的说了。没法,农事不等人。不然也可以晚几天说的。四郞媳妇有了,这地里、家里的活就没法干了。那只能大郞媳妇……”似在征询刘玉秀的意见。
做人家大嫂的,好处没有,坏处全有了。刘玉秀又不得这么想。
徐惠然问了句:“大嫂,这事是不是等大伯和五郞回来了再说?”
刘玉秀的头抬了起来:“三叔,你说呢?”
陆珍点着头:“大哥明天就回来了,五弟过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同意了,没用呀。对不对,二叔。”
陆构的脸拉长了,怎么觉得大房越来越难弄了。
第36章 扫箭牌
“三郞,大郞不在,你就不能做回主?”陆构盯着陆珍。
陆珍一副苦脸,摇着头:“做不了。二叔,如春这不病着呢。”
杨如春气得又想吐。
徐惠然拍着杨如春的背:“三嫂,大夫快来了。”
“嗯。”杨如春对陆珍说,“相公,扶我回屋吧,我想歇歇。”站起来,身体全靠在陆珍身上。
等一回了屋,杨如春甩了陆珍往床上一躺:“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你二叔一家真不是东西。”
陆珍嘿嘿笑着凑了过来:“现在好些了?”
“吐出来,我就舒服了。”杨如春坐了起来,“我不那样,怎么带你回来。你不看你二叔就像只鳄鱼,正等着把你给吃了。占了那么多便宜,也不怕陈冬梅生出个没的来。”
“你没事就好,有大哥在呢,怕什么。不过,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吐了。”
陈冬梅也奇怪。
半个时辰后,陆璟请来的大夫一搭脉说是喜脉。
陆珍傻了,眼睛发直,人往后倒。
陆璟手快扶住了,猛拍陆珍脸,再不成,死掐陆珍人中。
陆珍疼得“哎哟”一声,看着陆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黑夜里,已经睡下的陆家人都给吓了一跳,魂差点全给吓没了,以为着火了,一个个全跑出了屋子张望。
陆家的人知道是杨如春也怀上了,说了句道喜的话,一个个全回去睡觉了。
陆李氏按着狂跳的心,上了楼把陆珍给骂了顿,又交待了陈冬梅几句别动了胎气,临走又把陆璟看了眼。
徐惠然站在窗望着,前世,陆珍是在地头上这么叫的。
杨如春下地播种动了胎气才知道怀孕,然后就开始躺在床上跟陈冬梅比着养胎。刘玉秀还有个茁狗子要管,似乎只有她是个闲人还有个丫环侍候。
徐惠然那时傲气,头昴得高,咬着牙不叫苦做了,一个个还嫌她脸色不好看。
这一世,徐惠然也得让自己看着很忙才成。
从窗子,徐惠然看到陆璟让阿福送大夫回去。她拿出点心盒,挑了几样点心放在攒盒里。再沏了壶茶,放到托盘里。
听到陆璟关书房门的声音,徐惠然便端着托盘去了陆璟书房:“五郞,这是茶和点心。”她把慰问的话省了,一是说不出口,二是也知道陆璟会觉得假。
陆璟已经在看书,眼睛往徐惠然的托盘看了眼:“三哥要当爹了。”
他想知道徐惠然的反应。家里的人都出来了,只有徐惠然没有。
徐惠然把托盘放了下来:“听到了,真是恭喜三伯了。”
她顺着陆璟的话说,既然恭喜的只是陆珍,那跟杨如春有什么关系,男人一个人生孩子就成了。
陆璟听出了她的意思:“最应该恭喜的还是三嫂,盼了这些年终于要有侄子了。”
杨如春这胎生的是个女儿,几年后才会生儿子。那个儿子后来过继给了陆璟继承香火。
徐惠然把攒盒打开,推到了陆璟面前。
陆璟瞧了眼剔红花卉漆攒盒里装着的粉白、嫩黄点心,正是上回蚕姐送去的那几样。陆璟明白徐惠然不会无缘无故两回给的点心不光品种一样,数量一样,摆放都一样。
他抬起眼看着徐惠然,前面晚饭时,她是故意把酸黄瓜从杨如春面前经过,让杨如春呕吐的。
这个动作,陆璟看得清清楚楚。
徐惠然怎么知道杨如春闻酸黄瓜的味会吐呢?
连杨如春和陆珍都不知道是怀孕了,徐惠然不可能知道杨如春怀孕。
但有一点,陆璟是确定的,徐惠然拿点心来,肯定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准备把他当挡箭牌用。
徐惠然眼皮垂着,知道陆璟在琢磨她的用意,依旧乖巧地等着陆璟开口。